“我许给念姐儿,你若有二心,我捶杀了她!”郭朴眸子中精光一长,对着女婿炯炯盯着:“这一件,我要说与你知道。”
滕有聪静静听过,起身至书案前躬身一礼:“有劳岳父费心。”郭朴微笑点头时,滕有聪站直身子,双眸和郭朴对上,一字一句地问:“岳父你不信任我?”
他昂长身子,傲不为礼。大胆与郭朴平视,郭朴坐他是站着,还有几分居高临下。
郭朴轻轻挥手:“你不必担心,我也为你想到,念姐儿要是不生,你也可以有通房丫头。”
这是摆明念姐儿要是生,通房丫头也不能有。
滕有聪认真肃然:“岳母生了三个,念姐儿怎么会不生,要是她不生,还有我弟弟们。岳父,我在问您,是不信任我?”
少年眸子中凛然,郭朴一时有些失神。明白过来板起脸:“你这是对我说话?”滕有聪飞快地道:“是!岳父既然把念姐儿许给我,成亲以后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少年人被激怒的情怀,他差一点儿说出来“不劳岳父过问”,郭朴猜到下面这句话,瞪一瞪眼,滕有聪软下来,改口道:“当然岳父要费心,小婿真是难为情。”
郭朴似笑非笑:“你要有了这种事情,你还当我是岳父?我也不当你是女婿!”滕有聪又火了:“岳父此言差矣,要不会对念姐儿好,怎么会来到这里!”
郭朴想想也是,见滕有聪涨红脸要火大,他轻轻一笑,带着安抚:“坐,我们来商议亲事。”滕有聪忿忿坐下,不等郭朴说话又迸出来一句:“我和念姐儿是青梅竹马,岳父以后,不要从中乱指点念姐儿。”
“啊,我只打算把褚先生陪嫁过去。”郭朴悠然说过,滕有聪忍了几忍,终于笑出来。他哈哈大笑:“好,这件嫁妆小婿拜谢。”
外面人请去用饭,郭朴带着滕有聪到前厅。二妹和多吃包子奔到这里,见父亲在,互相吐吐舌头停下脚步,慢慢走过来。
凤鸾最后出来,穿着一件墨绿色绣梅花的衣服。二妹巴结地道:“母亲这件衣服是新做的,”凤鸾大惊失色,二妹下一句话又出来:“您清减许多。”
“这是前年的旧衣,”凤鸾着重咬住“前年”两个字,对女儿薄有嗔怒:“这么大了,还是不会说话。”
郭朴瞥瞥她,给凤鸾一句:“你今年太节俭,省你一个人不做衣服,贴补我们?”凤鸾绷紧面庞入座,有心一点儿笑容不挂,又是腊月里。她只换上浅浅的笑容,对二妹还有怒气。
二妹对父亲无辜的看看,吃起来的时候,二妹总会再喜欢。
凤鸾挟了一片笋,慢慢地嚼着。郭朴横她一眼,凤鸾再挟一个菜心,慢慢嚼着。念姐儿竭力不笑,用心吃着饭。
一不小心见到郭世保挟上一个大肉圆给母亲,稚气地道:“母亲一顿只吃这一点儿,世保看着都饿了。”
“哧,”三个笑声发出来。
郭朴再也忍不住,大笑了两声。两个女儿也跟着笑,只有凤鸾气白了脸。白眼狼,辛苦操持家,就弄出这三个白眼狼来。
郭世保很好心:“我不笑,大姐夫也不笑,我们都不笑。”凤鸾有了台阶下,面上有了光彩,把肉圆子给儿子送回来,欲盖弥彰地道:“你吃吧,母亲下午多吃了点心,还不饿。”
郭朴吩咐人:“把门帘子拉紧,有阵儿风来,指不定吹走什么。走了盘子碗还是小事,走了珍贵的东西,上哪里去寻?”
凤鸾竭力忍住不笑,一心一意吃自己的菜心。
饭后念姐儿看着收拾,滕有聪慢了一步留下来坐着。念姐儿让人收拾完,见他还不走,问道:“不是和世保说了放炮仗?”
“你不去,我放给谁看。”滕有聪懒洋洋:“过年了,准备问问你给我备的什么,要是不好,你现改去。”
念姐儿拿帕子掷他:“好大口气,听着,不许说不好。”再抽身走,回身抿着嘴儿一笑:“来吧,我和你说句话儿。”
两个人到了念姐儿房中,取来一套宝蓝色泥金锦袄,还有一双亲手做的鞋子。念姐儿问:“可满意了,人家费了功夫作的,可不许说改去。”
滕有聪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看你费了功夫作的,一定让你改去。”念姐儿轻轻地笑:“好,那我先收起来,改好了指不定明年后年再给你。”
“哎,不行。”滕有聪手快,一把夺过来要走。念姐儿喊住他,有几分忸捏,烛光下粉面微晕:“你站住,我还有话没说。”
她俏生生的似欲随烛光流动而去,滕有聪不由心动,放下东西在小几上,回身两步到念姐儿身前,低低道:“你我就要成亲,是明媒正配的夫妻,看你今天,官盐倒成了私盐不成?”
念姐儿怪他话重,抬手要打,滕有聪往后面一躲,再轻施一礼:“是我说错,我只是怕大姑娘忘了,不得不唐突一回。”
“我要和你说的,就是你这唐突,”念姐儿气鼓鼓,嫣然红唇不自觉嘟起,滕有聪目不转睛看着。
他们是未婚夫妻,郭家在这里人也不多,又要安全又要可靠的人带来此许,外面要雇人,郭朴说不必。
念姐儿只有两个丫头,素来知道大姑娘稳重,滕大公子也稳重,只在外面站着。
滕 有聪是个稳重人,不然念姐儿也不会和他想说这话。两个人玩笑过,规规矩矩分宾主坐下。如今没成亲,滕有聪还是坐在客人位上,爱惜的抚着自己新衣新鞋,带笑 道:“是交待我过年少吃酒,还是又让我外面给你买什么?要过年了,这里集市会来四百八方的人,比京里还要热闹。”
“你听我说,又是一堆的话出来。”念姐儿还鼓着小脸儿在生气,滕有聪微笑闭口。烛光下,念姐儿一个人又面红耳赤一会儿,见沙漏滴着,不能留他太晚,也不能和他单独呆得太久,才说出来。
未语面上先一红:“你去年来信,怪我不要时时乱想。我想,要是你身正,怎么怕别人乱想?”
滕有聪看自己脚下影子:“不正吗?那我换个姿势。”
念姐儿轻声道:“君为妾义,妾为君贞,这亲事方可成得?”滕有聪忍不住笑,故意逗她:“要是我不呢,这数十年的事情,哪里能一下子看得明白?”
“要是你以后变了心,”念姐儿犹犹豫豫:“你别怪父亲狠心。”滕有聪故作不解:“这里也扯得上岳父?”
念姐儿认认真真地道:“是的,要是你敢变心,父亲说……”滕有聪沉思,沉吟,思虑,他想得越久,念姐儿越着急。
忽 然烛下要泪落,念姐儿轻泣道:“我听人说,不可以心中结成网,我想来糊涂,才会这样。”滕有聪似笑非笑:“你就是糊涂,京里多少贞静的好姑娘,你偏认识那 几个人。”念姐儿分辨道:“好姑娘们,还有不少嫌弃我们家是商人家庭,好姑娘,”她有些多心:“你知道哪些是好姑娘?不想这些的。”
把滕有聪问倒:“我竟不能回答,是个姑娘,有些心眼儿,有点儿懂事的,想来都会想这些。罢罢罢,我说错了话,念姐儿怎么能不是好姑娘,岳父既然愿意费心,我说我十分感激吧。”
他这样干脆,念姐儿反倒不敢相信,眸子里水波盈盈:“是真的吗?”
郭朴和凤鸾早早睡下,凤鸾长吁短叹,郭朴揉搓着她取笑:“你又叹什么气,我装没看出来,你女儿眼睛尖,说你是件新衣,亏你找得出来同旧衣一样的衣料,要我说,一个是重瓣花,一个少了一层,我说得是也不是?”
衣料上的变化,瞒不住商贾家里出身的郭朴。郭朴继续笑话:“一顿饭吃了几片菜叶,你倒是越发的好养活。有这心思,多想想二妹的亲事。在京里愁得不行,怎么到了这里,你就全忘了,是我派来的小将军们太多,你挑花了眼吧?”
凤鸾倒不否认,说她胖,再怎么劝慰也不得开心,说到二妹亲事,凤鸾马上笑逐颜开:“有你这样好父亲在,二妹亲事不急。她那个性格,又只爱随你舞刀弄棒,等她再大上两岁,有个性格儿好的,得容她欺负的人才行。就像有聪,是个好性子。”
“他好个屁!”郭朴失笑:“他绵里针,你没看出来。”凤鸾亲亲郭朴:“这不是和你一样。”郭朴笑容满面点头:“你眼力不差。”
夫妻相视一笑,郭朴看着妻子越发丰润的面庞,和她商议着:“你们在城里住着,虽然我派兵,我也不放心。家里从初一开始,个个要习武。家人们要会骑马,除了母亲以外,还有你,也一样要学。”
“你这话真稀罕,我去给你当兵,谁来管家,倒是念姐儿去学一学,倒是件正经事。以前怪二妹不斯文,到了这里见这个乱劲儿,学会倒是件好事。”
凤鸾用头轻轻抵住郭朴肩头,又多上了心:“你呀,嫌弃了我是不是?”郭朴欣然接招:“你要是快马也不会骑,我就嫌弃你了。”
他笑得不怀好意,就是凤鸾没看到。
☆、第十八章,老子要教训你!
“啪!”郭朴重重拍了书几,喝道:“还敢多话!推出去,”手执令箭犹豫一下,又一个求情的人过来。
凤鸾和二妹在里间看着,二妹轻推母亲恳求:“去求个情吧,小王爷要挨了打,不是得罪汾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