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的茉莉香,喷的玫瑰香,香荷包里是龙涎香。郭大少生意人家出身,鼻子一闻就知道,心里早就笑个不停。
整一个大个儿香荷包新鲜出炉。
南吉牵马,方尝兴的小厮跟着,七转八转到一处民居民巷,方尝兴更乐:“这更好,”侧身问郭朴:“是哪一家的闺秀?”
娼妓人家能住这等地方?
这是一家才搬入京中的暗娼,一般不迎门卖笑,自有手段让子弟们引富人来。郭朴花了点儿钱,才打听到这里,郭大少不鼓的荷包,因此又缩水不少。
事先来交待过,有一个上等人家子弟往这里来,还特意交待:“要是侍候得好,小娘子终身有靠。”
静夜里格外注意听门声,见门轻叩响,开门的妈妈先心里称赞,这等斯文人不会错到哪里去。街头上鲁汉敲门,哪里会这样?
门打开,一脸笑,见外面出现一个特大号香饽饽。这香饽饽头上有金簪,簪上有宝石。再看腰间,玉带水头儿不错,下系碧玉佩。
只这么一看,就是一个有钱子弟们。
☆、第九章,一心只求私房钱,鸾凤鸾悍卫
月下见佳人,固然心喜;月下见财主,也一样心喜。开门的妈妈满面春风,再看在他身边站的郭朴,普通绸衣,一般有玉佩。
开门第一眼的衡量,雪娘的母亲王婆子取中的是方尝清。方大人为今天晚上抢郭朴风头准备又准备,而郭朴则是随便一件半旧衣裳。
又有事先交待的话,方大人入选。
而方大人,则为这小院迷醉。雪白的不知名花卉,飘着异香沿墙而上。月光如流水,分明不会动,却缓缓游转着。
此情此景,必有佳人!
一个雪白衣衫的少女,是个少女,她没有做妇人装扮。而且一袭白衣,上面绣着黄花红花兰花紫花,还可以见到底色是白衣。
那白盈生生,只是入人眼。虽然有或干黄花红花兰花紫花,那雪白更显眼。
暗娼弄成这种模样,方二少彻底迷醉。见少女微抬起面庞,月色轻轻似抚摸在她面上,汗毛细茸茸的,居然还没有开脸。
郭朴觉得自己银子花得太值,要说他为什么这么做,就是和凤鸾闹别扭无处发泄,找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来出气。
少女宛转低声说着什么,郭朴没有听到。他也不需要听到,因为他就此走人,人人皆大欢喜。
方尝兴不再需要他,方二少急步上前挽住少女的手。她既然是小家碧玉模样,方二少不做粗鲁人。
两个人轻声细语入帘栊,方二少不担心身后的郭朴。大少是个知趣人,会知道怎么做?
王婆子见到一对人眼对眼,在后面出力系住郭朴,殷勤地问:“有酒,有江南才来的好菜,喝几杯去?”手指的是别处。
郭朴知情又识趣:“我别处去。”带着南吉出来上马,在马上回身看小院,他含笑夸奖南吉:“办得好!”
南吉被夸得红着面庞:“奴才敢不尽心尽力。”主仆两个人打马回来,算算时辰,才只二更一刻。
郭家的帘栊内,凤鸾还没有歇息。她心里似乎有什么系着,只是不睡,又不时往外面看。郭朴身影才上院门,凤鸾轻奔出来。
轻柔月色洒在凤鸾身上,她是家常的水绿色旧衣,面庞微仰着很有希冀,郭朴轻轻笑着,外面再好的女人,也不如凤鸾一分。
夫妻在月色下重归于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月如轻烟,薰染上他们的心。郭朴不顾什么,搂住凤鸾先亲了一口。
丫头们知趣地避开,闪入两边廊下。郭朴和凤鸾含笑携手入房中,放下门帘的那一时,凤鸾低低的吩咐声传来:“打水来。”
水送上去,凤鸾不要别人。她亲自给郭朴擦拭面庞,闻闻他衣上香气,微嘟着嘴拧身子不依,郭朴不解释,只是柔声地笑:“来,我们去换衣服。”
其实是脱衣服。
月华从窗户而入,凤鸾刚才看月色,窗棂半开没有关。主人入房,丫头们没有过来没人照顾。月色肆无忌惮地照进来,在床前洒下片片银辉。
春夜如梦,梦醒时依然美好。郭朴懒懒散散,本来想睡个懒觉。二妹在窗外叫起来:“父亲,起来练武。”
郭朴无奈起来,披衣先出来对小女儿虎着脸:“你成天就知道这个,你怎么不是个男孩子?”二妹嘻嘻笑,反正是不怕他。扯着父亲到兵器场旁,二妹吃力抱过郭朴的重剑,郭朴忍不住要笑:“好,力气又长了!”
再教训她:“打人可不是本事!”二妹眼珠子转着问:“学功夫不是为打人?”她欢天喜地:“我知道了,是为防人。”
郭朴又要笑:“是防身,不是防人。”他疼爱地拍拍二妹的头,好言好语:“出门做客不许乱打人,打人怎么样?”
“就不教了,要学姐姐去念书。”对于爱动的二妹来说,像姐姐那样坐着不动念书写字,是最痛苦的事。
就念书这件事,她还会贫嘴:“我叫郭思淑。”郭朴大乐。
凤鸾出房门,门旁念姐儿又在这里坐着。给她单独打的红漆小几摆着,念姐儿双手握书在几上,嗓音稚嫩又朗朗。
院中槐树下,二妹和父亲在对打。凤鸾满心里欢喜看着,觉得家里又恢复安宁。可是不代表,她会就此放过去。
人心,如海底针。女人,很多爱想。对凤鸾来说,退一步,就失去全部。她还没有儿子,万一有什么,来的人如汪氏那样坏。为着孩子,为着自己,她不会像以前那样放任。
郭朴和二妹过来,都是满头大汗。念姐儿在这个时候放下书:“我饿了。”凤鸾一手扯着一个,对郭朴妩媚地笑着,同进房中来。
按理说这就应该风波过去,可这是人,不是一个物件儿。喜欢的时候拂拭一下焕然一新,不喜欢的时候放旁边它也不会生气。
早饭后,郭朴在房里看书,凤鸾在旁边管家。告一段落的时候,凤鸾为郭朴换过茶,郭朴笑道:“多谢想着。”
他没有想到,下面还有话。
凤鸾打迭起好笑容,慢慢问郭朴:“今天不出去?”郭朴想想,方尝清今天或许要找自己。新人成就好事,有时候也需要和媒人分享分享。就道:“有人找,就出去。”
房中气氛一滞,郭朴动动身子,还是没有解释。他自问对凤鸾百般照顾,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夫妻不和全是凤鸾的错。他的以为,凤鸾想一想过上几天就会好。
女人,是这样的?
凤鸾胸有成竹,接下来的谈话很是流畅:“你身上还有钱,为什么又要钱?”她说得笑容满面,又有心平气和,郭朴也心平气和回答:“现在还有。”
“你外面总是有钱的,”凤鸾嫣然说过,郭朴抬起头,觉得凤鸾这笑容,总看着有几分狡黠。狡黠出现在凤鸾面上,对郭朴来说太新鲜。凤鸾在他心里,从来不是小狐狸。
他忍不住微笑:“你要说什么?”凤鸾还是笑:“我觉得我说得对,只是你未必答应。”郭朴莞尔:“你说得对,我就答应。”
凤鸾不再客气,对他孩子气的一笑:“这几天和你生气,不怕你笑话,我问过好几个人,她们说自己丈夫月月用钱,都不超过三百两。”
“哦,你问的哪几个?”郭朴认真一下。凤鸾踌躇过,才回答:“滕家嫂夫人,方少夫人,何夫人。”再有些难为情的道:“长阳府里嫂夫人,我还没有去问。”
郭朴吓了一跳,想发火:“你怎么能这样,这不是丢人?”凤鸾无辜的道:“她们平时也问我,我也都回答。”
“问你什么?”郭朴开始留心,放下书摆出长谈的架势。凤鸾对自己很满意,她从没有这样认真想过这事,拿出今天的办法来。
回答的话全是真的,是夫人们背后会说的话:“就是孩子们如何,再就是你们如何?”郭朴板起脸:“说我们什么?”
“何大人前几时不回来,何夫人天天来问我,说你出去没有,什么时辰回来,说要是你们在一处,她可以放下心。”后面一句话是凤鸾为何夫人粉饰,何夫人的原话其实是问凤鸾:“有人说他天天吃花酒,郭大人也在?”
郭朴哼一声:“就不会是公事?”凤鸾心里想,天天是公事?但是她嘴里没有说,继续道:“怎么你月月要花这么多钱?”
郭朴语塞,手一挥:“你别问了。”凤鸾笑眯眯:“你看你,又不喜欢。”郭朴啼笑皆非,重打笑容:“没有不喜欢,你继续说。”
“那我说了?”凤鸾笑容中又有几分说狡黠不狡黠,说虚浮不虚浮的东西在。郭朴叹一声:“你说吧。”
凤鸾轻声问:“要是别人借钱,你以后拿借据来,”郭朴严词拒绝:“这不可能!”凤鸾毫不气馁:“我管家里的钱,想来想去没有错。一不会所有人不给借据,实在好的人你不要借据,总要对我说一声,我添上这一笔,日后还回来再消去,可好?”
当妻子的管自己家里的钱来去帐,难道这也有错?面对凤鸾始终的不急不躁,郭朴只觉得春风如沐吧,说不上。明知道她想弄清楚自己钱怎么花,方便她心里清楚,或者以后卡自己的钱,郭朴还是气不起来。
他还有微笑,而且只能答应。夫妻相处,难道一个不能问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