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有铮兴致勃勃,手出其不意划到家人脖子上,吓得家人“妈呀”怪叫,郭有铮哈哈笑得有如英雄好汉:“你小命就玩了完。”
见郭朴出来,兄弟们围上来:“朴哥,是真的?”郭有铮洋洋有得色,随在人后面道:“还能有假?”
郭朴微笑看着兄弟们,手一摆:“吃饭。”
寻到父亲坐处,扶着凤鸾过去。“母亲,”念姐儿笑眯眯跑来,手里抓着一块路上带的点心,其实对着父亲灿然生辉地笑:“给你。”
郭朴受宠若惊,伏下身子对女儿笑:“你饿了,你吃吧。”念姐儿眯眯笑:“祖父说给……。”她吃力说出来:“父亲。”
再笑靥如花再抬小手,送到郭朴嘴边:“给。”
“在家里常喊父亲,见到你就喊不出来。”凤鸾为女儿解释,路上百般怕郭朴不疼爱女儿的心油然浮出。
郭朴抚着她发丝,对着妻子道:“你又傻了,这是我的女儿。”抱起念姐儿,小小身子总是战栗他的心。
走不多路到郭有银所处篝火旁,念姐儿已经很会叫,她眉眼儿笑着,对着郭朴喊几声。
“哎,哎,我的乖女儿。”郭朴就眉开眼笑。念姐儿吃上两口饭,再卖弄地喊着。郭将军再眉笑眼开。
篝火旁脆生生的稚语,让士兵们俱有笑容。亲戚们围在两个篝火旁吃饭,对着这边都有笑:“看朴哥这样喜欢,我们来这趟值得。”
“老七,你忘了路上没宿头,你差哭鼻子要回去。”郭有铮快活的揭着短儿,冷不防有人问:“铮大爷,我们留下,你也留下?”
郭有铮听着不对味儿,当着子侄面不吃这话,横眉一扬道:“那是当然,”“哈哈,那铮大婶儿可不答应。”
笑话传到这边,周士元还欣喜的看着自己女婿。每多看一眼,他多一分悔悟。这女婿大人和女儿多么好。火边郭朴在学喂念姐儿用饭,念姐儿初见他很乖巧,由着父亲喂,郭朴乐颠颠比打胜仗还喜欢。
“父亲,父亲,”念姐儿着一身粉红色的小夹衣,上面绣着几点黄花,才学了一句话,对母亲道:“这是我父亲。”
手一指郭朴,郭朴面上裂开了花点头,把手中为念姐儿煮的粥喂给她。念姐儿吃上一口,再对祖父笑嘻嘻,小手儿一招:“祖父,这是我父亲。”
郭有银笑呵呵,就说一句:“好。”念姐儿还没有贫完,再来寻外祖父,小脸儿陶陶然,小手扯住郭朴一根大手指:“外祖父,这是念姐儿父亲。”
周士元故意扬眉作惊奇:“啊,原来是念姐儿父亲,难怪很疼念姐儿。”念姐儿越发得了意,蹭到郭朴怀里去,扳住他头颈,出人意外地放声喊了一声:“这是我父亲。”
这一嗓子出人意外,郭有铮脱口道:“好!”念姐儿欢天喜地,整一个儿喜滋滋。
火光映照着郭朴的泪水下来,众人都看到,独攀扯郭朴头颈,小脑袋引颈往黑暗中看的念姐儿没见到。
凤鸾悄无声息取出帕子,给郭朴拭去泪水。郭朴放下女儿小碗,一只手还抱着女儿,一只手拉住凤鸾的手,轻轻摩挲着,把情意用手心手指给妻子。
粗糙的指肚有厚厚的茧子,触到凤鸾又细又滑的手指,郭朴省悟手退后,却被凤鸾悄悄儿的拿到手心中。
士兵们捡的柴足够,不时添加篝火更足。小孩子有了玩的去处,越发的劲头儿好。几百人的篝火营地,把亲戚们看傻了眼,念姐儿更是过家家般的喜欢。
牵着郭朴的手,念姐儿招呼他:“来,父亲陪我玩儿。”郭朴装着后面慢慢走,走快几步,念姐儿格格笑着躲开。
粉红衣衫的小身子在火光旁映成大红色,红扑扑的小脸儿更添胭脂色。凤鸾坐在羊皮褥子上,双手抱膝笑吟吟看着。
不经意见到临安和红香低头私语,凤鸾更是一笑,觉得这天色虽然黑暗,这地远处虽然迷蒙。可是身边人皆有笑容,皆是温暖人。
郭有银百般哄着,把念姐儿带走。慈父郭朴还不愿意给:“我来哄她睡。”郭有银撵他:“凤鸾累了,你们歇着吧。”
当公公的恨不能明说,别人都全明白。郭有铮怪笑一声:“晚了,各人睡觉去。”双手拍打屁股上的灰起来,装着带头去睡觉。
他有猛张飞的外号,其实也是平时不占长辈的脸面。侄子们笑话他:“铮大爷,大婶儿不在,你着的什么忙。”
闻言凤鸾红透面庞,郭朴大大方方。两个人回到帐篷里,见一灯如豆般昏黄,只见帐篷里氤氲馨然,看不到迷乎乎的不清楚。
等人送水来,凤鸾羞涩垂头弄自己衣带,“哎呀,不好,”郭朴小小声叫着,也把凤鸾吓一跳,急问:“怎么?”
“原来你是担负祖父和家人重担而来,险些我把念姐儿留下,岂不是辜负祖父?”郭朴坏坏地笑着,凤鸾丢下羞涩赶着他来打,郭朴抱她入怀息事宁人:“好了好了,我的兵在外面,被你压着打,以后怎么管教?”
一时水送来,洗过吹熄蜡烛。外面见这里再无烛火,周士元满意的点一点头,来寻郭有银。他们两个人睡一个帐篷,郭有银在哄孙女儿睡觉。
只这一个孙女儿,长途跋涉看父亲,凤鸾要不带着她睡,郭有银要自己看着才安心。念姐儿黑亮的眸子里全不解:“怎么母亲不来?”
“母亲忙呢。”郭有银给孙女儿盖盖被子,给她说故事听。
历朝历代的边境,貌似没有安宁过的。汉明妃王昭君和亲后,曾有过一段边境乐业日子。可怜好景不长,并没有维持多少年。
古来边关皆驻兵,廖易直把中军大营扎在关外二百里处,春风飘展列列旗帜,远看像小城,近看狰狞铁甲皆英雄。
大帅大帐一里之外,有一座大帐仅次于大帅大帐。副帅夏汉公挥笔正在写信,被外面动静惊动。军中寻常就人来车往,有点儿动静不稀奇。夏汉公心神不宁,才被外面响动惊动。放下手中笔,叹气道:“这信难写。”
宁王殿下主和,在京中只等佳音。去年到军中的副帅夏汉公心烦意躁,军心如铁无奈何。
负手出帐散心,见不远处有车行过,数十个喜笑颜开抱着家伙的人,牵着马七嘴八舌。因看上去像投军的,夏汉公走上两步看究竟。
为首的人是定远将军郭朴,抱着一个小小孩子。这孩子生得莲花一样,又娇俏又可爱。旁边走着两个丫头陪着年青妇人。
夏汉公恍然大悟,是定远将军的家人来探亲,早几天他就知道。把凤鸾略略看过,夏汉公心生一计转回帐篷。喊来自己心腹人何收:“士兵们说拜狐仙的事,可安排过?”
“大帅听说拜狐仙,马上哈哈大笑,说狐仙既有,拜过只怕能打胜仗。他前天去各营中巡查,走的时候让人安排香案,就在医官帐篷后面的空地上。”何收才去看过回来,添油加醋地道:“本月来的一批士兵家眷们知道,都去那里拜狐仙。”
夏汉公一本正经:“人事要尽,天命也要知。”把何收打发出去:“继续盯着。”夏汉公文思泉涌,坐下来把对宁王的信写完。其中有两句夏汉公很得意,这两句话是:“神鬼焉知天命,军中岂能参禅?”
写过亲自看着晾干,亲手封好信。书案上有火漆印,打上一个在两边信口,唤亲兵来:“八百里快马送到京中,这是给宁王殿下的。”
到晚上星月齐明,夏汉公出来巡视。廖易直不在,副帅当家。他带着一群当值的将军们,慢条斯理地走着。
在郭朴帐篷外停下脚,里面有哄然笑声。夏汉公垂着似总无精神的眸子抬起,回身对众将军们道:“厚朴将军的家人来,本帅还没有看过。走,你们和我去看上一看。”
外面守着的亲兵笔直敬礼,大声通报:“夏副帅到!”帐帘子打开,笑声如潮水汹涌直扑面上,这里面坐的不下十几个人。见夏汉公到,盔甲齐唰唰发出镪锵声,再就是震耳欲聋的呼声:“末将们见过副帅。”
夏汉公很满意,军中死了将军,彻查后他自去年来到。廖易直的兵将们对他不错,至少没让他有轻视感。
他满面春风只看郭朴身后小小姑娘,被呼声吓得躲在父亲身后,抱着父亲大腿,怯生生露出面庞来看他。
“这是厚朴将军的女儿,呵呵,我来抱抱。”夏汉公见到念姐儿,想到自己小女儿,离京的时候也只这么一点儿大,无事拖着人玩,有点儿大动静,马上也躲起来。
郭朴把女儿抱过来,歉然地道:“副帅,我女儿还怕人。”夏汉公竭力笑得和蔼可亲,念姐儿也不要他抱。逃一样的缩在父亲怀里,却不是怕得不说话,而是对父亲皱眉皱鼻子:“念姐儿不认识他。”
这小小皱鼻子的面庞,让夏汉公缩回手,袖子里取出一块肉干:“和我小女儿很是相似。”念姐儿小心翼翼接过来,她在家里吃惯精细点心,路上吃饭都是单独给她熬个粥,都不吃这个。只有手里玩着,不一小心掉到地上,有人捡出去。
夏汉公笑呵呵:“郭夫人在哪里,大帅不在,我来见见。”郭朴让人内帐请凤鸾,又回夏汉公的话:“家里称她少夫人。”
帐帘子打开,凤鸾先涨红面庞,感受到外面男人气息浓重,又寻女儿看她,怕没的薰到她。见女儿缩着小脑袋,抱着郭朴大腿吐舌头笑,凤鸾先安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