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去牵他们骑来的马,人人马上放着包袱。临安提着一个包袱交给兰枝:“公子让把少夫人的衣服带来,野地里冷,快给少夫人加衣,咱们回去。”
兰枝喜不自胜,接过来笑脸送给他:“有劳你带来。”再看凤鸾身上那一身衣服,穿到周家脱下,昨夜去见施七嫂,今天又穿到这里,已经沾了灰有微污。
“咱们快回去吧,衣服不急。”凤鸾请到施七嫂,自己的事情结束,心就扑在郭朴身上,昨天夜里就想着郭朴没睡好,听到临安说郭朴生气,凤鸾恨不能马上就到家。
上马车的上马车,上马的上马,城里客店早上结的帐,这就没有耽误,出城上了官道,开始急驰。
春意融融中,几点红花在官道上冒出,远处绿草尖上点点嫩黄,看得人心旷神怡。日头从嫩绿中洒下,留下片片金黄。
三奶奶在颠覆的马车的叫苦:“来的时候鬼赶着脚,原想着去的时候可以松快松快,临安呐,不走这么快就不行?”
“三奶奶,公子急呢。”临安半调侃着回了话。马车和几骑人还是飞快的往回奔驰。中午在路边打尖,春光从搭的草棚上半透下去,凤鸾深吸一口青草香气,再让三奶奶来看:“有几株小花儿。”
那边厢,赶车的也受不了,和临安要叫嚷:“我的车和马跟不上你,这样跑几天回去,新车也完了,马也跑伤了力。”
他的枣红马流着汗树下打着响鼻,仿佛在配合他。
临安笑着过去拍拍马背,赶车的人跟着他,很是讨好地道:“我这身子骨儿也经不起这颠,再有您想想少夫人,她经得起吗?”
这边的话传到凤鸾耳朵里,她关切轻咬着嘴唇,张开时道:“我不怕,我要早回去。”没有时间让她详细问临安,不过凤鸾很想早回去见郭朴。
临安都追到这里来,算一算时间,凤鸾猜测到郭朴应该是当天就发现。那这几天,他气不气自己?
“少夫人,您还是慢着些儿吧。”赶车的叫苦边天,凤鸾不安地对临安看,想问他,身边又有不少人。
临安手扶在马鞍上,从怀里取出一锭大银,手心里抛几抛,银锭带着日头光闪着。赶车的人立即睁大眼,笑容更多:“小哥,车钱现在结算也可以。”
银子只在临安手里晃着,凤鸾虽然不知道临安抛这银子做什么,也不能再等,喊一声:“临安,你过来。”
店旁树荫不少,凤鸾带着临安在树下站定,就泫然欲泣:“公子是不是很生气?你实话告诉我。”
临安搔搔头,在心里措一词,最后没措好,就说实话:“公子先是很生气,让我全城里到处找,车马行码头都问过,问出来三奶奶陪着,公子才放下心。又请到亲家奶奶到府上,”凤鸾一惊,临安赶快道:“亲家奶奶去到,说少夫人肯定会回来,公子这才放心,少夫人,您忍一忍,咱们还是快马回吧。”
春影繁杂下的凤鸾,心思杂乱。她以为郭朴最近和汪氏、曹氏亲近得多,是对自己又不满意上了。
听到当天郭朴就发现自己不在,又全城搜查,寻来自己的母亲,又让临安第二天一早就去找自己,凤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临安以为凤鸾在害怕,他故作无事的口吻道:“公子五更就醒,喊小的带人候在城门里面,城门打开,我们是第一个出来的。少夫人您不要怕,公子最疼您。”
这话换了昨天没见到临安,凤鸾还不会相信,今天她茫然了。要问郭朴他最疼谁,他肯定说是凤鸾。临安作为郭朴的贴身小厮,他也认为郭朴最喜欢的是周氏少夫人。
郭朴和凤鸾在房里说话,外面多少听到几句。画眉、红豆和相思都出来了,还不是郭朴最喜欢凤鸾。
这位大人受伤前清高的要跑到京里订亲事,全省佳丽都不放在眼里。他认识虞临栖是入军后,认识虞临栖以前,也没有对全省佳丽动过心。因为郭朴大人迟早是要做官的,亲事上不能草草。
如此清高的一个人,骨子里的清高不会因为受伤而改变,改变的只能是郭朴的想法和思绪。他肯和凤鸾说上半天相思和红豆,在临安来看,公子最疼的就是周氏少夫人。
地上有一朵瑟瑟的黄花,根细茎弱春风中也微颤,凤鸾抚身摘在手里,指尖捻着才送到鼻端闻那香气。
真的不生气?以凤鸾来想郭朴不可能不生气,在凤鸾的脑海里,想像着郭朴肯定气得是什么面色?
她想不出来。
用过饭大家上路,临安把银子给了赶车的,让他把马解下来自己骑着后面慢慢来,临安的马套在马车上,他赶着车还是一路狂奔。
初春偶有春寒,官道上日头可见之处是温暖处处春意。一行人狂驰,难免引起别人侧目。有什么急事要这样赶?
路边歇脚的几个人对着他们背影怀疑,这一行四、五个,都是气宇轩昂不似俗人。他们围在中间的一个高个子青年,二十多岁年纪,龙姿凤表,姿态稳重。
此时他问随行的人:“有什么事情?”随行的一个人目不转睛盯着远去的马车行人,严峻地道:“爷,咱们还是小心着。这天快黑了,前面只有一座城池,依属下看,晚上又要有事情。”
“哼,一波才平又要一波!”青年冷笑,他反而觉得明知山有虎,更向虎山行。随手一招,淡淡道:“带马来,避也避不开,咱们就上去。”
马牵过来很是神骏,红色鬃毛昂扬飘动,配着上好的马鞍。一个从人过来伏身,让青年上马。青年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很是难看。见从人跪下,他轻踢一脚道:“在外面不用这些虚套!”
自己引镫上马,对着迤逦官道的远端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马鞭子轻挥:“咱们走!”
管他前面是什么在等着,青年心想,针对自己来的,躲也躲不过。就像数日前的暗杀,怎么想得到小小山丘下冒出的土匪,武艺精良,配合有序。
哼,幸好自己的随众不弱!
“爷,依奴才看,晚上住下店,一定是和他们一个店,再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出来,爷尽管放心,这附近州县奴才都知会了,奴才们陪爷闯这一关。”随行的人和青年这样说着话,青年微微地笑:“也是,既如此,咱们走慢些,反正他们要就着咱们,让他们等着。”
四顾春光无限,青年含笑有了诗兴:“爷们先赏花要紧。”
一轮红日往天边去,红花绿草扑簌簌铺上夕阳余辉。虽然没有江水,青年也吟道:“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此时景不对题,但草地红花斜阳点点,是草地泛瑟天际红,也能对得上去。
官道上拐了一个弯,青年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前面的人不怕自己跟丢了,原来城门已到。随行的人也笑:“这地图还说是最新的,路径上还是差得多。”
打马进城门,又是一座不大的城池。两个伙计城门内出来牵马:“几位爷,一定是到我们张记客栈去的,我给爷们带路。”
“这话怎么说?真是奇怪。爷偏不往你们家去呢?”青年和他扯着话。小二笑容满面,不慌不忙还是牵住马缰:“爷一定是新来的,这城小,最大最可住有上房的客栈,只有我们张记客栈。爷不住我们家,只有睡大通铺了。爷一看就是尊贵人,怎么能睡大通铺。”
青年大乐:“哈哈,好,就往你们家去。”
他们走过去,在身后有人指指点点:“姓张的不让别人开大客栈,只有他一个人霸着,这是全城一霸。”
张记客栈在城中心,竖着高高的幌子,是楼上楼下两层楼。楼下是大堂,也是吃饭的地方。楼上是客房。
小二殷勤带着他们下马,青年不满意地对楼上看:“这房子忒旧,楼上能有什么好客房!小二,你有单独的跨院没有?爷包一整个。”
“对不住,小店是有一个跨院,可是被人给包下来,其实他们也住不完,不过人家占了先,是中午就包下来。”小二为难,这一行人看着个个气派,比有一年省里下来的大人还气派。可是那院子,是郭家的人先包的。
随行的人瞪眼睛:“让他们让一让,”青年只含笑看着,这小城里也奇怪。只有一个客栈不能不住,想当然前面来的人就在这里候着自己往套里钻。
“小二,我来问你,包院子的是哪一家哪一姓?”青年不疾不徐说出来,小二嘿嘿笑:“我们这省里最大的富户,临城郭家的少夫人住我们的店。”
青年面色一愣,心里浮出一阵愤怒。自己身边也有奸细!身边这些人中肯定没有,不过京里府中肯定是有。
往宁远将军郭家去,是出京前就定下的行程。但这个行程自己只有和几个人知道,那几个人不是廖大帅的心腹,就是自己的心腹。
郭朴将军落败受伤的那一仗,越发的有鬼!
“哦,有女眷么?”青年漫不经心对随从使个眼色:“去,爷也不是低三下四的人,有女眷怎么了!爷要住,让他们让出来!”
他这话一出,小二吓了一跳,一个随从对小二咧开嘴冷笑:“给我带个路,我和他商议!”余下的几个随从手在腰间剑把按着,警惕地观看四周,现在打起来城门未关,就算有再多的伏兵,出城还是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