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灵看见,林世杰的笑容依旧很和煦,却掩盖不住憔悴和疲惫。今天的林世杰,似乎精神比那天他去华锦巷告诉她林家里出了很多事的时候还要不好。叶紫灵有一种感觉,觉得林世杰肩上压了很多重担,几乎要快将他压倒了。
想到这里,叶紫灵更加不忍心再让他受到的伤害多加一份。同时也为自己最终选择了庆盛昌而心安。
“北平王府想买一批木制小摆件,找到了我。”叶紫灵又看见,林世杰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看样子是彻夜未眠。
可是恒裕今天才开张啊,难道是家里有了什么事?之前叶紫灵只听林世杰说,高素月得了重病。严玉容很可能小产,现在,不知道这些事情怎么解决了。
林世杰将目光又转向了不远处的恒裕:“哦?那是好事啊。”
叶紫灵说:“可是,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做出来那么多的木制小摆件。之前殷公子想在你这里做,你为什么不答应?哪里有做生意的人把找上门的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林世杰淡淡一笑:“因为你不在庆盛昌,我怕没人监工,他们做不好。”
“可是那些工匠都做了很多了,图纸也都在你那里收着,你为什么要推辞?”叶紫灵觉得林世杰真够笨得可以,或者,是因为太在乎自己。可叶紫灵摇摇头,很快将这个念头驱逐到九霄云外。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就算自己是林世杰最在乎的人,又能怎样?“而且,你这样,很有可能得罪北平王府的。”
叶紫灵是真的替林世杰担心,虽然那个殷子桭没有一般王孙公子的纨绔之气,也很正义,帮助麻油籽街的商贩们除掉了一群地痞,使麻油籽街的空气干净了许多。可是,谁知道,他面对一个胆敢拒绝自己的富商的时候,会不会仍旧这么正义?
林世杰说:“我已经向殷公子坦诚说明,想要做那些木制小摆件,非叶紫灵不可,我想,他会理解的。”
叶紫灵笑道:“所以,咱们不妨再合作一次,完成北平王府这笔生意,你看如何?”
林世杰眼睛一亮:“你愿意吗?”
叶紫灵撇撇嘴:“有银子不赚,除非我脑子坏掉了。对了,你最近有空没有,我想,这几天雪停了,天气也不错,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去一趟木石湾了?你看——”叶紫灵向恒裕的方向努了努嘴,“和庆盛昌老店唱对台戏的,已经来了。”
林世杰说:“听店里的伙计说,你还进去了?”
叶紫灵点头道:“是啊,而且我还看见了曾老爷。他说,那家恒裕木器行,是他的一位朋友开的,他受雇于朋友,在那边帮忙。”
“如果我没猜错,表舅一定邀请你去他们那边做事了吧。”林世杰看了看叶紫灵。
叶紫灵不满地说:“干嘛这样看着我?就算我答应了,也和你没有关系。”
林世杰笑道:“这么说你没答应?”
叶紫灵叹了口气:“我是没有答应。可我没有答应的原因是我已经答应了殷公子,要与你合作,制作他要的那批木制小摆件。”
林世杰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说:“既然有生意做,那我何乐而不为?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细谈吧。”
…
冬天天黑得早,与叶紫灵谈好了北平王府那批木质小摆件制作的各项事宜后,林世杰抬头一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天不早了,紫灵,我送你回去吧。”林世杰站起来。
叶紫灵笑道:“不用送了,这里离花锦巷又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我知道你最近事多,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北平王府这批木制小摆件,虽说不像家具那样重要,可是,殷公子既然开了这个口,那也是想着要锦上添花,所以我们一定不能马虎,务必要做得精致而大气。这两天,你先叫作坊把黄花梨木的边角料都收集起来,妥善存放,我这边抓紧时间设计一些新奇的东西,到时候制作起来,就不至于手足无措了。”
林世杰点头道:“这个你放心,张先生十分靠得住。不过,天都已经黑了,你一个人走在路上,我真的不放心。”
叶紫灵推辞道:“我早就走惯了的,不要紧。真的不用送了。”
林世杰不再坚持:“那么叫店里的几个伙计跟你一起走吧,他们刚好住在狮子巷,要路过花锦巷的。”
叶紫灵这下不好再推辞:“那好吧。”
几个伙计陪着叶紫灵走出了店铺。直到叶紫灵的背影已经看不见,林世杰才微微叹了口气,骑上马,回家。
到了林府大门口,把马缰绳交给门口的小厮,林世杰径直来到书房,并且吩咐同海,除了老爷夫人,任谁前来,都一概不要理睬,就说他已经睡了。可是刚刚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同海就神色为难地进来说:“大少爷,掬雪楼的萍儿姑娘来了。”
林世杰有些烦躁:“是不是大少奶奶又不舒服呀?”
同海小声道:“萍儿姑娘说,大少奶奶十分想见您,请您无论如何过去一趟。”
林世杰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墩:“她那么想见我,那就让她自己来好了。”
同海吓了一跳,看着脸色铁青的林世杰,想了想,悄悄出去,对等候在门外的萍儿说:“大少爷现在忙着呢,实在没有功夫去掬雪楼。大少奶奶若是今儿晚上非见大少爷不可,那就请她到这里来吧。”
萍儿默默地点点头,说:“多谢同海大哥。”然后走了。
同海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不觉摇头叹道:“唉——真是今非昔比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夫妻之情,到此为止
林世杰没有心思吃晚饭,只是就着热茶用了几块点心,然后随便翻了两页书,就打算睡了。
可是同海又进来了:“大少爷,大少奶奶来了,在门口候着呢。要不要让大少奶奶进来啊?”
林世杰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严玉容,也真是,太实心眼儿了,自己那不过是推辞的话,她就当了真。也许,是因为内心里对自己愧疚吧。
只得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子来到外间,说:“那就让她进来吧。”
林世杰觉得,严玉容也够可怜的,只是,这可怜,一大部分是她自己造成的,任性、骄横、目中无人、自作聪明…这些加起来,足够让她万劫不复了。若不是自己还想要借着严家的势力巩固在林家的地位,这个女人,也许早就被自己扫地出门了。
严玉容由萍儿搀扶着,进来了,低眉顺眼,都不敢抬眼看林世杰,只是站在门口,行了个礼:“大少爷。”
林世杰面无表情地“唔”了一声,说:“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严玉容不敢计较林世杰这明显的冷淡和倨傲,只是说:“我有些话,想和大少爷说。”
林世杰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明天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今天我累了,这时候想休息。”
严玉容抬起头来,眼眶里含满了泪水:“我只说一句话。”
“哦?”林世杰漫不经心地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翻开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看,“那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严玉容的脸色更苍白了,咬了咬嘴唇,对萍儿说:“你先下去吧。”
萍儿不放心地放开她,走了。
严玉容看着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夫君。一咬牙,缓缓跪了下来:“大少爷,我一直都想见您。和您说一句话,可是自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您。”
“那你现在不是见到我了吗?那就说吧。”林世杰翻了一页书,看都没看她一眼。
“大少爷,我只想对你说,我对不起你,而且。谢谢你那天没有让珍儿说出实情。”
林世杰放下了书:“你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句废话?”
严玉容默默地流着泪,却不好意思哭出声来:“我不敢祈求大少爷的原谅,只是…只是想”
“你还想怎么样啊?”林世杰将书摔在桌子上,“严玉容。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你对我做过的事情,那天当着爹和娘的面、当着令尊大人令堂大人的面、当着世伟的面、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我已经替你遮掩过去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你真的想让我把珍儿再拉出来说真话吗?”
严玉容吓得不敢再流泪,而是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说:“我只是想说,真的是我对不起你,还有就是谢谢你,那天顾全了我的脸面。也顾全了严家的脸面。”
“你这个时候知道‘脸面’二字了。”林世杰冷笑道,十分鄙夷地看着再无半点千金大小姐架子的严玉容,“当初你往那坛百合蜜酒里面掺进去春药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脸面呢?”
严玉容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林世杰却极其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她:“行啦!我没工夫听你说废话。你既然知道今天你这张脸面和严家的脸面是怎么来的,那就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行了。没事的话,不要跑来跑去的,以免失了妇道。”
严玉容的眼眶中又涌满了泪水:“是,妾身谨遵大少爷教诲。如果大少爷没有其他吩咐,那妾身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