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爽急走数步紧跟其后,小声问道:“君父,儿看雨妹对公子重耳已情愫暗生,以雨妹倾城之貌不日必可掳得公子重耳的心,如此以来秋妹倒无足紧要了。想秋妹如此忤逆,君父便由着她去么?”
暨坤冷眼斥道:“你懂什么,这弃子自有弃子的用途。”
“君父教训得是。”
暨爽虽然被斥心有不甘,但面上却不敢有半丝拂逆。
暨坤又瞪了他一眼,不由又想起姬秋的种种来,心想遇事若论从容淡定,暨爽暨雨哪及姬秋半分,只是这个女儿外形欠奉反而不像暨爽暨雨好操纵,这种认知不由让他有些烦闷,自顾进了书房。
暨爽呆了半晌却是不敢再跟了去,便扭身回房了。
公子重耳此次出行未带近婢,姬秋只好代司其职。
随公子重耳上了公子府的马车,姬秋自一旁的暗柜取出水跟棉帛,让公子重耳净了脸手,又侍了茶水,自己这才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没想到自上车之后一直闭目养神的公子重耳却突然问道:“阿秋今天回府心绪并不愉悦,这是为何?”
姬秋回头打量了仍是闭了眼眸的公子重耳一眼,心思转了几转,便坦然回道:“那是因为暨府并没有阿秋心存念想的人。如果不是阿秋承了暨姓血脉,实则与暨氏一门也无没什么关系。”
公子重耳眉峰微动,猝然睁眼笑道:“你这女郎恁地胆大,如此忤逆的话你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坦然承认,你就不怕公子我降罪么?”
“阿秋以为,在郎主面前刻意藏匿自己所思是为不敬,心有不满而强自恭迎是为不真,明明不喜却故作欢欣是为不实,如此不敬不真不实之人是为可恶,比起阿秋的忤逆之举来更为可杀。”
姬秋迎着公子重耳探究的目光,声音沉静如水,神情淡然如厮。
公子重耳不露声色地收回目光,呵呵轻笑,“今天暨府一行,本公子原以这只是司空大人有所图,想不到阿秋亦有所图呀?”
姬秋正色回道:“正是!”
没想到姬秋会这么回答,公子重耳原本惺松的醉眼霎时清明起来,他慢慢收起慵懒之姿,坐姿端正,神色端正,语气端正地问道:“那么阿秋所图为何?”
“阿秋此番来晋阳,全因公子奚齐与司空大人积怨而起,而司空大人与公子奚齐身后各自牵扯着太多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公子应该知道阿秋的母亲虽为暨坤的元夫人,阿秋虽为暨氏嫡女,然而一直不待见于暨族中人,所以阿秋并不愿意舍身为卒沦为攻灰,若说阿秋有所图,那么便图个自身安逸罢了。”
这些本是实话,由姬秋坦然说来公子重耳自然相信。但公子重耳仍然问道:“何以阿秋觉得公子我能护你周全,不惜据实相告呢?”
姬秋自小善谋,自进晋阳之后更是处处留心,这段时日以来思前想后许久,总觉得哪怕与虎谋皮,也只能由公子重耳这处试一试了,今天之举她其实是早有谋划,当下回道:“阿秋从小便知道,我族中人并不可靠,如今幸得入了公子门下,也幸得公子不理朝事,是个中立之人,朝中无宿敌,阿秋如果想图个自身安逸也只能依附公子了,所以阿秋不愿在公子面前做个不敬不真不实之人。”
☆、第二十六章 谁算计谁(一)
“你这女郎倒是有些谋划。”
公子重耳慢慢靠回榻几,伸手支了头颅,斜睨了阿秋一眼方道:“诚如阿秋所言,这世上又怎么会有全无所图之人?如阿秋这般费尽心思却只想图个自身安逸,本公子亦是有所图的,如是这般阿秋可还愿依附重耳,效忠重耳么?”
公子重耳所言倒是出乎姬秋意料了。
尽管公子重耳并没有说自己所图何事,但到了这份上,却也由不着她说不愿了,略为迟疑之后姬秋缓缓说道:“世间万物无论人、物,均可视价而估,等价交换,阿秋一介女流,且才貌欠奉,如果说这般景况尚能得公子所依重,阿秋自然为公子尽忠,无有二心。”
“果然是个狡诈的女郎,竟跟本公子等价交换起来了。”
公子重耳似褒似贬的来了这么一句后又呵呵轻笑,“虽非肺腑之言,倒也有几分可信。也罢,从此以后你便追随本公子,且让重耳看看你如何做一个亦敬亦真亦实之人罢。”
姬秋一听公子重耳所言竟是同意让自己依附了,当下松了口气,心想这样应答总算没有差错。
自从宫中一事后,面对貌似温和无害的公子重耳时,姬秋便多了份警惕。且不论公子重耳所言是真是虚,姬秋知道,如果自己向公子重耳示以耿耿忠心,公子重耳反而会怀疑自己的真心,倒不如以等价交换之说让公子重耳以为自己是个凡事唯图利益之人来得放心。
事情虽朝自己所预想的发展得甚为顺利,但姬秋在欢喜之余仍不免有些担忧。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依附公子重耳这颗大树,暂时脱离暨家的摆布,忧的是公子重耳那句“亦有所图”背后所隐藏的不知是凶是祸。只是事到如今,一只脚已上了公子重耳的贼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姬秋只希望公子重耳这个将死之人所图只是玩乐享受才好。
接下来一段时间姬秋过得甚为如意。
被烙的双手早已恢复如初,她现在除了打理书院之外经常还可随公子重耳四处走动,虽然此举惹得公子重耳原来的近婢极为不满,但碍于骊姬初时说过让姬秋代为监看之故,因此也没人敢为难她。只是每每隔了一段时间,公子重耳便要外宿几天,每当这个时候他只是带着随身侍从,不带姬秋前往的,姬秋便当落得几天清闲,也没放在心上。
初时当任这个公子府侍官时,姬秋只当是骊姬为顾全暨坤颜面之举。不过在随着公子重耳入了几次宫,被骊姬手下的管事姑子暗里问过几次话后,姬秋始觉得,骊姬那句“从今往后就由她代本妃盯着你好了”绝不是玩笑的话。
因为那管事姑子但凡事无巨细都问得极为详尽,譬如在何时何地,公子重耳见了谁,说了什么,等等等等……
姬秋刚开始对公子重耳见了什么人并未留意,只觉得那不过是公卿王孙与当下名士的唱和应酬罢了,像公子重耳这般风流倜傥之人,自然喜好同这种名士交往的了。当下便如实相告管事姑子,谁知道管事姑子听后很是不满,当即斥道:“就当是名士相交,也应知其出身来历,像你这样粗心大意,岂非是枉费了娘娘对你青眼相待!姑子我倒是不明白,像你这般分不清时势,揣测不了娘娘心意的婢何以堪当侍官之任。”
☆、第二十七章 谁算计谁(二)
姬秋忙装出一副惶恐之色,那管事姑子便缓和了语气,“娘娘待你如此,无非也是为了公子重耳的缘故。公子重耳身有沉疴,故君上对他从不多加管束,公子重耳偏生是个风流性情中人,娘娘恐他结交之人龙蛇混杂多有误导,以至做出失德的事来,因而才亲封你为公子府侍官,无非是想你对公子重耳多留点心思,以免公子重耳厌世之下铸成大错,你可明白娘娘一番苦心?”
姬秋忙诚惶诚恐应道:“侍官明白了。”
那管事姑子方觉满意,“这样最好,娘娘也是可怜你于暨氏一门中不受待见孤苦无依,你又生得这付模样,若是自己再不能找个依靠,此生又如何得了?姑子知你是个聪慧的,这郎主也罢,心里的依靠也罢,什么人面前当如何说话你自该明白,以后该当如何行事,你更应该清楚!要知道,像咱们这样听命当差的,那命既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你可记住了?”
至此姬秋才知道,骊姬与公子重耳并不像表面看到那般母慈子孝,而是对彼此均有防范。
如今看来,骊姬之所以任自己为侍官,也不过是一石二鸟之计。其一当然顾全了暨坤的颜面,以免暨坤与公子奚齐再度交恶。尽管眼前看来公子奚齐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但君上一日不立储,这东宫之位花落谁家便是个未知数,其时暨家作为世家大族与朝中命臣自有一席话语之地,公子奚齐虽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但骊姬却是宫中老人,自然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其二当然便是防范公子重耳了。虽说公子重耳身染沉疴,但只要公子重耳不死,暨坤在与公子奚齐交恶的情形下亦是有可能转而扶植公子重耳的,这事从暨坤有意将暨雨许公子重耳为妻便可看出睨端,所以骊姬不得不防。
至于骊姬怎么会认定自己便一定会听命于她,也是有道理的。按理说自己作为姬、暨两个世家士族的嫡女本应先谈婚约之事,而暨坤舍自己而就暨雨足可看出,自己在暨氏一门中并无地位,如果不是如此,自己也不至沦落于公子重耳府为婢。骊姬以为,自己对此应该会心生怨怼,初见那天又见自己百般撇清同暨家的干系,且见自己又生得其貌不扬,心想这样的女郎若得依靠,许以荣华,还怕她不俯首听命么?再则对自己而言,暨家不可依靠,公子重耳是个短命的人,还有谁能比依附于骊姬还要好的人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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