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轩点点头,接受了她的道歉,抬头抽嘴笑了一笑。
林微微脸一垮,“你……你还给我假笑?”
颜子轩一愣,沉了一口气,也不解释,继续吃起饭来。
林微微叩了叩桌面,哼了一声,见颜子轩不搭不理,也就没有再穷追不舍了。
颜子轩闷闷的。他在想,他该不该说他并不是个假笑,而是心里有些难过却还是想要对着她笑。顶多算是强装,却绝不是假笑。
他还在心里头为这么点小事情忐忑的时候,林微微就此宣布了她早已盘算好的计划:“昨天是没有办法,今天你可不能再在我房里头睡了。”为表现出绝对热情,不让颜子轩产生要被扫地出门的忐忑感,林微微尽量用最兴高采烈的语气道,“我为你特别特别找了个好地方……”
所谓的好地方,便是张良在林家的旧居。
与林微微的院子隔不多远,连翻两座墙就到了,当然,带颜子轩过去那边的时候林微微只是一路贼头贼脑,倒没有真的翻墙。
旧时林微微占着自己小不点点的,经常跟在张良屁股后面转,他回了房间说要念书,林微微也不放过,寻了个小板凳就坐靠着他的书桌旁坐下来。
这夜,林微微推开房门,领着颜子轩进去,轻车熟路的捻了个火折子要点灯,颜子轩忙咳了一声,吓得林微微赶忙缩回手来。
险些忘记了,颜子轩是来躲难的,不是来林家做客的。
还得能怎么低调就怎么来。
林微微离开前,颜子轩叫了她一声:“微微。”
林微微一如往常的胳膊上起了几粒鸡皮疙瘩,回头应了声。
“张良对你很好吗?”
林微微想了想:“很好,很好很好。”第一个很好,是替自己答的。第二个很好很好,林微微觉得,好像是帮身边所有人答的。
颜子轩那边顿了半晌,说:“我还是觉得,他该是看到了……”
林微微朝颜子轩摆摆手,“明天一早我就寻个机会告诉他去,你少操心。……哦,对了,告诉他可安全了,你也别操心你的安全问题。”
颜子轩苦笑着,看那人将门小心合了起来。
他循着张良的房间缓慢踱步,一圈一圈,最终坐在书桌旁,拿起右上角的一本书,翻阅起来。
房中没有点灯,颜子轩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书上写着些什么。他放下手中的书,就着透入房中的月光又拿了本书过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颜子轩霍地一声站起,开始认认真真地检视起这房间里头的每一个布局。
刚刚进来这屋子的时候,林微微收了火折子,轻声对颜子轩介绍道:“这以前是张良住的地方。是不是很干净很整洁很规正?告诉你,这可不是他搬走了之后才被人打扫成这样的,张良以前住在这的时候就是这样。……”
……一丝不苟……没有丝毫偏差……
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布置摆放得如此规正,规正得不像是一个能同林微微这么大喇喇个性的人交集一般。
这些书,颜子轩不知道究竟是张良新买不久的,还是在他整日整日翻阅过后依旧维持着这副崭新的模样。
所有的书籍,颜子轩一本本的拿到靠荷塘的侧窗旁仔仔细细的看,每一本的每一页几乎都不曾出现细微的卷角折痕。
如此,便意味着这个房间这些物品的主人拥有极端沉静、内敛的脾性,同时还自律自洁、克制及压抑。颜子轩摩挲着手中书本的封皮,沉沉思索起来。
有很多事情,过犹而不及。
强制压抑的火山迟早会有一天爆发,只是时间而已。
他将那些书册一本一本的整理回原位,遥遥传来一声夜莺鸣叫,凄厉无比。
……衷心希望,这次他的直觉出了错误。……
晨曦微露,张良听到房间中衣服细碎的整理声醒来。
像突然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倏地坐了起来,惊到了一旁轻声穿着衣裙的女侍。
张良的嗓子灼热干渴,头痛欲裂,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那女子回头,看见年轻的安国候敞身坐着,似乎不大开心,心头不由“咯噔”一沉,揣测着是不是昨夜没有侍候好。
却在此时,张良抬起了头。他看着她,目光冰冷,伸出右手道:“过来。”
似乎,还不想轻易就这么放她走。
女子心头暗喜。腰带还只系了一半,听得张良召唤,她低眉一笑,喜不自禁的走上前来。
“坐。”张良拍拍床沿。
女子恭顺乖巧的坐下,张良一手背在身后,缓缓坐起,遮了半身的毯子滑下去,女子臊红了脸,赶忙转身背对向他。
张良的手,顺着她的额角摩挲而下,柔柔抚过她的鼻尖,突然发了力,将她的双唇紧紧捂住。
仿佛直觉到了什么,女子猛地一怔,慌忙想要逃脱,却被一刀直入心口。
她拼命撕扯着张良的手,撕破了他的皮肉,却未令得他放松一丝一毫。然而,却在此时,张良握住匕首的左手又使了力,将整把刀身尽插入了女子的心房之中。
殷红的血液,迅速扩撒开,手中那人的温度一点点消褪,直至再无反抗。
张良将她抛在地上,冷冷俯视那尸身道:“昨夜我曾说过算了让你离开。……所以,这是你自找的。”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明天要中考了,祝大家考试顺利……
91肮脏
准备出门时,不知为何,手上的那串珠链突然断了线,碎了一地。
林微微捡了好半天才把那些珠子拣齐,用丝帕包好放在桌上,这才出了门。
张良站在亭台上,背手沉头,看着一池锦鲤遨游嬉戏发了呆。
林微微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还没准备好该要如何吓他,却在这时见张良回了个头过来,朝她轻柔地笑了笑。
林微微有些沮丧,瘪瘪嘴道:“所以说,功夫太好了,真的不好玩。”
张良揉揉她的头问:“今日怎么这么早来找我?”
林微微眨眨眼,诚恳地望了他半晌,“我有话要对你说。”
张良的眼神一震,如同他的心在听得林微微的这句话时咯噔一沉。
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要说?
他猛地想起昨日在林微微家看见的那双鞋,透过闭门那个刹那的缝隙,看到的一双男人的鞋。
所以,林微微,你今日来是想说什么?
张良默不做声,低眉下来。
林微微鼓着眼看他的神情不断变化,低声惊呼道:“你昨天不会真的看到了吧?!”
昨日,她从未仔细留意过张良的细微表情。林微微一直是大喇喇的脾性,不过是由于顾忌着张良连日来的不安,而变得小心翼翼,忐忑难安,于是才学会了些许仔细揣度细微神色后的复杂心情。
今日,她抱持着坦白从宽的心情来到张良的安国候府上,却没想到才不过说了一句话,张良的脸色就如此古怪起来。
果然是看见了什么。
可是,以张良的脾性,他为什么什么也不说?
林微微满腹疑惑,张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张良却一摆手:“不要说。”
他别过脸去,眉头一皱一弛,似乎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他闭着眼,于是林微微更无法猜测出他在想些什么。
单单看到张良这样的反应,林微微就已经很清楚,他误会了,且这误会大发了。
“我……”林微微刚说出一个字,张良猛地大喝一声。
“不要说!!”
林微微愣在原地,呆呆看着张良。
她的记忆里,张良从未有过这样的语气。他一贯温润和煦,柔柔笑着,一贯的对她对所有人都轻声细语。
所以,这次该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如果那个时候看到了,真的生气了,为什么在当时,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也不曾对自己说?
林微微想不明白那些问题,只是怔怔望向青白着脸的张良,看他怒极地瞪视着自己,心里头不知为什么会有些害怕,可还是努力定了定神,挺挺胸膛:“我要说!因为这根本就是个误会。”
张良黯了黯眼神,似乎并不对林微微的解释抱以什么希望。
林微微咬咬唇:“真的,就只是个误会。”
再也顾忌不了那么多,林微微只好把一年前怎么样相识的颜子轩,如何诓了颜子轩让他带着自己行走江湖,以及他们之间的许多事情全盘托出。
林微微想,既然是误会,那就容不得她再隐瞒什么。她该坦坦荡荡的将与颜子轩的所有一切摊开,毫不保留的将这些事情放在张良的面前,然后再告诉他,昨天他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当林微微讲完脑子一钝,将颜子轩留下之后,不知为何看见张良眉头紧皱,慌忙想要别过身去。
林微微恨恨地吐了口气,几步走到张良对面,振振对他说:“我知道你该不开心,所以昨天我将他带到你原先住的那间屋里睡去了。而且你看,”林微微捏了捏脖子,又抬起左手给他看,上面有一道红印,似是什么压痕即要消褪了,“你看看,昨天晚上我又是趴在桌上睡的。……我将颜子轩赶去那里睡,可我忘记叫人来将他睡过的被褥什么的换过,我想,我想你若知道了肯定也该不高兴的,所以,我昨天还是趴在桌上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