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微的脸上烧得慌,尴尬地瞪着苏洛河。
苏洛河被她这么看着有些奇怪,垂目一扫,见林微微又拉了拉被子,便猛地知道她在尴尬什么了,于是瞬间从脖子根通红到脑袋顶。
只不过今天晚上的夜黑沉得很,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在这间没有点起烛火的房间里,苏洛河保持着捂住林微微嘴巴的姿势,跟林微微尴尬对望,两个人又都看不清对方的脸色,互相揣测了半天,苏洛河低低咳了声,先说话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林微微一脸黑线。
她觉得,苏洛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不说话,或者直接说点别的东西,其实更好。
苏洛河又咳了咳,“呃,你赶紧穿好衣服,拾掇拾掇,我们现在马上上路。”
“马上?”
苏洛河沉头,“我刚刚闹腾了一下,宣王府的兵士散得远了些,趁着这当口我们赶紧溜出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明天一早起来的时候,他们不就知道了?”
苏洛河呲牙,“我找了俩替身,都在我房间里侯着,明天早上孟柯他们就演场戏,将那些人拖着,能拖多久是多久,保证我们的行踪不会泄露。”说完,很识趣的走得远远的,然后背过身去。
呃,林微微好尴尬。“你能不能在外头等我一下?”
苏洛河很干脆地拒绝,“不能,你赶紧穿好,我就直接带你出去。”
林微微的脸颊火烧火烧的,抖声道:“那,那你别转头啊。”
苏洛河望天花板,“不转。”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房里乌漆抹黑的,转头了也什么都看不到。”
林微微没忍住,砸了个枕头过去,砸得苏洛河往前一扑。
拾掇好自己,苏洛河挠挠头,思忖了好半天,一咬牙拎起林微微的腰带一提,便从后窗跃出客栈。林微微被他拎在手里头,模样狼狈万分。
黯然伤神了好半天,林微微终于抗议了:“老大,你这么带着我跑路,是不是难看了点。”
苏洛河很认真的说:“我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即能速度快又能模样好。”
林微微示意他先停一停,苏洛河见她一脸忧郁样也就遂了她的心愿。
想了想之前数次被师父一把捞起后,飞快跑路的情形,林微微很自然地握住苏洛河的手,说:“我学过一点点功夫,跟着你跑一段路不成问题。跑不动的时候,你搂着我的腰,提起来一路带着,也是好看又快捷的。”
林微微以非常坦荡的语气告诉苏洛河,却发现苏洛河的眸子里有道鬼祟的光一闪而过,最后定定瞅着自己和他牵住的手,被抽了魄一般。
这个习惯成自然的动作,林微微一直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被苏洛河这么痴痴一看,林微微的心里头咯噔一声沉了沉。
正想着甩开苏洛河的手,让他怎么高兴怎么带,拎着腰带难看点也算了,却反手被苏洛河牢牢抓住。
苏洛河歪歪嘴巴,坏笑起来:“这倒是个好方法。”说着,不等林微微反应,便托起她消失在夜色之中。
7路上
天色蒙蒙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林微微和苏洛河早已经离开了冉城,一人一马的疾速往戚林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昨个儿只睡了小半夜,林微微的头很晕,眼皮的架打得相当厉害。转头看看苏洛河,发现他倒是神彩奕奕的。
林微微觉得奇怪。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起身,见着苏洛河在她门外蹲着。夜半的时候惊醒,苏洛河说是将那埋伏在暗处的一众官兵赶得远了些,这才过来叫她起床。这么想来,苏洛河一晚上都没有睡吧,怎么此刻竟然神采飞扬?
林微微奇怪着,定在苏洛河身上的目光便久了些。
或许是被这道眼神盯得太久,苏洛河直觉意识到了什么,暗暗斜了一下眼,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洛河揉揉鼻子,挺挺胸膛,尽量将自己的姿势调整得更英姿焕发一些,却始终没有望回那个人。
林微微松松抓着缰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睡眼惺忪,耳边呼呼刮过的暖风和着踢踏踢踏的马蹄声仿佛催眠曲一般。
终于,在阳光初照向大地的时刻,林微微以一种相当涣散的姿态坐在马背上,两指轻轻勾着马缰,沉头睡熟了。
苏洛河估摸着方才在城外的那个马场里头选马的时候费了不少时间,赶到戚林城最快也要断黑的时候了。反正紧赶慢赶的都要耗上一整天时间,这么急急赶路,还不如先歇一歇透口气,吃些点早饭填填肚子之后再上路来得好一些。
如此一想,苏洛河觉得自己考虑得很周到,很意气风发的摆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俊逸姿态对林微微道:“停一停,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苏洛河难得声音柔软,不叫嚣,更不叫她丑八怪,林微微却很可惜的一样也没听见。
此时的她以一种松弛得不能再松弛的架势坐在马背上,马儿一起一伏,她也跟着软了筋似的一起一伏,手臂低垂着,方才指上还勾着的马缰,颠簸之中早已从指尖脱出。
苏洛河瞪眼看她呼呼大睡,脸上一时青一时又白,左右变化了好几个表情后,最终定在了勃然大怒上。
也是。他难得顾一次形象装得英姿飒飒,想要树立下自己在这少女心中高大威猛的形象,却没想到旁边这人什么也没瞧见。
只是,苏洛河还没来得及发顿脾气,还没来得急咆哮着将林微微震醒,她座下的那匹马突然改道,朝岔路的另一处奔去。
苏洛河一惊,立即一紧缰绳驱马狂追,前面那马却洋洋得意地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仿佛是在炫耀自己出色的爆发力,于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
苏洛河很汗颜。
之前在马场之所以会耽搁那么久时间,完全是因为这匹被林微微一眼相中的棕马,据说爆发力和耐力皆是惊人的,马场中一时间找不出能与它并驾齐驱的另一匹来。
林微微十分不舍地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对苏洛河说:“要不还是你选吧,你选两匹差不多的。”
苏洛河叼着一颗草根,上下打量着那匹马,半晌后说:“就这一匹吧,有什么好换的。”
林微微提醒他,“我们两个要一起上路的,到时候不管是你骑这匹马,还是我骑这匹马都必然要甩出对方很大一截。”
苏洛河懒懒看她,“这匹就给你骑,反正看着你也是个技术差的,配匹好马才能不被我甩出很远。”说着,苏洛河招呼来马场老板,“帮我找一匹除了这马之外最好的。”
要想在一群平庸之辈里面挑出一匹最好的,实在是一件磨人的事情,不是这匹脾气不好,就是这匹耐性不够,不是这匹爆发力不好,就是这匹身子孱弱。
苏洛河越选越气,索性挑了个什么都是中等货色,却又没有什么大毛病的一匹来,便赶紧和林微微上路了。
实在也是他技术好,一路上竟也能轻松与林微微并驾齐驱,一时间便大意了没有仔细注意林微微那头的动静。等这稍有些迟的一个发现,林微微那匹马都已经跑到半里开外了。
苏洛河咬牙切齿的驱马去追,却被越甩越远,心里一横,一个身子跃了出去,飞步上前去追林微微的马。
他忍着不去叫马背上睡得香甜,几乎要流出口水来的林微微,怕这一叫令得她一惊,从睡梦中惊醒后直接从狂奔的马背上摔下来。
摔断一只胳膊一条腿的事小,苏洛河想,要是脸朝地的摔下来,一不小心真摔成了丑八怪了,嫁不出去找他负责,那就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洛河屏气狂奔,追了一里,总算追上了那匹狂奔的马,可恨马背上的林微微依然睡得香甜无比。
一个纵身跃上马背,苏洛河一手环紧林微微,一手紧住马缰,立时刹下马蹄。
林微微睡眼惺忪,看到一只紧握缰绳的手,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人环抱进怀中,温温暖暖的胸膛紧紧贴着林微微的后背,心口扑腾扑腾的跳动感染着林微微的心脏也腾腾急速跳动起来。
脑中一片空白,林微微迟钝地缓慢地回头,朝那一手紧紧环抱住自己的人看去,正对上苏洛河气急败坏的一顿训斥:“知道醒来了?怎么不干脆把自己摔死算了?!”
林微微脸一阵青一阵红,脑筋转了半天才想明白,大约是自己刚刚睡着了,松了马缰十分危险,所以才惹得苏老大很不开心。
不过,苏老大怎么会坐上自己的马?
林微微不大舒服地侧了侧身,想从苏洛河的环抱中挣脱出来,苏洛河哼了一声,将环抱住她的那只松开去,掉转马缰,朝来时的路口奔去,边左顾右看寻着他方才弃了的那匹马。
坐在同一个马背上,即便林微微很想跟苏洛河保持距离,不停颠簸起伏的马背却让这种挣扎徒劳无功。林微微清清嗓子,问:“老大,一匹马坐两个人挤得慌啊。”
“恩。”苏洛河边驱马边四处张望,还得边顾着听林微微有一搭没一搭的唧唧歪歪,心情很烦躁。
虽然苏洛河的语气不好,但林微微还是觉得自己必须要抗议一下,“老大,你不能坐到你自己那匹马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