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姐妹俱都惊呼了一声,望向明萱的眼神中各自添了几分怜悯。
媛姐儿更是含着眼泪问道,“琳玥说的可都是真的?”
见明萱缓缓点头,她又恨恨地跺了跺脚,“你我是什么样的交情,你出了这等事竟也不愿意告诉我,倘若你肯老老实实说你不记得我了,我定是要把我们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的。可恨你明明是有苦衷的,却偏让我伤心了这许久!”
明萱感激地望了琳玥一眼,随即苦笑着对媛姐儿说,“实在这件事并不光彩,说出去还要牵累得府里没有脸面,因此才瞒着不说,也请姐妹们今日听了只藏在心里,我便千恩万谢了。但让媛姐儿你心里不痛快,却是我的不是,这会话既说开了,以后还请你多担待着。”
她并不将话说得很清楚,但朱玉媛是国公府的小姐,又曾跟着父亲外放了两年,见识原要比别人多些,这话中的意思一听便就能明白的,当年明萱的处境何其不堪,又要顾及着侯府的名声,又如何能传出她撞墙自戮不成却伤了脑袋的事?
倒是自己未曾设身处地替萱姐儿想过,算是无理取闹了。
媛姐儿这样想着,眼中便又多了几分愧歉,“那你以后可不许再避着我了!”
琳玥闻言,便笑着将玉媛的手与明萱的手叠在一块,“好了,既都说开了,便和好了吧,这地上怪冷的,还是去炕上暖和。等待会来的人多了,可就轮不到咱们坐了。”
她先自跳了上去,“快上来!”
西厢房内笑声攒动,正屋里,朱老夫人脸上也抑制不住地高兴,“你说上回东平王府群英会上,咱们瞧中的那孩子果真品行端方?是真的?你让子存派人去打听过了?”
朱子存,说是辅国公世子的嫡长子,在年轻一辈中颇有些声威。
这两年,每回遇着宴席聚会,朱老夫人总是在暗暗替萱姐儿留心着有没有相貌品行看着不错的青年。她心里打算着,萱姐儿出过被拒婚的事,老三那事直到如今皇上也没发个明旨有个说法,恐怕门第相配的人家不愿意接纳萱姐儿。可永宁侯府的嫡出小姐,倘若肯低嫁,却还是有人愿意来求的。
上两月东平老太妃为了替孙女儿择婿,便让东平王开了个群英会,朱老夫人便趁着这机会哀求堂姐将宴请的名单开得宽泛一些,但凡是盛京城中正五品以上适婚的官家嫡子,都请东平王写了帖子邀请入席。
她则和辅国公夫人偷偷陪着东平老太妃一块相看,倒还真看上了一个。
辅国公夫人笑着回答,“那孩子姓颜,今年十八岁,秋闱时中了头名解元,明年春闱若不出差错,想必是个有前程的。子存说他品行端正,为人又有几分忠厚,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又打听到他父亲在工部供职,虽然只是营缮清吏司的正五品郎中,但官声却很不错。只是出身清寒了一些,祖父曾卖过草鞋。”
朱老夫人忙说,“出身清寒怕什么,只要孩子有出息,将来有咱们几个府里帮衬,总不会过得太差。只是……”
想到宫里贵妃娘娘的处境,她又些犹豫起来,“我们家的事你想必也听我兄弟说起过,这会子我若是做主给萱姐儿订了亲,我那大媳妇怕还不怨死我。你也知道,老大是还想要跟建安伯继续当翁婿的。家里适婚的女孩儿不多,蔷姐儿又不懂事,大媳妇可一直都在盯着萱姐儿呢!”
辅国公夫人便皱了皱眉,“姐姐您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当真愿意令萱姐儿结这门亲,我便让子存去跟那孩子探探口风。若是要顾忌着老大一家,哪怕他们推萱姐儿入火坑也不去管了,那我就索性不让子存开这个口了。”
朱老夫人想了想,咬了咬牙说道,“管,怎么不管!这事儿我出不了面,但若是颜家自个求了来,又找了有份量的人保媒,老大总不会一点都不问过我的意思,自个儿替萱姐儿决断了吧!”
第8章 未婚夫
巳时刚过,禄国公夫人带着儿媳和孙女先到安泰院,富春侯世子夫人紧跟着也到了。四夫人薛氏的娘家远在西南任上,便请了族中做大理寺少卿的堂兄前来贺寿,这位少卿夫人是位伶俐人,也早早地带着儿女过来给薛氏撑场面。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宾客们便陆陆续续都到了。
男宾们由世子元昊引着进了外院的鸣鹤楼中坐。女客皆随着世子夫人进了安泰院正屋,小姐们则由明荷明萱几个姐妹陪着安顿在西厢房暖阁。
永宁侯府是簪缨百年的世家,自太祖起便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虽然中间也有数次起伏,但如今不仅屹立不倒,顾贵妃更是率先怀上了龙嗣,倘若生下了皇长子,那顾家的富贵还有得绵长不绝。这些夫人小姐来时早就被叮嘱过了的,因此一到便个个都变着法儿讨朱老夫人欢心,一时间正屋内笑声不绝。
西厢暖阁之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原本明萱和琳玥一块招待着朱家罗家简家和薛家的几位姐儿,虽然彼此之间并不十分熟悉,但琳玥和媛姐儿都是活泼热情的性子,琳玥家住陇西,媛姐儿去过两年宁州府,便都拿些地方上的趣事来说,果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论起来都是亲戚,大家的性子也还算好相处的,因此聊着聊着便都熟了起来。
后来明荷明芍带着明芜过来了,见众人处处都捧着明萱,视她为主家,心中便都有些不虞。明荷倒还好些,她将来是要做郡王妃的,端庄大度是必备素质,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容不下,恐被人说失了身份。
但明芍素来被捧惯了的,这会感觉被冷落,便立时沉下脸来,“简瑟瑟,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这声音颇有些尖利,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强硬,一时打断了暖阁中的笑语。众人皆有些惊讶地向明芍望了过去。
明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简瑟瑟是富春侯世子的嫡长女,今年十四,足比明芍大了一岁。明芍方才当着众人的面直呼表姐其名,口气又很是不善,这便是公然不敬长姐了。倘若有人将这事告诉了言官,是能参明芍的父亲顾长明一本治家不严的。
治家不严,说大不大,说小却也并非小事一桩。
明萱皱了皱眉,随即便向琳玥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重又将方才讲的故事接下去,见其他姐妹也很快就投入进来,并无人特意去留心明芍的举动,心下才略安定一些。她心想,好在此时屋中皆是自家姐妹,否则真是要闹出笑话来了。
明荷见明芍确实有些过分,便清了清嗓子,冲着简瑟瑟招了招手,“瑟瑟,你过来,方才我和芍姐儿在外头碰见舅母了,她有几句话要让我转达呢!”
简瑟瑟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但却还是笑着从暖炕上下来,走到明荷姐妹身边去。
媛姐儿冷哼了一声,“芍姐儿也太没规矩了,今儿是姑祖母的寿辰,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她也敢这样!瑟瑟虽然不是她亲表姐,但名份上却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她怎么敢对着富春侯世子的嫡长女这样呼来喝去的!”
富春侯只有二夫人简氏这个独养女儿,因怕百年之后无人继承香烟,这侯爵之位落入旁人之手,便从老家宗族里挑了位有才干的侄子过继来请立了世子,便是简瑟瑟的父亲简承韫。但简氏仗着她是富春侯亲生,又嫌弃兄嫂来自老家没有见过世面,言谈举止间很有些看不起他们,明芍有样学样,素来对简瑟瑟就很不客气。
简承韫爵位到手之前,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了简氏,简瑟瑟对明芍便也只有忍让的份。
这些闲话,在盛京城中,早就是尽人皆知的话题了。但听人说起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朱玉媛见明芍竟这等跋扈,难免要替简瑟瑟抱打不平。
明萱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笑着说,“高兴的日子,说这些闲话做什么?咱们姐妹难得聚的,说些有趣的事不好吗?”
不一会儿,各府的小姐陆陆续续到了,见明萱那边热闹围过去的人便就更多。
明芍有些气恨不过,她想不通那些素日交往过的姐儿为何要弃未来的清平郡王妃不顾,反倒跑去巴结七姐这个被当众拒婚的,就是上月参加恭顺侯家三小姐办的诗社时,还有人拿这件事取笑呢。怎么才隔了几日,这些人俱都忘了?
她不甘心受此冷落,更不甘心一向看不上的明萱被追捧,便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再生事,到底还是被明荷拦住了。
明荷沉下脸,“你心里若有什么不快,也要等祖母寿筵过了再说。我听说东平王妃正在为世子挑选亲事,安国公府的三爷也到了娶妻的年纪,这两家都是好亲,母亲正想法子替你筹谋着。”
她见明芍脸上现出惊喜神色,便叹了一声,“你方才对瑟瑟那样无礼,倘若王妃和安国公夫人知晓了,恐怕对你的印象要差上不少。你还不知收敛,难道要在祖母寿筵上闹出了大笑话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