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唉,只可惜梨嫔还是太笨了——”
看到夏青若和兰儿走过来,她们低下头,便没有再说下去,匆匆地走了。
夏青若和兰儿站在花圃处看着他们。
慕容度把白惜妤扶到石椅上坐下,背对着她们,说道:“你何必亲自来?”
“臣妾不放心皇上。”白惜妤顿了顿说:“臣妾好不容易有机会服侍皇上,现在有了身孕,不能服侍皇上……虽然知道嫉妒乃是一大戒,可是臣妾就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慕容度没有说话,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的感觉他又怎么能不懂?
白惜妤瞥了瞥站在身后的夏青若,声音略带苦涩,低低说道:“臣妾知道臣妾比不过青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好了,不要再提她了。”慕容度打断。
白惜妤微微一笑,“孩子好像在踢我了。”
慕容度俯□去听,“是吗?好像真的在动。”一阵风刮过,慕容度扶起她说道:“回寝宫吧,这里有些冷。”
“嗯。”
……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兰儿小心地看了看夏青若,“小姐,你没事吧?”
夏青若摇了摇头,可是转身的时候却不慎被树枝划破了裙角,撕裂的声音响起来,她看了一阵,终究无话。
☆、第三十七章
那天以后,夏青若除了必定的请安便很少出去,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抄写佛经。
有一次去过冷宫之后,她的变化更明显。
兰儿依稀记得。
皇后的寝宫不远处就是冷宫,冷宫经过修饰之后,已不像之前那样荒凉冷寂。如同民间般堆砌的青色围墙,其上冒出了袅袅炊烟。
在这富丽堂皇的宫内,显得异常不衬,但平添了几份素净的风雅。
里面传来轻轻地木鱼声,宫门是古旧的木扉,轻轻推开时还会有吱呀的一声细响。
风中淡淡的飘逸着檀香的气味。这里的人大多简朴自然。大多是穿着最粗布的麻衣,不饰朱钗,三三两两地或是扫地,或是煮饭,亦或者只是坐在庭中看书。
天空透着淡青色的水光,围墙里是一种粗笨的青灰色,整个院落中被白色的花布满了,清扫干净的地上也点点的碎落着白色的花瓣。
人闲花静落,风停云自轻。
风吹而过,香气袅袅,一片花瓣沾在她的长裙上。
“那是荼靡。”身后忽然有浑厚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暗灰色尼姑袍的师太走了过来,手里缠着佛珠轻轻拨弄着,“此花开后更无花。”
荼靡她并不是不曾听过。
夏季最后的一株花。
风吹落,花瓣如雨,她随口念道:“荼蘼花事,一秋一冬,茶凉人散,终了落了。”
她低头静静微笑。
……终了落了。
师太微微一笑:“佛说:虚妄之于时,困顿洪生,当愁所怒着,撅撅而逝去,缘灭无生,当修出离。 ”
过了两个月,怀孕九个月的白惜妤忽然把夏青若叫进寝宫,先说了一番家长里短。
但是夏青若扶她起身之时,忽然摔倒,流血不止。
太医紧张地救治着,夏青若只是站在堂内一言不发。
白惜妤在房内痛苦地□着,但是□之间也能隐隐约约地听见断断续续地句子,“皇上,不关青妃娘娘的事,是臣妾自己……”
她已经痛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慕容度坐在床边看着她担心地说道:“你别说话。”
太医拱手行礼说道:“妤妃娘娘胎盘不稳,恐怕马上就要生了。”
慕容度转眼看了一眼夏青若,负手走到堂中去。
“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并不是不知道夏青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如果白惜妤为了能够排挤夏青若,把自己和孩子的命都赌上,那么不发一词,便以为他会永远的在乎她吗?
他不相信她。
夏青若垂了垂睫毛。
她只是忽然想到那应该是自己得宠不久的某一个午后,也几乎是类似的情节。有个妃子用同样的方法陷害她,然后再慕容度的面前哭诉。
可是那个时候,慕容度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拉着她的手走了。
她一直以为没有惩罚那个妃子已经是最大的恩德,却没有想到,那种忽视才是最令人难过的。
就像当初白旋好和她旋夏国第一美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公平一样,你得到的箭翎再多,也始终比不过自己真正在乎的人的一支。
谁打谁一巴掌,应该也只是在做裁判的人心中更疼惜谁而已。
皇后白旋好刚刚才赶到,慕容度便吩咐,“皇后,这件案子你来审理。”那些宫女已经在口口声声地指正是夏青若因嫉妒白惜妤的宠爱而推倒她。
他知道白惜妤虽然是白旋好的妹妹,却不会因此而故意为难夏青若。
他走进房间去,坐在白惜妤身边。
她的面容苍白,却仍勉强说着:“皇上,真的不关青妃娘娘的事,是臣妾……”
“好了,你别说。先休息。”
白旋好和夏青若两个人看了一阵,白旋好忽然说道:“你不要怪她,她比我们都聪明。”
夏青若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资格怪她。”
她不过是在争取自己能够得到的东西,而且她已经争取到了。
她静静一笑,眼神无声坚决,“皇后娘娘,你知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前面是什么吗?”
白旋好怅然地说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皇后娘娘,可否帮青若一个忙?”
白惜妤早产生下一个男婴,慕容度自然是欣喜异常,可是转眼之间,便找不到夏青若,他淡淡地问皇后,“她呢?”
“回皇上,青妃承认了她的罪行,臣妾已经依照宫规,把她打入了冷宫。”
一年来。
他并不是常常想起来她。
每当在身边一具具陌生的身体身边半夜醒过来的时候,他常常会觉得自己的心是空的,他再也找不到当初在她身边醒过来的悸动和温热。
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心仿佛漏了一大块的原因在哪里,只是他不想去问,不想去管,不想去明白。
每每在半夜起来批改奏章,当所有奏章批改完之后,他就会静静看着烛火慢慢的熄灭,烛台凝结成了琥珀色的泪块。
他常常只是盯着它出神。
身边的妃子轮流地换着,所有人都是千篇一律的笑靥和言语,静宫依旧没有别人住进去,他再未去过,也从不让人触碰……
看着它渐渐地荒凉下去,如同看着自己的心缓缓沉入湖底一样。
疼痛无声,连撕裂也是没有形状的。
在皇后的寿辰之日,慕容度按照惯例在皇后的寝宫歇息。皇后却一直在看着一些书文,慕容度走过去看,却看见了熟悉的字体。
仿佛曾经的记忆洪流翻滚。
白旋好微微笑着:“皇上,这是青若在住进冷宫之前送给我的经书,全是她抄的,这些年来,我看着也大有裨益。”
慕容度不语,走到案几旁翻看文书。
“其实,有些人虽然不言不语,可是她的心思未必不会泄露在某一些地方。譬如青若抄写经书的字,大部分的时候字舒缓而婉转,可是有几次却特别的乱,我看了看她抄写佛经的时间,正好可以对应上一些事情。像是——”
“好了,不要说了。”慕容度打断。
白旋好看着他,过了很久才说:“皇上,其实青若在离开之前曾托我给八个字给你,只是当时我顾念着皇上的情绪,并没有说出来。”
白旋好看着慕容度写字的动作停了,她心中默然喟叹。
“她说,情断恩绝,永不复见。”
慕容度手中的笔很久都没有落下去,只是握得越来越紧。
他其实心中并不痛,只是觉得很空而已,也许是因为痛久了才会让自己麻木。她对他原本就没有情意,不过是恩情。
现在他连她对他最后一点点恩情都耗完了。
白旋好轻轻叹气,夏青若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怨恨,只是决绝。
原本已没有了可能的事,她宁愿断得彻底干净。
但是白旋好还是忍不住提醒,“有些事情虽然不一定能够挽救得回来,不过,若是诚心也是能感动人的,皇上不如——”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慕容都再次打断,仿佛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面前的奏章上,他已经不想再去听到和她任何有关的事情。
但是那一夜,不知为何,慕容度却乘着轿辇停在宫道内良久,往前,便是冷宫,往左,便是白惜妤的琉宫。
他看着冷宫落在渺远的黑暗中,那月色似乎也是冷的。
也许是自己变得懦弱了,他没有勇气面对她。终于静静地吩咐太监往琉宫而去。
三年后。
时光又是一场变迁,后宫的人早已换过几回,唯有白旋好和白惜妤俩姐妹依然恩宠常在。
白惜妤生的小皇子已经四岁,非常的俏皮可爱。
有一日,慕容度正在轩辕宫里批改奏章。小皇子默翌乐颠颠地跑到慕容度的身边,撒娇道:“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