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正推着木头撞完最后一下铜钟,迎着微风,他静静矗立,身影有些清瘦,如一泓被世人遗忘万年的泉水,淡逸无痕。
风,掀起他的袍摆,他的衣衫干净得一尘不染。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冲破黎明前的黑暗,东方亮出白里透红的浅淡光辉。
他就那样站在那进而,风轻云淡,像下凡的嫡仙,一不留神便会腾云驾雾乘风而去。她甚至以为是看花了眼,遇到了神仙。
不然,凡人,又岂会那般如仙似幻?
揉一揉眼睛,他依然在。那么说,他是人了。
似是感觉到身后有人,他回过身来。
她呆了。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双目狭长,瞳眸明亮,幽邃似一汪深潭,淡然若水,又似能将人的灵魂都看穿般的清澈。眉如墨,眼睫毛卷而翘长,比扇子的弧度还漂亮,五官清灵秀雅到了极处,肤色白皙无暇,是一种绝色都无法形容的美。
人一向很难完美,拥有好看的背影,不代表长相也好看。他,却是完美的代名词,即便是鬼斧神工,也雕琢不出如此惊世的杰作!
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了三十秒。即使是初见黎煊,那时又还小,也不曾。
他同样专注地盯着她。她穿着一袭浅绿罗裙,眉如远山抹黛,双瞳明漆又透着一股睿智,樱唇不点而朱,肌肤白洁,嫩若凝脂,一根白玉钗斜插入发,挽了简单的发髻,大部份青丝披散在身后,些许垂落于胸前,风拂青丝,气质超凡脱俗,犹如落凡的九天玄女,清丽无邪,又美艳得不可方物!
“踏着朝雾而来的仙子!”他启唇,嗓音清脆中透着一丝沙哑,宛如天簌般好听,又不失男人的感性。
被他的声音震醒了心魂,君无菲微微皱眉,居然被一个男人占据了全副心神,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话又说回来,嫡仙一样的男子,不多看两眼,都觉得吃亏啊。
只是,她得找儿子,找儿子是要务。
“你在找人?”他又说话了,嗓音听起来都是一种享受。凝视她的目光里,缓缓绽放出了一种异样的光彩。
“在找我儿子。”她没功夫理会他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耐着性子回答。举目四望,山顶上没见到小宝的身影,焦虑又次袭上眼帘。
“是一个约莫五岁的男娃儿?”他的语气是肯定的。
“是的。”她眼神一亮,“你知道他在哪儿?”
第六十八章
指了指对面的山头,“关己则乱。”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对面山顶,君小宝正跪在一颗巨石前,双手合掌,虔诚地祈祷着什么。
君无菲里微愣了一下,“是,你说得对,关己则乱。我刚才找小宝,太焦急,本来还想找到了骂他几句,说他不听话乱跑。他已经跟我说过要上山了,只是我找错了一座山,也难怪他听不到。灵姻寺的山有两座特别出名,一个座是姻缘峰,一座是子母岩。”
他接着说道,“传闻每月初一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出来,撞响姻缘峰上的钟三声,姻缘就会很快出现。”清润若水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父亲身体不太好,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我娶亲。”
“所以你就初一大早跑来撞钟?”
“恩。”他颔首。
“看来我儿子也一样,是为我祈福来了。难怪他非坳着今天上山。今天是初一,错过了,就要到下个月了。”
“冥冥中你走错了一座山,是我们的缘。”他清澈的瞳子里漾着温暖。
她莞尔,“你该不会想娶我吧?”
他神色泛起可疑的红晕,羞涩地点了下头。
她翻白眼,“你没看到我儿子都有了?”
“儿子有了,不代表成亲了。”他不在意地说。
“没成亲哪来的儿子?”她反问。只不过又被休了。
“你真的成亲了?”他如水的瞳光中蓄起了微微的紧张。
她点头。
他神情闪过失望,“你不像成过亲,生了孩子的女人。”
“像不像是一回事,是不是又是另一码事。”她走到山边上,望着隔了悬崖的对面,怎么过去呢?伤脑筋。要跑到山下再上山,好麻烦。
他似看出她的想法,“你想过去?”
“是啊。”她有点叹息。懒啊,不会轻功,懒得走那么远的路。
“我带你过去。”他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不盈一握的纤腰令他眼里升起了一抹疼惜,凑得太近,嗅到了她身上清新自然的芬芳,觉得好好闻。
她身子一僵,没有反抗。
如腾云驾雾一般平稳,他带着她凌空飞越几十米的山涧,像是真的会飞,踏空而来,她没有惊着,没有尖叫,而是很宜然地欣赏着景色。
他微一低首,震慑于她的平静美丽,处变不惊。
飘然落于对面的山顶。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娘亲!”君小宝站起身,小小的身子朝君无菲跑来。
只见那小人儿双瞳水亮亮的,眼睫儿很长,脸蛋儿粉嫩精致,漂亮得像个搪瓷娃娃,跑动的身影十足的可爱,惹人疼极了。
白衣男子目光里飘过一抹复杂,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君无菲蹲下身,将小宝抱起来亲了一下。
小宝也在她脸上回亲了口,“娘亲怎么来了?不是在马车里睡觉么?”
“来找你。”
“娘亲真关心小宝。”小宝懂事地说,“小宝本来也不想将娘亲一个人留在马车上,但有姜叔在,他会照顾你的。传闻每月初一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出来,在子母岩前,孩子只要虔诚地为母亲祈祷,母亲就能一生平安。这几天刚下过雨,山路不好走,小宝想应该没什么人来祈福,就挑今天来了,不然的话,今天不来,又得等到下个月初一了。”
君无菲很感动,又觉得小宝说‘第一道阳光’出来这句话,好耳熟,仔细一想,竟然与……目光瞄向一旁的白衣公子。小宝说的这句话与他说的这句,竟然一字不相差。真是好巧合!
小宝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白衣公子,“刚才看到你抱着我娘亲飞过来哦,你的轻功真好。”
“你叫小宝?”他目光清越。
“你真聪明,都留意到我自称小宝,估计娘亲在你面前,也说了我的名字。”小宝有点赞赏。
他清和一笑,“我可以教你轻功。”
“真的?”小宝目光一亮。
君无菲眼神一瞟,小宝又垮下肩膀,“还是不了,不好麻烦陌生人。”
“在下云漓。”他的眼眸沉静如水,“只要认识了,就不算陌生人了。”
“我叫君小宝。”小宝微微一笑,面颊两侧露出两个小梨窝,他目光盈起一抹疼爱,“君小宝……名字真好听。你父亲呢?清晨露重,山道又滑,他为何不来接送你们?”
“不知道。”小宝摇摇头。
君无菲微讶,“你是大宛国云府世子?”
他淡然,“我有那么出名?”意思是她猜中了。
“听闻云世子深居简出,连大宛国皇室子弟见过你的人也不多。”依她所知的消息,云漓的父亲是大宛国皇帝同父异母的哥哥云王,云王在大宛国的势力根深蒂固,名下商号、生意不计其数,几乎遍布了整个大宛国。在大宛国,云府就是钱与权的像征。只是有传云王的独生儿子云漓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几乎与外界没什么联系,有关他的猜想无数,有人说他相貌丑陋,羞于见人,也有人说他缺胳膊少腿不良于行,更有甚者说他是傻子的,各种说法都有。
他微一颔首。
她盯着多看了几眼,绝俊的面庞,目光悠然若水,容颜丰姿像清风白玉一般,宛若嫡仙,无形中又有一种贵不可言的气势。传言还真是太离谱了,若是他亮相于世人眼前,别说什么多帅多潇洒的英雄豪杰、什么天下第一公子,在他前面,根本不值一提。与他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难怪。”她说了两个字。
“什么?”他未明白。
难怪睿王欧阳煊会爱上你。这样一个倾世无双的男子,即便是男人爱上他,也没什么奇怪。她淡然一笑,“云公子好相貌。”
云漓不在意,“相貌总会老去,云漓孤寂已久,愿得佳人相伴终身。”
“以云公子的家世长相,肯排队让公子挑的女人,怕是能从天启国排到大宛国。”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的目光很温暖,停留在她身上,她觉着犹如沐浴着阳光般的舒畅,毫无压力,又如清风拂过,清和怡人。
她微一怔,“一心人。在古代这个封建社会,有点家底的男子,怕是不会只要一个女人。”
“一个足矣。”他淡然一叹,“只可惜,姑娘已经有了夫婿。”
小宝插话,“放心哦,我有娘没爹。”
云漓清越的眸光里盈起一抹希望,“真的?”
“骗你又没糖吃。”小宝点点小脑袋。
云漓的目光落在无菲身上,有点淡淡的忧伤,像是被欺骗了的小狗狗一样可怜的眼神。她不自在,“干嘛那么看我?”
“你误导我,说你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