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喜悦的表面之下,终于让锦好逮住了那一直悬在心里的鬼魅,同时也印证了锦好的猜测,前世姚氏的早逝,是有人在背后谋算的结果。
能够察觉此番的阴谋,是因为锦好一直私下里,让春花每日里将姚氏要行走的路径,事先走上一边,门口路边,但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都要仔细一番。
这一日,下了一场春雪,那天倒是越发寒冷,春花看着满天的飞雪,原本还想偷懒一下,心想着今日下雪,倒也能免了那苦差。
不过想到锦好那双如寒冰般的眼睛,倒也不敢干那欺上瞒下的事情,最后终是起身。
谁知道刚刚收拾好自己,出了房门,进了抄手游廊,就发现姚氏居然起身了,竟然好兴致的在院子里小径上行走,后面还跟着冬雪伺候着,看来是去给莫老夫人请安。
春花心头一凛,想到锦好的吩咐,她三步化作两步上前:“夫人,您今儿个怎么会……”
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那姚氏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倒了下去,春花想也不想,整个人就扑倒在雪地上,给姚氏做了肉垫子,而一旁的冬雪却像是吓坏了一般,束手无策,呆若木鸡。
幸亏春花手脚麻利,拯救及时,姚氏才没有直面大地,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饶是如此,那肚子到底脆弱了些,疼得够呛。
此时,冬雪伸手要扶姚氏起身,却见春花忍着疼,大声叫了起来,一双手还死死是拉住冬雪,然后一个劲的叫疼,根本就不让冬雪再靠近姚氏。
冬雪挣扎,但春花却是力气大,她说什么都挣扎不脱,想要再陷害姚氏的手段,也随着下人们的涌进来,而只得罢手。
心中却思索起春花刚刚的怪异之处,不会是对她生疑了吧?
不过,想到春花这些日子也未曾冷落她,怕是只是巧合吧!
这么一想,这微微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锦好得了消息,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头上的血管突突跳动着,两眼冒着金星,眩晕起:千防万防,居然还是中招了。
脚下步伐匆匆赶了过来,春花已经使人请了金大夫过来,自己却一步不敢离开姚氏身边,就怕有人趁此机会害了姚氏。
锦好瞧着床榻上,虽然脸色煞白,但神色却还是安详的姚氏,先是一惊,然后心里又是一宽:
看样子,情况不是太严重。
瞧见一旁鼻青脸肿的春花,心里倒是升起来了重重的感激,给了春花一个嘉奖的眼神,却什么都没说的就坐在姚氏的床沿,拉着的姚氏的手,轻轻的安慰。
她边哄姚氏,边打量周遭的情况,眼底慢慢升起一丝冷笑,她眉头淡然的扫了一旁急得跟什么似的冬雪一眼。
急?
她讽刺的勾唇,冬雪定然是真的急了,不过急的不是姚氏的安慰,急得是想知道姚氏和她的肚子是真的如她主子期盼的那般——没了。
人家丫头一心想着新主子,巴结新主子,心里哪里还将母亲这个旧主子看在眼里。
也是,一个年轻貌美,有机智,有野心,更有不顾一切往上爬的决心,这些年来,委屈在母亲的身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契机。
现在,她的好大哥亲手将这个契机放在了冬雪的面前,犹如蜂蜜在蚊蝇面前一样,又怎肯轻易放过呢?
为了自己那荣华富贵梦,背叛个旧主子算什么,若是事成了,人家大概也就在午夜梦回时,滴几滴眼泪,然后说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吧!
或许是因为锦好的到来放松了姚氏的心神,终于不支的晕迷了过去。
而锦好却注意到冬雪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喜悦光芒,心下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头脑中闪过。
待到脚快的丫头,请来大夫时,锦好发现,这大夫不是别人,又是那个未来的状元郎。
金翰林见了锦好,眼底光芒亮过漫天的星斗,然后想到自个儿来的目的,眼中的神色微暗:“父亲出诊去了,你莫急,有我呢!”态度较往日又亲近了三分。
“嗯!”锦好瞧了姚氏一眼,倒不是太过担心,因为春花的舍身护主,姚氏倒不是伤的最严重的那个,充其量不过是吓到了。
在金翰林为姚氏诊脉之时,锦好去了案发现场,细细将那小径观察了一番,发现这去莫老夫人院子请安的一段路面让人偷偷的浇了油,一夜雪落,这油掺了雪水之后,就结了冰,不过因为上面掩着雪,表面上看不出分毫。
看来,这是要绝了母亲和腹中弟妹的性命啊!
她眼底闪过风暴,冷笑着看着那被浇油的地面——既然对方如此热情给母亲下套,希望办了母亲和腹中的弟弟妹妹,说什么,她都不能扫了别人的兴。
只是,这一局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能不能如了对方的心意,那就说不准了。
待到回到姚氏的房内后,那看着冬雪的眼神,就多了风刀子——背主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要了主子的命,果真是应了那句,最毒妇人心啊。
冬雪见锦好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那心中刚刚放下的心,又沉了下去,神色越发的急了起来,更是抽抽噎噎的:“夫人……夫人……”一副忠肝义胆的样子。
边抽噎,边用眼睛的余角细心的观察锦好,不敢放过她脸上一点的表情。
锦好的眼神收了回来,敛下眼皮子,声音淡淡道:“冬雪姐姐,你哭什么?莫要搅了金家表哥诊脉。”
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冬雪姐姐下去盥洗吧,省的一会儿祖母等人过来,瞧见了,又要说母亲宠着院子里的丫头,没有规矩了。”
冬雪却不肯离去:“小姐,夫人这里……”
“夫人这里有我,你的忠心,夫人和我都知道的。”锦好眼睛眨也不眨的打断她的话,冬雪再是不想离开,也抗不住小主子的命令,只得忧心忡忡的下去。
而锦好瞧着冬雪的身影消失之后,眼底一片冷冽。
她给了云燕,雪兰一个眼色,二话不说,拉了金翰林进了内室说话。
金翰林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指尖轻轻的颤了一下,锦好这才意识到自己急中越轨了,下意识的就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未来的状元郎却是当机立断的猛地一抓,将她的手牢牢的抓住,紧紧的握在手里,如同被胶粘住一般,而且瞬间掌心之中就冒出了一层细汗,又热又烫。
那双漂亮的眼睛,斜挑上扬,漆黑明亮,灿若星辰,细密的睫毛轻轻的颤着,碎玉似的,显示出其人内心其实也不若表面那般平静:“表妹放心,绢姨无事,只是受了惊,我开几副汤药吃吃,压压惊就好了。”
瞧着锦好那如小兔子般,受了惊吓的样子,到底不忍心放了开去,心里却流连着那柔滑如丝绸的触觉,脑中不知道怎么的就闪过了“冰肌玉肤”四个字。
面上一热,忽然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大丈夫。
锦好不着痕迹的打量了金翰林一眼,二人目光一时迎上,又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对被灼热的日光灼伤一般,立时移开了眼神,细声细气的说:“表哥不是糊涂了吧,我母亲明显是动了胎气,怎么只说受了惊?”
金翰林一怔,随即一双水晶般的眼珠子闪了又闪,才缓缓地道:“我怎么这么糊涂了,绢姨受了惊吓,又动了胎气,境况实在令人堪忧。”
“表哥,你果然……果然懂我!”她的眼睛一时亮了起来,仿佛有团火在其中燃烧,散发出骇人的光亮。
未来的状元郎虽然定力过人,在这样的光亮下,在心中残留的旖旎中,整个人被像是被什么迷惑了一般,看着她,就跟完全痴了一样,不由自主的附和:“我……我当然懂你!”
二人一时定下基调,待冬雪盥洗过后回来时,就听见金翰林那好听低沉的声音正在说着姚氏的情况。
她踮起脚尖,竖起耳朵,就听见什么……动了胎气,腹中的孩子……怕是不保了。
打起帘子进去的时候,就见锦好哭得眼睛红红,肝肠寸断,自然信了。
虽然表情一个劲的表现出悲伤,但却怎么都掩饰不住眼底的喜悦——她终于完成了大少爷的所托。
内宅之中,也不能让男子多留,金翰林心有不舍的离去。
待到金翰林离去后,却还是不见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过来,锦好心里有些不踏实,又差了丫头出去打探点消息回来。
谁知道打探回来的消息,又是让锦好一惊,原来,昨夜春寒,老夫人新近得来的珍品牡丹,一夜死去,牡丹富贵,向来寓意珍贵,莫老夫人瞧着那牡丹无缘无故死去,一早就亲自去了兰雪寺上香,以求心安。
而佟姨娘的院子昨夜不知怎么的飞来一只丹鹤,这丹鹤在天朝向来仅次于凤凰尊贵,十分的稀少,佟姨娘的有孕,院子陡然出现丹鹤,将莫二老爷喜的双眼都看不见了——岂不是说,佟姨娘这腹中的胎儿尊贵异常。
可是,谁知道,今儿个早上,这丹鹤居然也无缘无故的死了去,没将佟姨娘哭断了气,直言担心腹中的孩子。
莫二老爷最是怜香惜玉之人,哪里舍得佟姨娘这般哭泣,于是轻哄不已,可是那佟姨娘却像个哭包一般,哭个没停。
最后,还是一旁跟着过来看丹鹤的莫锦俊说了一句:“父亲,我瞧着这事古怪,是不是……找个道士回来给这丹鹤念经超度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