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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袖清风探花郎/谁说京官有钱有肉? 番外完结 (赵熙之)


  她偏过头去,却见沈英仍是闭着眼。她试探性地轻推了推他:“相爷可是醒了?下官去伙房弄碗醒酒汤来?”
  然沈英却毫无反应,只是搭在她小臂上的手依旧没有动。
  孟景春又舒一口气,轻轻挪开他搭在她臂上的那只手,干燥又带着热意的触感让她没法平复自己的呼吸,她握着那只手,鬼使神差般地摊开了他的掌心。
  她不懂手相,但见那手纹生得乱七八糟,却也猜到不是什么好命。虽是迷信了些,孟景春却愿意相信他入朝为官十一年并不是很顺心。少年时勤学有功名,一路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已是万人之上,腹中多谋略,却不知是不是早已违了心。
  他心中的这人世是什么模样,孟景春很想知道。
  她有些走神,那只被她摊开的手,此时却轻轻地握起来,将她的拇指包进了掌心中。不是很用力,却暖和非常,隔着皮肤顺着经络似是能传递到她心里。
  孟景春被触动了般脑子空了一刻,屋中凉凉的月光竟让人觉着有些冷。她眼眶有些酸胀,心中恻然,握紧了那只手蜷着身子在外侧躺了下来,视线恰好能看到他的唇。
  她有些怕看到他仍是蹙着的眉,便不敢往上瞧。她这般侧躺着,能感受到沈英带着轻微酒气的呼吸,不急不忙的,睡得似乎很是安稳。
  孟景春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伸了另一只手,隔着被子抱了抱他。
  


☆、【三五】小女儿心态

  孟景春背后的汗已经凉了,中衣潮朝的,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然她已是困得不行,过了会儿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时沈英却睁了眼,宿醉刚醒,头疼得厉害,且这薄被裹得太严实,闷出一身的汗。他的一只手放在被子外头,被孟景春紧紧反握着,一点要松手的意思也没有。他低头便瞧见她的脸,头发未解外袍也老老实实地套在身上,呼吸绵长均匀,睡得很沉。
  她的手是凉的,沈英忍着头疼叹了口气,索性将被子都盖到她身上,他微微偏过头,想要记起一些醉酒后的事来,却一无所获。酒醒后便再难入睡,听着屋外更鼓声响起,他便打算起身。
  然孟景春却仍是握着他的手,他低头看一眼,孟景春又嘀嘀咕咕说起梦话来。不知她说的什么,但好似很着急,兴许是在梦里被人追了或是遇着了什么要紧事。
  他伸过另一只手将她揽进怀,孟景春动了动,安安稳稳继续睡。
  这情境让人沉醉,亦让人越发担心失去,沈英心中是怕她走的。当年孟太医的案子,处理得神神秘秘,人只知大理寺卿朱豫宁是主审,亦知孟太医被卷进后宫倾轧之中,最后落得个惨死狱中的结局。
  连这案子到底是什么事情,如何审的,牵涉到的又是宫中哪几位,外人都不甚清楚。就连先前张之青也是不知道沈英参审过这案子。
  孟夫人兴许是知道一二的,但她有没有将事情原委都说与孟景春,便不得而知。如今孟景春为探清楚当年的案子,冒险入朝为官,也不是没有可能。
  难怪她会问起大理寺卿朱豫宁,会与他说“下官幼年时曾遇过一人,现下虽已不记得他模样,却大约记得他说为人不能失心中赤忱……”,她支离破碎的童年记忆里,竟存着他说过的话。
  时间久到连他自己听她说这话时,只觉着似曾相识,都未想起来这是自己当年说与她听的。
  他叹口气,孟景春却似乎醒了,她伸手扯了扯领口压着的薄被,有些迷糊不清地想要伸懒腰,手却不小心拍到了他的脸。
  被这声响吓得清醒过来的孟景春连忙松开手,挣了挣,松开被子手忙脚乱地爬下床,抬手捋了捋耳际几缕散发,站在床边低着头,一时不知说什么。
  沈英撑榻坐起,下了床背对着她将床榻被褥整理好,也未与她说话,便径自往外走。
  孟景春自从搬进了相府,便再也未见过沈英这冷淡模样,她安安分分跟在他后头走着,离着约莫两三步的距离,步子放得很轻。然她纵是再小心翼翼,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走在前面的沈英陡然间蹙了蹙眉,却没有回头。
  孟景春紧接着又打了个喷嚏,沈英紧抿着唇,仍是往前走。
  孟景春抬手揉揉鼻子,想来恐怕是昨晚上着了凉,过会儿得赶紧喝些姜茶驱寒。这喷嚏打起来竟还没了完,她低着头擦鼻子,继续往前走着。
  沈英却忽然止住步子转过身来,往前走两步便将她按进了怀里。
  光线熹微,晨风略凉,孟景春的脸却陡然间烫得厉害。沈英方才连外袍也未穿便出了卧房,只着一单薄中衣,她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前,感受到他体温与心跳,脸烧得发红。搭在她脑后的那只手稍稍用了些力气,孟景春正要打喷嚏,脑袋却移也移不开。“阿嚏”一声,有些闷闷的,孟景春心道还好没有鼻涕……
  天气已转凉,孟景春想沈英只穿了单薄中衣,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去回抱了他。那细细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手掌搭在他背后,沈英身子顿时一僵。
  孟景春吸了吸鼻子,也不知自己做得对也不对,红着脸不好意地开口,声音闷闷的:“天真凉啊,京城的夏天过得这样快。”
  若是喜欢一个人,不必列陈理由多好。
  那她便不需琢磨沈英到底喜欢她什么,亦不必琢磨自己对沈英的这微妙感情是从哪里生的根,如何发的芽,又怎样枝繁叶茂到现在这般情态。
  念至此,她放松地叹口气,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相爷还是多穿些罢,这天转眼就凉了,冻着了不好。”
  沈英心尖像是被硬毛刷扫过一遍,又疼又麻,不由地轻轻叹出一口气。
  孟景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觉得这么抱着也挺暖和,有些怕他忽然松手似的。
  她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小女儿心态给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手。牛管事恰好路过,沈英亦是放开她,伸手揉了揉她头发,转身继续往前走。
  牛管事面不改色地拐了个弯,往后头伙房去了。孟景春在原地愣了愣,赶紧跟上沈英,道:“相爷先回去穿衣服啊。”
  伙房的早饭做得丰盛,孟景春埋头吃着,却见对面的沈英兴致缺缺,连一碗粥也没吃下。孟景春随口问了一句:“今日都这个时辰了……相爷难道不去上朝么?”
  沈英回她:“今日不想去。”
  “……”孟景春心说相爷竟也有累了想罢工的时候,又想起他昨晚差得一塌糊涂的脸色,便猜朝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不敢明着问,吃完了早饭,拿过手巾擦擦嘴,起身鞠了个躬道:“那下官先走了……”
  牛管事连忙送她出门,孟景春走了两步,停下来同牛管事道:“我瞧相爷胃口很差,麻烦管事嘱咐伙房煮些陈皮粥罢。”
  牛管事回说知道了,孟景春这才继续往外走。
  一路上打了无数喷嚏,孟景春这才想起忘了喝点姜茶。许多年未体会过京城的初秋,它竟与记忆中的变得不大一样了。天虽然凉凉的,心里好像反而暖和了。
  她刚到衙门不久,没一会儿便见一熟悉身影窜了出来。
  孟景春抬头见来人是白存林,竟是愣了一愣。
  白存林左看看右看看,惊道:“贤弟如何还养胖了?”
  孟景春忙摸摸脸,好像没有啊。
  白存林说自己休沐,听闻孟景春已然回了衙门,便过来瞧瞧。孟景春便应付他,推说自己很忙让他改日再来。白存林很是聪明地听出了其中的敷衍意味,但最后仍旧不忘了问最重要的问题:“贤弟如今住到哪里去了?我可是打听了许久也未打听出贤弟的新住处……”
  孟景春很是淡定地撒谎:“京中有个远房舅舅,搬他家去住了。”
  “噢。”白存林不死心地接着问道,“你这舅舅住城西?”
  诶?他如何知道自己现下住城西?
  “我瞧方才有辆马车,往城西方向去了。”他咂咂嘴,“贤弟这舅舅家境也是殷实的,如今竟特意遣人送贤弟来衙门。”
  孟景春今日这谎话说着竟有些心虚:“不过是舅舅怕我再出事,便遣马车接送……”
  “原是怕出事啊?你若住官舍,往后同我一道走不就成了?”拖了张椅子坐下来,“你舅舅家做生意的?”
  孟景春不想回他,便道:“白兄打探这个做什么?”说着便翻了翻手里的案卷:“改日再说罢,今日当真很忙。”
  白存林见她这般,张口欲言又止,却站起来径直走了。
  孟景春舒一口气,若让白存林这个多嘴的察觉出端倪,朝中恐怕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且还不知会被坊间编排成什么样子。
  她埋头继续做事,下午去御史台送案卷时,听闻宗亭一案已了结,便多嘴问了一句。中丞回她说,宗亭外放柳州刺史,昨日已去吏部领过文书了。
  说起来,宗亭一案,御史台竟没有查出个究竟,唯有幽州水利一案有铁证。只这一条,没法让宗亭彻底垮台。柳州乃宗亭故里,这次虽是贬谪外放,可看起来却又像是别有安排。
  这些,孟景春是思量不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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