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嫣纠结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走了许久,庞啸川感觉到那双一直盯着他的惴惴不安的眸子,便低头迎上去,见她咬着他外袍的领子一副纠结苦恼、窘迫又愤恨的模样,忍不住心底一声轻笑,再怎么张狂鬼精,也还是个需要人呵护的姑娘。
算了,要让她对解忧公主彻底没有威胁,除了杀她,也还有别的法子。
马背颠簸,落嫣紧紧拽着那件披在她身上的袍子,依旧觉得冷。庞啸川不动神色地俯□,将落嫣更多地护在怀中,以隔绝凉凉的夜风。
这样亲密的动作,除了戎玄那个山贼对自己做过,再无别人了,就连驸马爷没有,落嫣有些恍惚。世事真奇妙,上次,戎玄把她从庞啸川手下救出,也是这样策马狂奔地逃命。
如今却变成了庞啸川带着她共乘一骑,就是不知要到何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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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已经全黑了,烛光摇曳。
落嫣包在被子里如裹粽子般围得只露出个头,仍不住发抖。屋里陈设古朴简单,只有桌椅和一张床,不似一般的女子闺房精致美观。
庞啸川不知去了何处,把她带到这里后就匆匆出门了。进门的时候,落嫣探出头悄悄看了一眼,两扇小木门,她正纳闷,便听得开门的小厮却恭敬称呼庞啸川为“二公子”。
真是胆大包天,庞啸川竟然把她带回了家中!
幸而天黑,庞啸川走的又是庞府后门,碰到人时庞啸川就带着她隐到墙后树下躲一躲,因而一路上并未引起注意。
“咯吱”一声门响打断了落嫣的思绪,两个人一前一后随即迈入。
“王大夫,你来看看她,一直打摆子停不下来,嗓子也好像坏了。”庞啸川在前引路,担忧地看了眼落嫣。
原来他方才离开,就是去请大夫。落嫣愤愤瞪了他一眼,你才打摆子!
跟在庞啸川身后的老者看样子大概有七八十岁,弯腰驼背,发须全白,背着药箱颤颤巍巍走来。
落嫣抗拒地往被里缩了缩,只露出两只眼睛。
老者坐在庞啸川为其搬到床前的椅上,望着包成一坨的落嫣,和蔼笑了笑:“姑娘勿怕,小问题喝两副药就好,若是讳疾忌医拖下去恐怕是要往脑袋上扎针的。”
往脑袋上扎针?力道穴位不对,可是要人命的!落嫣一听,抖得更厉害,庞啸川该不会是不想自己动手,请别人来下手吧?
庞啸川盯着眼睛滴溜乱转的落嫣,心知她还是在害怕,便蹲下去望着她的眼睛道:“王大夫一直为庞家人看病,我从小就是他看大的,他医术很好。你听话,张口让他给你看看嗓子,吃两副药就又能说话了。”
落嫣惊讶地看了庞啸川一眼。又能开口说话?难道说他是想治好她,不打算杀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庞公子木有遵照“公主”命令杀落嫣,他说除了杀她,还有其他法子救她,用心良苦啊~啥法子捏,嘎嘎偶不说了~☆、27流言满天飞(倒V看过勿买)
王大夫看完病,收拾好东西,很满意地药箱里掏出几块纸包的蜜饯递给落嫣,笑眯眯道:“小姑娘很听话,给点奖励。喝了药,吃点过过嘴巴就不难受了。”
落嫣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她哪里像是小孩子了?
庞啸川笑着摇头,送王大夫出门,不一会儿便急匆匆返回,正巧逮住了已裹着被子蠕动到门口的落嫣,促狭笑了笑:“王大夫都给你蜜饯了,怎么还要怕喝药逃跑?”
落嫣蹙眉拼命摇头,支吾着往自己脖子处比划。
庞啸川也蹙紧眉头,看了半天终于明白,松了口气认真道:“你放心,我不杀你了,真的。我要是想动手,还把你带回来干什么?”然后不由分说抱起落嫣要放回床上。
落嫣一时消化不了这个消息,浑身木然,被包裹在被中又太过笨重,庞啸川才抱起来刚走了两步,就感觉手中一滑,被中人直直摔倒了地上,他手中只剩床厚厚的棉被。
落嫣跌坐在地,欲哭无泪。还说不杀我了,你这分明是想摔死我!
庞啸川一愣,急忙手忙脚乱去扶她,落嫣从鼻中哼出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甚是有骨气地甩开他的手,手脚并用爬回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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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里,京城的京城的人们都三三两两在外纳凉,而庞尚书府的某一房间却是另一番景象。
屋子里火光融融、热气腾腾,庞啸川将火炉搬到屋中,火上咕咚咕咚地熬着药。感受到暖意的落嫣终于不哆嗦了,眯眼靠在床上打盹。
谁说嗓子坏了不能吃香辣有油水的东西,想来是这姓庞的太小气,落嫣愤愤地想着,摸了摸只喝下两碗稀粥的肚子,悄悄惦记上了那几块蜜饯。
庞啸川擦了把沿鬓角滚落的汗珠,余光瞥见一只白嫩小手从裹得圆圆的被中伸出,目标似乎是凳子上的蜜饯,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落嫣察觉,索性翻身大大方方坐起来,抓过蜜饯就往嘴里塞,一副我就吃了,你想怎样的表情。
庞啸川似笑非笑道:“我小时候也很喜欢吃蜜饯,长大就觉得太甜了。再说这些都是女孩子爱吃的东西,谁见过上阵杀敌还揣包蜜饯在怀里,闲暇之余来两块。”
落嫣被逗乐,嘴里一口蜜饯喷出,想不到庞啸川也这么幽默。
庞啸川见她放轻松些,不再怕他,便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手中的蜜饯顿时撒落到地,落嫣停下笑,颓肩低头不语。
庞啸川突然意识到,她现在根本还不能开口说话,自己这么问不正戳到了她的痛处,唉,在边关和那群粗枝大叶的老爷们相处久了,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会和姑娘说话了。
沉默半晌,庞啸川终于措好辞:“我没有惹你伤心的意思,不过你别担心,王大夫说你喝下的哑药不多,嗓子并未烧坏只是受了伤,喝了药休养几日就好。”
落嫣似没听到般默默缩回被中,黯然神伤地裹着被子翻身朝里。
庞啸川暗叹口气,这姑娘还真是一个谜,当初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公主,难道仅仅是为了和解忧公主抢驸马?可若真是那样,她也太傻了。更何况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公主口中那种无耻的女人,相反,还带几分孩子气和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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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到床上,像谁温暖的手在抚摸。落嫣揉着眼醒来,感觉嗓子不再火辣辣的干燥,闻着满屋子的药香还觉得几分清凉。
目光扫过床前还燃着小火的火炉,药罐子轻轻吐出白雾。扫视一圈,房间里再无他人,落嫣的目光落回床头那椅子时,一时呆住。
上头好好地摆放着一包蜜饯,五颜六色,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散发出浓浓的蜜意。碧玉般色泽的冬瓜蜜饯,雕成花型的金黄梅子蜜饯,琥珀色的水晶蜜枣……
落嫣两眼放光,舔了舔唇,咽了口口水。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她顿时不知所措,便一头栽倒被中装睡。
门响,脚步声在门口停顿片刻,随即更轻地慢慢靠近,落嫣的眼睛闭得更紧了。
庞啸川望着床上那人不断扑扇的睫毛,摇头一笑,从药壶里倒出药,走到床边将药碗放到落嫣面前,热腾腾的药气直熏她口鼻,而他则悠闲地拿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
落嫣听得动静,悄悄眯眼望去。不得了!庞啸川居然在吃那块最大的冬瓜蜜饯!而且还向那包蜜饯继续伸出魔爪。
好啊,昨夜把她的蜜饯吓掉了,如今还来抢!落嫣登时跳了起来,一把抓过那包蜜饯护在怀中,张口发不出声,就愤愤比划,一副侵我国土的激愤模样。
庞啸川正中下怀般含着丝浅笑,将那药碗递到落嫣面前:“喝药吧,别想赖了。”
落嫣顿悟中计了,抱着蜜饯,苦大仇深地瞅着那碗药,哀叹自己落魄到为了包蜜饯就奋不顾身的地步。
阳光明媚的上午,花园树枝上,鸟儿们对唱情歌,花园树荫下,庞尚书府的丫鬟们正聚在某处隐秘角落交流新闻。
消息最灵通的丫鬟甲一脸兴奋地小声嚷嚷:“哎呀,出大事了!听守后门的小刘说,昨晚上,二公子用衣服裹了个人回来!”
目光无数次追随二公子的丫鬟乙双目含悲:“什么?男的女的!?”
向来以捍卫主子尊严著称的丫鬟丙瞪其一眼:“二公子又不是断袖!肯定是女的啊,要不然裹住她干什么?”
丫鬟甲兴奋得双颊绯红,压低声音爆出最惊爆的一幕:“还听说,昨夜二公子把她留在房里一整晚!今早还没亮就出门,然后不知去了何处,揣了包东西回来又一头钻进屋里。直到日头升高不得不进宫去,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