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山贼,只怕美人一个媚眼,他就把持不住了,不管江夏王还是江冬王,直直往上扑了!落嫣满心想的都是那情意绵绵的唱曲场景,压根没有注意有人跟踪。
初夏夜晚微凉,落嫣出了身薄汗,终于到得那沉月楼,却被一个眼尖的女子认出并非本楼姑娘,将其拦在了门口。
落嫣瞪眼咬牙道:“让本公主进去!本公主的男人在里头,挡我者死!”说着三下五除二拔下头上金钗,悉数扔给挡她的女子。
那女子惊怔,捧着钗子恍惚片刻,随即两眼放光,钗子猛地往袖中一揣,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有闹事的!”
沉月楼的安保措施很得力,片刻之后,落嫣便以屁股两片肉着地的方式被请了出来。
在第二次被请出来后,落嫣怒极反镇定,想出了更行之有效的法子。
再说那徐安,跌了数跤,泼了数把湖水洗脸,终见几分清醒,能将舌头捋直顺当喊出“兰夕”二字,可追至沉月楼时,却见“缪兰夕”已转而奔向附近一家酒楼。
“小姐,这就是我们离沉月楼最近的包间,除了这些茶水瓜子,和竹梯……还要不要别的什么?”小二笑得殷勤。
“不要了不要了,你赶紧出去!别耽误我听小曲!”落嫣不满地将小二赶走,顺手将腕上的金镯子撸下递过去,“帮我把好门,不准任何人进来!”
小二眉开眼笑地接过,一口一个一定便急急退出。
落嫣打开了窗户,对面的沉月楼灯火通明,言笑晏晏,仔细一听仿佛还能听到那温婉小曲。
“淫词艳曲!不知羞耻的女人,都被我哥哥赎身了还要勾引别人相公!”落嫣狠狠骂着,爬上窗台。
方才她就观察过,这家酒肆的屋檐和沉月楼的后院离得甚近,架起梯子应该能爬过去。落嫣给了小二封口费,这梯子便轻轻松松借来了。只不过,浑身上下戎玄给打造的首饰也不剩几件了。
落嫣颤颤巍巍地爬上梯子,却没注意到酒楼另一房内也有一人尾随而出,正是半醉半醒间的徐安,徐安见她哆哆嗦嗦攀着梯子,怕把她吓摔着便不敢出声,只好悄悄跟在后头。
于是,黑夜里,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向沉月楼缓慢蠕动。
☆、18偷窥好时辰
夜黑风高,向来是爬房偷窥偷听的好时辰。
这厢,落嫣和徐安正向青楼奋进,京城另一头的公主府房顶,同样也有一道黑影。自从被上清知道后,庞啸川就不再扮侍卫了,又恢复了往日在房顶偷偷看一眼的日子。
今夜京城男子大饱眼福,湖畔良辰美景,公主府也甚是和谐,烦人的上清不在,连日夜守着的驸马徐安也不在,只有一个年老的嬷嬷和个小丫鬟坐在床边打瞌睡。
庞啸川翻窗入屋,悄无声息绕到两人身后,点其睡穴,这一老一少睡得更香了,老嬷嬷还轻打起鼾。
庞啸川缓步走到床前蹲下,凝视着沉睡的公主,极轻极轻地握住落嫣的手,明知她不会知道,但还是不敢重握。
多少年都只能在远处静静看着她,今天终于能握住她的手,记忆中那双凉凉的小手还是这样凉。
“落嫣,醒醒吧!醒来,与他和离,让我来照顾你,我们不能再错过了。”
庞啸川低头将唇印上那凉凉的手背,拉着那手久久不愿放。
突然似有一阵无形凉风从脸前拂过,心头霎时浮起说不出的诡异,庞啸川警觉抬头,可眼前分明再无他人,门窗都关得好好,哪里来的风?
绮窗珠帘,地上铺就波丝绒毯,巨大铜镜将屋中的富丽堂皇反射出一层朦胧光晕。柔和烛光下,雪衣女子坐在雕花檀木凳上,怀抱琵琶浅笑不语,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碰触琴弦。
“事已成半,为何如此?”戎玄蹙眉,蘸着茶水在桌面写下一行字。
皓雪淡淡一笑,将琵琶倚在怀中,也蘸着茶水书写:“但为周郎顾。”
错弹琴音,博得精通音律的周郎回首一顾,虽说是因错而顾,但好歹是看了一眼。只是已寻到乔木,为何还要和藤萝纠缠。皓雪如今这看似不正常的举动,是要博得哪个周郎顾?
见戎玄不解,皓雪也不再写,而轻拢慢捻弹奏起琵琶,是一首《细雨打芭蕉》。美妙琴音自指端流泻,她张口做出口型,声音丝毫未发出。
“为人所赎后,便千依百顺、千恩万谢,显得太过平常,不会被他珍视。和江夏王相处的这段时日,我了解他喜好有性情、懂坚持的女子,我便是要让他知道,我的身可以归他,但心必要费一番力气才行,如此方可让他彻底迷恋。”
戎玄了然点头,也做出口型:“辛苦。时间紧迫,年内主上便要实施大计,你必在此之前离间他们父子。”
皓雪点头轻笑,指下音律一刻未停。
窗上映出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的身影,音乐忽缓忽急,好一出细雨打芭蕉。
江夏王眯眸望向那间屋子,久久未动。
手下人靠近:“王爷,待会儿可否需要教训一下那小子?”
“不必!如此反会让皓雪看轻了我。本王不但不追究此事,今夜也不会打搅他们。”江夏王说着转身离开,“明日一早,我会亲自来接她。”
江夏王刚走,便有一条黑影艰难地爬上了皓雪所在小楼的屋顶。
落嫣小心地在屋顶蠕动,只恨为何只跟大内侍卫学了追风掌,没有学学轻功。要知道追风掌可以防身,轻功更大有用处,比如偷听偷窥,又比如捉奸。
徐安也恨为何自己学武不精,曾为御林军统领的父亲不止一次地敦促他学武,可他就总在母亲包庇下偷懒跑出去玩,及至长大外出游学,父亲管不到自己,学武一事便彻底荒废。
如果当初用心一些,何至此刻跟在兰夕身后蠕动,只要轻点脚尖便可追上她,然后紧紧抱住她。数月不见,她知道他有多想念她。
落嫣终于爬到离琴音最近的那间屋子,但不好判断具体位置,便悄悄揭了瓦片偷瞄。
徐安见“缪兰夕”匍匐不动,加紧蠕动跟上去,整个脑子被酒水浸灌,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兰夕!”及至几丈开外,徐安心情激奋,饱含深情地喊了一声。
落嫣觉得这声音极其耳熟,夜风之中飘飘悠悠却有几分瘆人,况且喊的还是“兰夕”,让她想起那日与缪兰夕被魂魄带走一事,顿时毛骨悚然,但竖起耳朵一听却只有青楼乐舞,她便安慰自己,一定是听岔耳了。
“兰夕!”
这次的声再清晰不过,落嫣缓缓回头,猛然瞅见一个男人趴在身后痴痴地瞅着她,红红的眼睛不知是哭了还是醉了。
落嫣舌头都打结了:“徐……徐……徐安?”
“夕儿!”徐安深情回应一声,不由分说就伸手来抓落嫣的肩膀。
“啊!”落嫣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响彻夜空,凄厉之音回荡在碧波池上,只惊得草木含悲,湖边未归的人都不由缩了缩脖子。
皓雪眼眸含笑,戎玄却觉其后是坚冰一样的冷酷。正想着,忽闻一声房顶厉叫,戎玄敏锐目光扫向天花板,手腕一动,握着的茶盏便直直飞向其上。
杯盏碎裂,房瓦坍塌,随着稀里哗啦掉落瓦片落入屋中,还有一前一后掉落的两人。
戎玄本是做足准备对付偷听贼人,却不料那两贼人毫无还手之力,只直直往地上摔落。看清那抹熟悉的红色身影的瞬间,戎玄面色突变,来不及站起,便顺势扑飞出去,终于在她落地的一瞬间将其接住。
望着这匍匐在一片狼藉中三个人,一向淡定的皓雪也不淡定了:“怎么回事?”
戎玄抱着落嫣趴在地上,连连惊叹:“姑奶奶,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然怀中的落嫣已摔昏过去,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捉贼啊!有贼!”屋外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捉贼声,零碎脚步声纷至沓来。
戎玄使了个求救的眼神,皓雪会意,指指内室锦榻,戎玄急忙将摔昏的落嫣抱至床下藏起。
第二日,一事在京城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一时赶超了对湖花盛会的热议,此事便是——驸马徐安偷窥已花落江夏王的新任“湖花”,被当场逮住。
这让皇帝很没有面子,让昏迷中的公主很没有面子,更让“湖花”姑娘的良木很没有面子。
江夏王以驸马徐安背弃结发妻公主的名义奏了一折子,请皇帝严惩不贷。
爱子出一半郡守的天价为个风尘女子赎身之事与驸马偷窥之事,几乎同时传入皇帝耳中,皇帝当堂龙颜大怒,斥责江夏王不务正业,沉溺风月。
驸马徐安是爱女死活要嫁的人,万万杀不得,爱子江夏王虽说一时糊涂,可也并非无药可救,但皇家的面子也要保全,皇帝想来想去,惟有一万全之策——处死那个红颜祸水。
江夏王一听要处死意中人,当庭和皇帝老爹争辩起来,说什么都不肯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