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了一眼,便携手向前走,诺大的一片旷野之中,不时会遇到这样的一片魔田,形状十分的不规则,每一块,也必定有一个或两个魔族守在旁边,有的甚至是一男一女,看上去很像是夫妻。走出几里左右,一眼就看到一大片花园,虽然颜色或黑或灰,看上去十分的不漂亮,但的确是花儿,甚至可以闻到隐约的味道,已经有数朵含苞待放。
魔花的气味也是一种魔气的散发,但身为凤凰自然不惧这小小魔气,花解语便拉着凤流羽停了下来,有心想看看这种花儿开起来时,是甚么样子的。只等了不大一会儿,就见左近不远处,一朵魔花摇曳着慢慢盛开,看上去像人间的月季花,却足有碗儿那么大。几乎是立刻的,那魔族便跳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赶过来,一把摘了那花,便送入了口中,咯嚓咯嚓嚼了几下咽下。
难道他们种花是为了吃的?花解语不由愕然,看眼前魔花陆续开放,而每开一朵,那魔族都飞快的冲过来,抓过花朵吃掉,半刻也不会等。她情不自禁的转头,看着凤流羽,他却正微微凝眉,若有所思。
花解语正想拉着他走开,凤流羽却忽然反手握回,将她带离几步,几乎是在同时,不远处有一个魔族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抓过一朵未开的魔花便送入口中,之前的魔族嗬的一声叫,立刻过来抵挡,两人便噼哩啪啦打成一团,可是一边打,一边却都在飞快的从身边抓了花苞吞下。近处的花儿吞完了,便移向远处……
花解语愕然,隔了许久,才苦笑道:“居然是这样的……”
其实就在前一刻,两人还在想,原来魔族也不是那么坏的……可是这时候,两人都已经明白,原来种粮种花,都是他们补充力量的一种方式,修为低的便种些粮米,修为略高的便种些花儿,为了怕人抢夺,所以才不得不挑一些树下藤下这种隐秘之地,而且成熟之后怕人抢夺,所以才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一旦成熟,便要立刻服下。
花解语叹了口气,拉了凤流羽的手,道:“我们走罢。”
凤流羽温言道:“他们亦有耕田劳作之心,可是,却总有一部分魔族想要不劳而获。若能约束这些人,想必他们更乐意选择种田的方式来获得灵力。”
凤王为人,并不一昧慈悲,却也不一昧否决,只是单纯的就目前情形,提出一个中肯改良的建议。花解语摇头道:“我倒感觉,如果他们有的选,那一定没有人肯下力气种田,凡是种田的,都是本领低微,没本事抢人家的,只能是自己种,且种出来之后,也只能无奈的看他们抢……他们想的就是,即使一百株里面,能有五十株属于自己,也不枉这番辛苦。”
凤流羽点头道:“这话也有些道理。但即便是人心也有私,修士之中更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所以魔族这般,也并不是十分奇怪……要约束并非绝无可能。”
只是很难很难……花解语悄悄在内心帮他补足,两人仍旧安步当车向前走,费了大约三个多时辰,才绕着魔界边境处转了一圈,地势比照晏婳所感应到的颇有些不同,所以阵法大约也要改动,身上带的隐形小阵也暂时不宜放置。同时,也大概了解到了魔族的生活,修为低的魔族便种田种花,稍高的便捕猎魔兽,再高的便在魔镇中开店,以货易货,或者售卖吃食等等。
花解语用晏婳所教的草木传讯之法,向北天界通过讯息,告知平安,两人便悄悄进入市镇。不同于神界的径渭分明,魔界是完全的气息混杂,来了这么久,居然完全感觉不到魔君的所在,两人在面容上都已经动过手脚,且气息也可以伪装,可是毕竟初来乍到,诸事不知,不敢现出模样来询问,仍旧只是多看多听。
识得凤流羽这么久,一直风波不断,即使两人有过了那么亲密的关系之后,也不曾好好的相处过,今日一直手挽着手,并肩漫步,虽然是在魔界,却也意外的多了几许温馨。花解语明仗着旁人看不到,索性双手抱了他的胳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凤流羽侧头瞥了她一眼,薄唇微牵,也便由着她。
连转过两个市镇时,天便黑了下来,诸界中只有仙界,是无昼无夜,自始至终明晃晃的,其它神界之类,都是昼来夜消,与人间一样。花解语正想着要不要趁夜先返回神界再说,却忽觉凤流羽手掌一紧。
花解语抬头一看,然后愕然的张大了眼睛,眼前几个魔族正急匆匆的走过,中间夹着一人,身着紫色阔袖蟒袍,腰系闪闪发光的金带,袖角处团团的绣着如意连云纹,面容便如雕塑一般深刻俊美,通身带着一股锋锐贵气,那一身的华贵装饰与身边魔族十分格格不入,未结束的长发散在两肩,神色颇有几分傲慢,居然是夜惊澜。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是妖族唯一的七品炼丹师,雪澈名义上的师兄,其实雪澈所学,大半得自他的教授。这次见面,并没想到要问起他,也不知他怎样了,却居然此时在这儿出现……难道夜惊澜居然与魔族有勾结?花解语毫不犹豫的拉过流羽的手,便跟了上去。
前面几个魔族走的并不快,几乎是在借就着夜惊澜气势十足的四方步……一路走过长街,然后进了一间极高大的屋子,其中一个魔族便躬身道:“夜大师,您先休息一下,我去禀报了皇上。”夜惊澜冷笑一声,也不答话,那魔族便吩咐人备水备饭,依足人间规矩,居然十分殷勤周到。
皇上,是指魔弑天么?这间屋子就在市镇之中,看起来十分寻常,难道魔弑天居然住在这儿?那夜惊澜是来做甚么的?这间屋子不大,屋中足有七八个魔族,两人俱都坐在梁上,将气息收在体内,凤流羽略略偏头,在她耳边道:“他似乎是被魔族强请来的。”
强请?其实就是挟持?花解语压低声音:“可是我细细瞧过了,他身上并没有受甚么伤。”
凤流羽简捷的道:“他一直在悄悄观察周围的情形。”
花解语微怔,这才留意到,夜惊澜坐在椅中,看似一脸傲慢,却一直在悄悄打量周围的情形。若是做客,自然不必如此,难道他真的是被魔族强请到这儿的?魔族请一个炼丹师到此,难道是因为魔弑天病了?
一念尚未转完,便见方才那魔族去而复回,叉着手,十分恭敬的道:“请夜大师过去瞧瞧。”
夜惊澜也不多说,便站起身随他向前,如果他要见的人真的是魔弑天,魔弑天修为极高,且既然处身在此,那必如凤王的青歧山一般,以神念笼罩,且他也曾用过瑶草,必定熟悉瑶草的气息,虽然讲打他们全然不惧,可若被他发现,恐打草惊蛇,影响之后的布阵。花解语与凤流羽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色,各出一缕神念,迅速汇成一缕,贴在了夜惊澜身上。感觉中,夜惊澜似乎一连过了两道门,进入了一个房间,神念便自他衣角滑下,贴在了窗上。
房中夜惊澜两人的脚步声响,一路响到了房间中央,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之声,隔了许久,夜惊澜才淡声道:“这种情形十分特异,旁人帮不上甚么忙,全靠他自己。”
旁边的魔族道:“多吃几枚丹药也不成么?”
夜惊澜冷笑道:“你当丹药是随便吃的么?”顿了一顿,又道:“你放心,我在药之一字上,从不打诳语。若是能成,我不会不认。”
那魔族显然还是不信,只道:“哦……”
夜惊澜很有些不耐烦,虽然身在险地,可是坏脾气发作,哪里管的了其它,忍不住就道:“你自己跟自己打破头,旁人怎么插手?打谁都是打你,伤谁都是伤已,连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么?”
那魔族立刻懂了,急道:“是,是……”一边就带了夜惊澜出来,房中自始至终,不闻第三个人的说话声,奇怪的是,也感觉不到有甚么强大的魔族气息。那几个魔族一直把夜惊澜带回,然后安置下来。花解语看房外有人守着,分明是软禁,便道:“不如我们过去问问他?”
凤流羽点了点头,两人便悄悄穿窗而入,夜惊澜正合衣躺在床上,还下着帐子,花解语向凤流羽打个眼色,示意他望风,一边就悄悄逸身而入,一眼就瞧见夜惊澜手边正摆了数个瓷瓶到床上,他正一只手悄悄摆弄,不知道是要做嘛,花解语极低极低的道:“夜大师!”
夜惊澜炼丹高明,却不长于击技,更不擅长应变,一听到有声音便是大吃一惊,险些失声叫了出来。花解语早已有备,拂袖送过一阵风,将他那声惊叫生生噎了回去,一边道:“别怕,我是花解语。”
夜惊澜闭上了嘴巴,向后一倚,皱起了眉,显然有些半信半疑,花解语便收了隐身,现出身影,可是她此时的模样,是为了防备必要时现身,所以动过了手脚,既不是花解语的模样,也不是瑶姬的模样。花解语收了隐身的同时,这才想到,有点尴尬的摸了摸脸,一边传声道:“我的脸上是用法器改变过的,单凭我的灵力变不回来,我真的是花解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