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农工商,文人雅士自命清高,不屑与商人为伍,更别说那些当文官的了,就是有一两家做生意的亲戚也要刻意的疏远,生怕被言官参他一个“唯利是图,视财如命”,可是背地里还不是拿钱出来做股,每年等着分红,只不过是不参与经营罢了。
“是是是,夫人说的都是对的。”薄非阳被乌苏雅的长篇大论说的连声称是,宠溺的看着她道:“你若是喜欢,我回去跟娘说一声便是了。”
“真的!”乌苏雅一阵惊喜,搂着薄非阳的脖子腻歪的把头枕在他的胸口,“多谢侯爷!”
薄非阳便要环上乌苏雅的粗腰,视线却落在她的肚子上,顿了一下,又苦笑着收回了手。
苏雅又还裴。夫妻二人又腻歪了一会,便让人进来整理和伺候茶水。
裴嬷嬷在梳妆台便帮乌苏雅整理睡的有些凌乱的头发,薄非阳便接着书房还有书没有整理,转身走了出去,夏家的两个儿媳妇便走了进来,小孙媳妇手里端着茶盘,大孙媳妇手臂上打着干净的布巾,手里还端着铜盆,放下铜盆也没有进去整理床铺,反倒在桌前踌躇了起来。
夏家小孙媳妇见状,放下茶盘便走到了床边,整理完床铺才低头走了出去。
乌苏雅也梳妆完毕,裴嬷嬷便拧了布巾给她擦脸抹手,夏家大孙媳妇这才殷勤的捧着茶碗,裴嬷嬷却面无表情的接了过来,转手递给坐在方桌边的乌苏雅手里。
夏家大孙媳妇倒也不生气,反倒笑嘻嘻的看着乌苏雅。
乌苏雅接过茶碗放在桌上,抬眼看了夏家大孙媳妇一眼,嘴角扬了一下道:“有事吗?”
夏家大孙媳妇脸上的笑容便更大了,谄媚的把茶碗往乌苏雅的面前推了推,道:“夫人喝茶,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夫人想去哪里看看,今儿个太阳大,倒也不晒人,出去转转是最好的了。”
“哦,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好玩的?”乌苏雅随口说道,心里却晓得夏家大孙媳妇刻意等在这里,定不是只为了问自己这么无聊的一个问题,只是她不说,自己也懒怠问。
夏家大孙媳妇毕竟是有备而来的,也侃侃的说道:“别看咱庄子从外面看,出了成片成片的额竹林什么也没有,其实不然,要真走进去才能看见东西,光是别院后面的泉眼便是去处。”
“哦?”乌苏雅有些意兴阑珊,山泉虽然京城没有,可是城外却多的是,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夫人不晓得,那个泉眼出来的水是热的,这个季节倒是没什么,到了冬天,水便热腾腾的,跟那烧开的水差不错,还咕咚咕咚的冒着泡,颜色也与其他的水不同,微微泛黄,还有些硫磺的味道。”夏家大媳妇料到乌苏雅会这么说,忙把那眼泉的稀罕处说了出来,连说带比划的,倒是生动。
乌苏雅这才来了兴致,暗想那眼泉大概是过了硫矿的温泉,前世她也泡过不少的温泉,晓得含有硫磺的温泉水对皮肤病有不错的疗效,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泡的,至少她这个孕妇便不合适。
不过得空了还是得过去看看,若是水质好,在泉眼旁边挖一个池子续上水,冬天的时候过来泡泡温泉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若是开发出来,吸引京城的贵族们都来泡温泉,那泉眼里出来的便不是泉水,是白花花的银子了。
乌苏雅的眼睛里满是闪闪的银子,平常不出门,一出门才发现满地都是金银,没想单一个下竹庄便有这么多的营生可做。
夏家大儿媳妇见乌苏雅对庄子里的景色颇有兴趣,又说了几处,才把话题拐到了正处,叹了口气道:“虽说咱们庄子里的好处多,可是毕竟是山沟沟里,相奴婢这样的人待着觉得好,年轻人待久了难免觉得厌烦了,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也没有个出席,比不得那些在京城谋事做的,庄子里有几个年轻人待不住,已经出去了,听说在京城里混的还不错,每年回来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的往回拿,家里人脸上也有光。”说着看了乌苏雅一眼。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乌苏雅和裴嬷嬷都不是傻得,自然听明白了夏家大二媳妇的意思,下竹庄是薄家的没错,庄子里的庄户却不属于薄家,当初买地的时候,并没有连带的把那几户人家也买下来,那些人家现在吃喝虽然都是靠山上的竹子,也算是给庄子里打工,每季度从老夏头手里另银子,多做多得,少做少的,要去京城谋生,老夏头自然也是不管的,这才有了夏家大孙媳妇眼红的地方。
夏家是薄家的世仆,连带着嫁进夏家的媳妇们也都是,夏家的人活计便应该是薄家来安排了,夏家大孙媳妇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儿孙在庄子里待了,大概是想进侯府,或是跟着薄非阳身边办差,这倒也确是比在庄子里做粗活体面。
只是主家抬举谁其实下人自己能多嘴的?裴嬷嬷的脸上便不好看了,恼怒的等了夏家大孙媳妇一眼,道:“你这人也太不知分寸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你能来求的?”
夏家大孙媳妇也晓得自己这样做有些过了,为了儿孙的将来她也只有硬着头皮来了,若是让家里的老太爷和她公爹、她男人晓得,只怕少不了一顿数落,可是来都已经来了,说也说了,她也只有再求上一求了,膝盖一软跪了下来道:“奴婢也晓得自己是个没脸的,可是为了孩子们,也是不得已,奴婢家里的大小子要娶媳妇,那家便有个在外面做生意的儿子,奴婢那未过门的儿媳妇也是从他那听说了外面的女子成亲都要成套的头面,才敢向我们家开口的,奴婢就想若是家里没有一个人在城里当差,只怕会被那家人低看了,要说起来,我们老太爷也是薄家的世仆,侯爷还没有封爵的时候,夏家便忠于薄家了,若真计较起来,兴许······兴许人家还会觉得侯府刻薄······”
夏家大孙媳妇说着声音变小了下去,乌苏雅却停了个清楚,眉头不由得也皱了起来,她这是在用话堵她呢,夏家对侯府忠心耿耿,侯府若是不提拔夏家的小辈,便是薄情!
裴嬷嬷气的手都攥了起来,乌苏雅忙拉了拉她的手,让她消消气,看了夏家大孙媳妇一眼,道:“你起来吧,这事的确不该你来跟我说,要说也该老夏头自己亲自来说,不过你既然开了口,念在你们把下竹庄和别院打理的这么好,我自然也不能拒绝。”
夏家大孙媳妇还没有站直,闻言又跪了下去,连声谢恩。
“你别急着谢。”乌苏雅道。“知不晓得,你打算让哪个进京?”
“自然是我那二小子,大小子马上便要成亲了,家里有个在京城里做事的小叔,那家也不敢轻看了奴婢家了。”
人都说狐假虎威,夏家是侯府的世仆,背后有整个侯府,怎么样也应该比平常庄户家有脸面。
可庄户渐渐富裕,夏家人又随和,反倒那些平民比贱籍的仆人要有脸面了。
乌苏雅便觉得有些好笑,觉得下竹庄就像个小村落一样,村子里的人富了,虽然依然要拉拢村干部,却在敢在村干部的面前得瑟了。
夏家的二小子便是今儿个早上带薄非阳和乌苏雅去造纸坊的那个半大小子,乌苏雅记得夏安是很器重自己的这个小孙子的,抄纸也是一把手,若是造纸坊真的扩大,他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夏安也未必会放人,看来夏家大孙媳妇来给自己儿子谋差事的事情,是没有跟家里商量过的,这是若是让夏安晓得也不晓得会如何。
可是不管怎么样,差事是夏家大孙媳妇求的,她作为主家,也要跟夏家的当家人打声招呼,至于他们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便是他们家自己的事了。
乌苏雅又看了夏家大孙媳妇一眼,难怪她这样偷懒耍滑的性子,在夏家还能得意洋洋的,原来是因为夏家最小一辈的两个男丁都是她生的,古代重男轻女,农家更是如此,毕竟一个男丁便是一个劳力,便是与人纠纷,男丁多了打架的气势也足一些。
“好,这事我还要问问老夏头,若是他也是这个意思,那我便着手办了,等回京城的时候,免不得要把人带上,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乌苏雅笑着说道,夏家二小子人机灵,她倒也喜欢,留在府里当差也没不错。
夏家大孙媳妇闻言心里有些忐忑,想了想眼里便有了些坚定,忙谢了恩,又奉承了几句,便被乌苏雅打发出去了。
到晚上,乌苏雅便让人把扩建造纸坊和开纸铺,还有夏家大孙媳妇为儿子求差事的这两件事传给了老夏头。
等到他和薄非阳用了晚膳,出去散了步回来,老夏头已经带着一家人在正院门口跪着了。
“这是做什么?”一进门便见一群人跪在门口,乌苏雅吓了一跳,忙让裴嬷嬷去把老夏头扶起来,问道:“出了什么事了,让你劳师动众的带着家人跪在这里,都是家里的老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要这般行事。”
老夏头被裴默默扶起来,却低着头不敢去看乌苏雅的眼睛,恨声叹了口气,转头看了身后一眼,才惭愧的道:“都是老奴无能,家里出了个这么不贤的人,竟然敢到主子面前去开口要体面,老奴真是无能啊!”
乌苏雅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料到这件事会在夏家引起异动,却没想到会闹到自己面前来,还是这么大的阵势,见老夏头又要跪下去,身子一动便要去扶她,薄非阳却比她快了一步,单手扶起了老夏头,看了夏家大孙媳妇一眼,道:“一码归一码,不是你的错,务须你来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