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贵妃低下头,旋即又抬起来,小心看着李泰的眼睛轻声道:“臣妾是觉着许将军人才好,年轻有为,想……”
李泰断然道:“秦倩玉不可能配给许靖,让她趁早寻个人嫁了吧!”
秦贵妃听皇帝说得决绝,脸色变白了:“皇上!臣妾只有这一个嫡妹,她心爱许靖,皇上难道不能看在臣妾的面上,让她如愿么?”
李泰淡淡地说道:“许靖,早有未婚妻!”
“不是……与贾素素退亲了么?”
李泰仰头靠在椅背,看向暗沉的殿宇:“退谁都可以,贾素素不能退!皇后知道素素性子张扬容易得罪人,觉得许靖能保护她,和朕商量将素素指给了许靖。虽是两家人自行下聘纳礼,实则也是朕与皇后的意思!”
秦贵妃心里酸意上涌,却很理智地压抑下去,求着道:“既是皇后指婚,便退不得,皇上也为妹妹指一门亲事吧?”
李泰摇头:“朕没那闲功夫!”
秦贵妃暗自咬牙,不肯放弃:“臣妾有空,那便允臣妾给她指婚?”
李泰沉默了一下,声音里稍带倦意:“贵妃忘了么?才说过朕是有准则的,上有太后、皇后,贵妃无此特权!”
城西顺义巷贾家,大门紧闭,四名侍卫一字排开守在门外,秦、卫两家人连同邀约来的一些亲友,加起来也有百多号人,轮番上前挑衅,更有纨绔子弟们捡起石子砸向大门,四名侍卫寒着一张脸,稳稳站着巍然不动,石子来了躲开,左右纨绔们力气不济砸不进院子,就算进去了也不能到人住的地方,里边还有影墙呢,若是人群涌上来,齐眉棍一拦,直接推开,跌倒多少人都不关他们的事!许靖放在素素身边的不是一般侍卫,那都是上过阵,以一当百,杀人不眨眼的,秀才遇到兵,礼部的人与他们讲礼仪教化没用,威胁恐吓也没用,他们腰上挂的是左卫营的腰牌,人却属于外地军营,轮值完了就放回军中,除了许靖,谁还能找得到他们?
正文 第七十七章便宜
第七十七章便宜
院内,女人和小女孩儿避去房廊下,面对不时飞进院来的石子,女人们惊惶不安,小子们却面无惧色,家族没落,忍受贫穷在其次,最要紧的是注重子弟修养,磨砺心志,贾周文深知这个道理,因而平日手不释卷,亲自指导孙子孙女们读书识字,传授为人处世的方式方法,而贾平志和贾平锦伤愈之后,领着小子们习练武艺,也不论亲生的儿子还是侄儿,都一视同仁,同样管教,启字辈自五岁到十一岁的男孩子共六个,都极有骨气胆量,没有谁退缩,此时环绕在贾周文、徐氏和贾周武、素素父女俩围坐的石桌旁,神态严肃,一言不发。
素素拉过站在身边的思哲,替他整理一下领口,笑着对其他男孩们说道:
“不用怕!门口几位军爷武功了得,几个文人是挡得住的……”
站在贾周武身后的平繁一顿手中长棍,扬眉道:“不怕!挡不住还有我们呢!”
启思说:“贾家棍法从小练到现在,正想试试!”
启慧附和:“我也是!”
贾周武含笑点头,贾周文安抚孙儿们:“稍安勿噪!你们虽学有技法,却人小力微,比你们高大壮实的,不懂棍法一样能将你们制住。记着,习武强身,还须韬光养晦,不是光凭借武功就能样样解决,要讲谋略,懂筹划,兵不血刃而致胜,方为上上策!”
徐氏指使两个丫头在另一张石桌摆上茶壶茶杯瓜果,领了男孩们过去坐着,让大人们说话,贾周文便对素素道:
“百草山庄重建药库,林叔腿脚不便,又要看顾仆役们在药畦里劳作,管不得许多,你三哥领着工匠们住在山庄,这深更半夜的自是回不来,你六哥将你七姐姐送去了曾城你姑母家,家里就只剩伯父和你爹……你看,那秦贵妃听说最是得宠,咱们争口气是要的,也该避其锋芒,不好把秦家招惹太过了吧?”
贾周武和贾周文虽是亲兄弟,小时一个习武,一个学文,他只多跟着大哥和二哥,嫌这个三哥文酸味重,并不爱跟着他,有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味道,如今难兄难弟呆在一起时日久了,不知不觉受三哥影响,学会点折衷退让,也说道:“闺女,你三伯父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咱们家到底……并不是怕了人家,这一屋妇孺老少,好不容易得点盼头,再经不起折腾。那卫侍郎原是爹爹手下,你要是觉着先低头丢份,解药拿给爹爹,爹爹去跟他打交道,你看如何?”
素素为父亲和伯父斟上热茶,一一送到他们手上,说道:“三伯父、爹爹莫要担心,今日女儿定能灭下她们的嚣张气焰——魏府花园发生的一切,皇帝了然于心,咱们现今都了解他的为人,可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随和,不然也不至于这般对待三代功勋、历代外戚的贾家!他看不惯外戚仗势,秦贵妃之妹的行为必定不为他所容,刚好有我出手惩治,他乐得清闲,如今只怕早知他们来闹事了,在看热闹呢,若有心给秦家撑腰,还用得着他们如此费劲?皇后生前曾要求许靖护着我,秦倩玉因此而为难我,我只说这是皇命使然,不想皇帝突然现身,原以为他会斥责我狂妄,他却云淡风轻地认下了!就是说皇帝还念着与皇后夫妻一场的份上,默许许靖护卫我!从这点也可看出,两人争吵,皇帝实际是偏向我这边了,他不喜秦倩玉拿他与贵妃的名头壮大自个儿声势!所以我并不担心,左右还有许靖挡在前头呢,再不然找福郡王,他说过有事尽管找他去!贾家军西北战败,是郑敏修从中使坏,就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许靖来得如此之快,不可能是毫无准备!这二人应是相互早有接应,福郡王李艺辅佐皇帝,出谋献策……对贾家来说他们都不是善茬,咱们无力反击,却须提防!但他们却又愿意做出一副仪义行径护卫于我,我何苦揭穿他们的假仁假义?贾家势弱,正好借把大伞遮挡风雨,苟延残喘,终是等到机会,三伯父所料不差,一场瘟疫给咱们家带来转机!”
贾周文看着素素,喟然长叹:“孩子,你……你们兄弟姐妹若早这般开窍,也不至于受这一遭苦难!也罢了,如今是吃一堑,长一智,好歹能长出点心机来!”
平繁和启思不时跑到大门处去往外瞄看,此时跑回来报讯:“福郡王和许大将军来了,好像听说又有什么冯公公来了!”
素素一怔:冯贵来了?会是皇帝耳朵软,顺从贵妃之意来压制她吗?
来就来!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更加柔韧,未必不能。
她已经让秦倩玉和卫美珊吃到苦头,皇帝肯救秦倩玉,那是她的造化,别人也知道贾素素不是饶过秦倩玉那二十个磕头,而是受皇权所压,不得不放弃而已!
普天之下,有几人抗得过皇旨?所以说,素素不算落败丢脸,不过是和秦倩玉打了个平手而已!
贾周文、贾周武带着素素开门出来,门外仍然站满了人,却很安静,打着秦、卫府记号的灯笼照得四处明晃晃的,秦、卫两家的人刚才还吵吵嚷嚷,此时嘴巴像上了封条,不发一言,木木地站在当场瞪视着门里出来的贾家人。
素素的手挽着贾周武臂弯,将脸躲在他的阴影里,秦、卫两家人的目光恶毒怨恨,犹如利箭,她看见了福郡王,福郡王冲着他们父女三人露出笑脸,眼神清亮温和,尽显安抚之意。
巷子里未睡或已经睡下被吵醒的邻居们都跑来看热闹,见贾家人出来,便有热心的年轻人问道:
“贾家老爷,这些人又闹的哪一桩?要打架人手不够说一声儿,咱们别的没有,力气总不缺!”
贾周文忙往四方拱手致歉,说惊扰了邻居清梦,改日定当赔礼。
贾周武吩咐跟出来的两名丫头护着素素站在门洞内,他自己随兄长步下台阶,和福郡王见礼,许靖站在另一边,陪着宫里来的冯贵冯公公,素素看见冯贵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缓步走到福郡王身边来,贾周文兄弟朝他拱手为礼,冯贵说声不敢,含笑躬身还礼,声音不大,足以让三极阶台上门洞里的素素听得到:
“洒家此来是奉贵妃之命,送上诊金百两黄金,另有五百两纹银,十匹锦缎,十匹绢绫,钗钿玉饰若干,做为赔礼,请九姑娘看在贵妃面上,放开此事罢!秦小姐有错在先,原该依九姑娘之言磕头认错,无奈她此时人在家中,辗转而来,多有不便,也怕误了医治……二位贾老爷,您看?”
贾周文连称不敢,朝皇宫方向行了一礼,引得素素暗叹口气。
听锣辨音,来的又是皇帝贴身的人,贾周文心知素素的猜测是对的,皇帝不禁放任此事,明显还扶了素素一把,冯贵说的奉贵妃之命,,谁都知道其实是个借口,贵妃能派得动皇帝身边人?
因而贾周文对冯贵说:“我家姑娘顽劣,却让冯公公辛苦,实在惭愧!既是贵妃发了话,平民小户,岂敢不从?一切听贵妃的安排!夜深露重,宫中到此路途可不近,公公如不嫌弃,请入院内小坐,待我兄弟奉茶,以解劳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