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悦,你跟朕说说你是怎么打了澈儿了?”承延帝并不恼怒,在他看来两个孩子打架并没什么大不了,相反觉得他们心无城府小孩子心性毫不遮掩倒是有趣。
凌子悦正思虑该如何向承延帝解释,云澈却先于她开口道:“父皇,凌子悦的脸也被儿臣打了,要他现在开口说话,他可疼着呢!”
“哦,那朕就听澈儿你是怎么说的。”承延帝垂下头来,眼中盛满笑意,可见他对云澈的喜爱。
“昨日儿臣与凌子悦因为观点不和吵闹了起来,儿臣与凌子悦互不相让争到面红耳赤。于是儿臣对凌子悦说,如果他能打赢儿臣,儿臣就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儿臣本以为凌子悦不敢对儿臣出手,怎料到他真的一拳打了过来,儿臣闪躲不及,下巴上挨了一下。”
承延帝听完就笑出了声,洛嫔蹙起黛眉道:“你这孩子,有什么都应该好好理论,怎么能动手呢?”
凌子悦赶忙跪下,“请陛下恕罪,凌子悦一时激动,不慎打伤十皇子,凌子悦知错。”
承延帝却摇了摇手,示意凌子悦起身。
“凌子悦,你能不畏权势,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是好事。朕反而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秉性,将来做一个直臣。”承延帝拍了拍凌子悦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澈儿被凌子悦打了,也没见你怨怼于他,听说你们明日还相约去上林苑骑马?”
“凌子悦说的有道理,只是儿臣固执己见而已。不过一时观点不和,儿臣就与凌子悦打起来了,这是儿臣的错。”云澈一字一句十分真诚。
承延帝的笑容更深了,“为上者要懂得求同存异,澈儿的心胸宽广,朕甚慰!”
洛嫔听到这句话,眼中一丝喜悦闪过,脸上的表情却极为平静。
“澈儿,弄了半天都不知道你与凌子悦为了什么争执呢!”
“儿臣与凌子悦争执的是到底应该以理服人还是以武服人。凌子悦认为应该以理服人,但儿臣却坚持打赢了的人说了算。”
“于是你们就打起来了?”洛嫔没好气道。
“那澈儿现在觉得呢,应该是以理服人还是以武服人?”承延帝颇感兴趣地问。
8、决心
“儿臣现在觉得,对待自己的子民应当以德服众以理服人,这样百姓才会真心归属我云顶王朝。但是对待入侵的强寇,只得以武力捍卫我云顶王朝的疆土。”
承延帝良久没有说话,洛嫔心下紧张看着他的表情,现下云顶王朝与戎狄之间关系微妙,而云顶也一直坚持和亲的策略,云澈的回答只怕会逆了承延帝的心思。
“澈儿遇事能一分为二地去思度,真的是长大了。只是父皇希望你能记住一点,在你囤积到足够的实力去对抗你的敌人之前,你一定要做到忍辱负重。”承延帝意味深长道。
“儿臣明白。”
“好了,澈儿你去吧,朕再同你母亲走一走。”
“儿臣告退。”
待到云澈走远,洛嫔才道:“澈儿年幼不懂事,陛下切莫与他计较。”
承延帝脸上的笑容虽然隐去,握住洛嫔手腕的力量却更重了,“澈儿有魄力有胆识,只要好好磨练将来必定在一众皇子中出类拔萃。你需在他身上多花些心思。”
“喏。”洛嫔颔首,神态恭顺,唇上泛起一丝笑意。
当云澈与凌子悦回到寝殿,凌子悦这才如蒙大赦,“阿璃!你方才吓死我了!”
云澈却狡黠一笑,“怎么吓死你了?子悦你放心,父皇不会因为你打了我而责罚你的,相反他还夸奖你了,要你将来做一个直臣呢!”
凌子悦没好气地瞪了云澈一眼。
锦娘估摸他二人应该饿了,吩咐宫人上了一些点心,在午膳之前让两个孩子垫一垫肚子。
凌子悦见着芋泥桂花糕,便欣喜地坐下,拿起一个塞进嘴巴咬下一半,两腮鼓鼓,眯着眼睛一副尝到人间美味的模样。
云澈就在她的对面盘腿坐下,盯着凌子悦的表情,随即握住她的手指将剩下的那半块糕点塞进了嘴里。
凌子悦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食物,“阿璃!你怎么吃我吃过的糕点啊!”
云澈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道:“我看你吃的津津有味,心想你那块应该特别好吃吧!”
“这点心不都是一个味道吗!”
凌子悦不与云澈计较,伸手拿了另外一个背过身去塞进嘴里。
锦娘来到云澈身边,低□来与云澈说了些什么,云澈点了点头,不动声色。
凌子悦咽下糕点转过身来,云澈捏了捏她的鼻尖道:“我要去母亲那儿,估摸是我与你打架的事情她要找我问话吧!”
“那要不要紧?”
“不要紧,自己的母亲,能将我怎样?”云澈起身,笑道,“你若用了午膳我还没有回来,就自行歇息一会儿,下午我们去上林苑骑马!”
看云澈那不以为意的模样,凌子悦放心许多。
只是她没想到,云澈去见的并非洛嫔,而是凌子悦的父亲。云恒侯知晓凌子悦女儿身的秘密被云澈知晓,自然寝食难安,入宫求见云澈。
锦娘将云恒侯带到宫苑中一处偏僻的凉亭中,云澈已经静候在那里。
云恒侯正要行拜谒之礼,云澈却扶住了他。
“云恒侯此来,是因为子悦吧?”
“正是……”云恒侯忧心忡忡,与云澈唇上悠哉的笑意形成鲜明的对比。
“臣有罪,望殿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云澈便止住了他,目光锐利,直入云恒侯双眼,霎时将他震住。
“大人何罪之有?”云澈笑容若有深意,“几年之后,云澈必然奉旨前往封地,依照父皇对我母亲的宠爱,所受封地必然在富庶之地。届时,子悦也是要随我而去,到时候天高水远,云澈必让子悦无忧无虑享尽荣华。若是现在大人依照当初的计划让子悦离开帝宫,她又以什么身份回到云恒候府?”
云恒侯愣在原处,“殿下……什么都知道了?”
“子悦对云澈开诚布公,云澈自然也以诚相待。只愿大人莫要弄巧成拙,云恒候府一门几十口性命可就握在大人手中了。”云澈漾起一抹笑,云恒侯如何都想不到不过少年的云澈竟有此等心思,背脊不禁冷汗淋淋。
云澈的最后一句话意在警告云恒侯,绝对不能未经他云澈的允许将凌子悦带出宫去。
云恒侯霎时在他面前跪下,恳求道:“殿下……若他日子悦有什么令殿下不悦的地方,下臣恳请殿下海涵,殿下……”
云澈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淡然道:“大人过虑了。不过从今日起,子悦就会像其他伴读一样寄养宫中,由锦娘专门照看她,大人尽可放心。有云澈在,自有凌子悦在。”
云恒侯双眼瞪大,他实在不明白云澈为何对子悦执着至此。仅仅是四年有余的同窗情分吗?
云澈已然走远,锦娘上前扶起云恒侯,低声道:“大人放心,锦娘定会看顾好子悦。大人与其思虑过多,不如放宽心来相信殿下。宫中耳目众多,不便多言。锦娘就此与大人别过。”
锦娘跟上云澈,不时回头望向云恒侯低头深思的身影。直到渐渐走远,锦娘才低声道:“殿下可曾想过,漫漫长日宫中人心又复杂,万一子悦的身份被揭穿,殿下终归是皇子,可子悦……”
“就是担心子悦的身份会被揭穿,我才要将她留在身边。当初云恒候府为了遮掩子悦的哥哥死去的消息,声称溺死在河水中的是女儿子君。就算子悦离开这里,她也不可能以凌子君的身份回到云恒候府,为了掩饰她的身份,云恒候府如何为她找到门当户对的夫君?他日子悦随我去了封地,到那时我自会安排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又何必回去一辈子遮遮掩掩呢?”云澈极为认真地说。
“殿下可下定决心了?”
“锦娘是指怎样的决心?”
“殿下要强大起来,心狠起来,舍弃软弱,将自己武装得铜墙铁壁滴水不漏。”锦娘一直看着云澈长大,他的聪慧他的心胸,她一清二楚。
宫中没有硝烟的战争让他迅速成长,比起寻常百姓家的孩童,云澈成熟的可怕。
“我知道锦娘你在想什么,想我云澈太过自私了。如果放子悦走,也许她以后未必十分幸福,留在公众却凶险万分。但是我放不下,锦娘。没了子悦,谁能懂我?父皇吗?母亲吗?还是忙着巴结权贵向上爬的舅父?”云澈扯起唇角,看向远方。
锦娘叹了一口气。
两人回到了寝殿,云澈原本深沉的表情忽然扬起笑脸,“子悦,我回来啦!用过午膳我们去骑马吧!”
谁知凌子悦已经蜷在榻上睡着过去。云澈回头向锦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缓缓来到榻边坐下。凌子悦的呼吸声浅浅的,云澈倾□来,手指探入她的发丝里,那样的柔软。
“咦?阿璃你回来了!”凌子悦揉了揉眼睛撑起身来。
“还困吗?要不再睡一会儿?”云澈笑着问,
“不睡了!我们去上林苑吧!”
看着凌子悦兴奋的表情,云澈小声道:“那么喜欢骑射……真是个假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