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的唇角上扬,划开那般无奈的弧度,他的手指轻轻掠开凌子悦额角的散发,触上她的眉骨,“可你知道吗……此时此刻我更加清楚……她是我的一切。”
“你越是对她执着,就越是会害惨了她!”
“我知道你想要带她走!我知道从小你对她就不一般,如果你知道她是女子必然会倾心于她!这些我都知道!如果你带走她,就是杀了我……杀了云顶王朝的天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映哥哥?”
当云澈露出那样强装坚强却绝对脆弱的表情,当他像孩提时代那样唤他“哥哥”的时候,云映知道他带着凌子悦远走天涯的愿望不过镜花水月。
带走凌子悦,就是毁掉云澈,毁掉云顶王朝。
尽管离宫多年,但是云映却十分了解云澈的性格。失去凌子悦的云澈再没有剑鞘,杀伐之欲大开,这个天下将成为他泄愤的修罗场。
“那么在她生下这个孩子之前,我要待在她的身边,无论你如何妒忌如何看不惯!后宫前朝权力倾轧,一杯水一朵花都能要她的命!你明不明白!”
云澈的拳头缓缓握紧,他的女人却要别人来保护是何等的侮辱。但他清楚地知道,若说保护凌子悦,这世上他唯一能相信的人竟然只剩下云映了。
“如果她能醒过来,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是云澈的承诺,抛弃了郡王的尊严与权势,退去一切从云端落下。
云映闭上眼睛,他知道这是云澈妥协的底线。
在云澈几乎崩溃的等待之后,欧阳琉舒终于将药带了回来。
服了药之后的凌子悦的眉眼颤动,额头缓缓渗出汗水来。云澈执着布巾为她拭去汗水,目光一刻未曾离开。
终于,她的胸膛开始起伏。
“子悦!子悦!”云澈整个人振奋起来,大喜过望,他轻拍着凌子悦的脸颊,肩膀颤抖的厉害。
凌子悦缓缓睁开了眼睛,干涩着嗓音,发出的声音却令云澈的眼泪掉落下来。
“陛下……”凌子悦的目光迷离,手指却与云澈紧扣。
“我的孩子……”沈氏对眼前的这一切感到不可思议,而凌楚钰赶紧止住她,生怕她大叫出来被他人听见。
“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朕以为失去你了……”
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云澈手足无措,他拥着凌子悦,她就是他的一切。
明朔闭上眼睛,憋在胸中的那一口气终于可以呼出来了
凌楚钰也是笑中有泪。
“好疼……好疼……”凌子悦的眉头皱起,脸上是极为痛苦的神色。
“疼?哪里疼?”云澈大惊,这才发觉是自己抱的太紧勒疼了她,略微松开臂弯,凌子悦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凌子悦咽下口水,喃语道:“我没死吗?”
“当然没有!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把你找回来!子悦,你知不知道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了!”云澈的手掌覆在凌子悦的小腹上,亲吻上她的额角,“所以,你不可以死,也不能死!”
“我……有了孩子?”
劫后余生的凌子悦根本思考不及,她还活着?她有了孩子?
凌子悦终于看见了立于一侧的云映,以目光向他确认云澈所言之事。
云映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陛下,而今之计是要速速命凌府操办凌大人的葬礼,要让天下让太后知道凌大人已经去了!凌大人有孕,朝中除了微臣、明朔大人与凌楚钰大人之外,决不可有第三人知晓,否则只怕有许多人不想这孩子来到世上!现下,必得寻找一处幽静且避开帝都权贵的地方让凌大人安心待产!再命明朔大人从军中挑选心腹严加保护!”
“陛下,凌府在帝都城郊有一处别院,朝中无人去过此处,就连我凌家也是几年难得去一趟,可作为妹妹的暂居之所!”凌楚钰禀报。
云澈点头,“明朔,你速速前去挑选人手!人不在多,在于可不可信!”
“微臣领命!”
此刻,明朔不得不暗自佩服欧阳琉舒心思何其缜密,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也能保持冷静。若不是他低调处理此事,只怕承风殿中的洛太后不但得知凌子悦还活着的消息,更有甚于她若得知凌子悦身为女子却在云澈身边多年,还官至云光大夫,必然会以此要挟云澈灭凌氏满门。
众人尽皆退出门去,只余云澈紧紧搂着凌子悦。
她的身体还虚弱着,就连呼吸也费力。抿了抿唇,凌子悦靠着云澈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忽然觉得如梦似幻。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了他们俩。
“阿璃……我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云澈闭上眼,眉头颤的厉害。
“你若是死了,就是要了我的命。”
凌子悦不禁一笑。
“果真世事无常……本以为会死,却又活着……本以为永远摆脱不了……却可以骤然抽身……本以为……”
云澈低下头来吻上她的唇,轻轻蹭着她的鼻尖道:“没有那么多本以为,由始至终,你都是我的。你要将这个孩子生下,他是你我的血脉,是你与我的证明。”
凌子悦的眼泪垂落。这一日发生了太多,峰回路转起死回生。
她的人生就似在汪洋中跌宕起伏,不知这一次是否能安宁下来。
人生中所有难以承受的痛苦,大悲大喜,云澈在今日都经历了。
当夜,凌楚钰便安排了马车,悄然将凌子悦送去了帝都别院,而明朔也挑选了二十多名心腹军士乔装为家仆前去保护凌子悦。
当云澈回到宣室,他疲惫地靠着书案,仰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轻松,相反心中更加沉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从来都踩在生死边缘,一不留神,万劫不复。
“娘娘!娘娘!陛下心情不好,求您就别进去打扰了!”卢顺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
“给本宫让开!”云羽年推开卢顺,行入宣室内。
殿内没有一丝灯光,只能隐隐看见靠着书案坐于地上的身影。
云羽年的肩膀颤动,她静静凝视着云澈,良久不发一言。空气中是凄凉的气息,整个宣室殿成为了盛满悲哀的容器。
“告诉我……他是不是死了?”
云羽年的声音不大,却极为用力。
黑暗之中,她的双目是最为清晰的事物。
他骗了她一世,今时今日,他也只能继续骗下去。
凌子悦确实死了,因为云羽年心中的凌子悦从未真正存在过。
“是。”
不需要看的清楚,云澈也知道云羽年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为什么?你是一国之君,你连自己的臣子也保护不了吗?他做错了什么?”云羽年的身形摇摇欲坠。当她得知凌子悦被太后逼死的时候,就要冲出宫门,是秀川请来宁阳郡主将她拦住。
不过一夜,她流尽了今生所有的眼泪。
“子悦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朕。”云澈闭上眼,“是朕对她恩宠太盛引人妒恨,是朕不知掩饰对她的信任,是朕太锋芒毕露……让她做了朕的剑鞘……”
“哈……哈……”云羽年摇了摇头,“不,陛下……陛下最错的是身为君王……不该相信任何人!”
说完,云羽年踉跄着转身。
凌子悦是她在这如海深宫中唯一可以做的梦。
如今这个梦彻底碎了。
这漫长的一日终于过去。
别院中,凌子悦服下云映熬制的汤药睡的很沉。云澈守在她的身边,手指抚平她紧蹙的眉心。
卢顺来到云澈面前,轻声道:“陛下,锦娘来了。”
101、恨
锦娘缓缓入内,她额上的白纱还渗着血。洛太后本想要赐锦娘白绫,是明朔带着侍卫亲自将她从承风殿带了出来。此时,她看见榻上虚弱的凌子悦以及憔悴神伤的云澈,心中内疚万分,蓦地跪了下来。
“陛下……奴婢有罪……奴婢……”
云澈却抬了抬手。
“你没有罪。没有你和欧阳琉舒,朕就失去子悦了。”云澈吸了一口气,“朕已经将子悦安置在凌家的别院,她……怀了身孕,朕要她安安静静地将孩子生下来。沈氏不可能住在别院里照顾子悦,那会惹人怀疑。而朕相信的,只有你。朕要你在这里替朕照顾她,开解她,守住她。你能为朕做到吗?”
“奴婢万死不辞!”
“那朕……多谢你了!”云澈从不言谢,这一声谢重如千金。
“陛下……陛下回宫之后……”
云澈的牙关咬紧,拳头握到泛白,他的表情冰冷至极,目光里是见血难收的杀气。
“朕失去的,要他们加倍奉还。”
“陛下……那是太后……是您的母亲啊……”锦娘颤着声问。
云澈倾□来,与锦娘对视,每一字一句都是从齿缝中挤出来。
“这天下有哪个母亲会狠到要杀死自己的孙子?”
“陛下……太后她并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