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这里。抱着我。”
不是命令,他的话那般天经地义。
凌子悦睡的很沉,云澈的手指一遍一遍抚过她的额头,她的发髻已经散开,发丝在枕上铺散开来。云澈侧躺着身撑着下巴,细细的看着她熟睡时的容颜。
他曾经嘲笑过那些为了女人丢掉江山的帝王,但每当他看着凌子悦,心中便像有无数爱意急待破茧而出。
他知道,这一世,他不可能再像这样去爱另一个人了,凌子悦就像花火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焚尽了一切。
午后的日光倾斜着沿着营帐的边沿落进来。
云澈悄然起身,为她拉上褥子。
他知道凌子悦是极为喜爱那只火狐,她喜爱它的灵动自由,所以从不希望云澈猎杀它。它的美好在于山林之间,而并非搭在颈间的狐裘死物。云澈心想还是去猎几只鹧鸪吧,黄昏时分与她在营帐前生火烧烤,饮酒畅谈。
他吩咐卢顺守在帐前,除非凌子悦醒了,其他人不得入内打扰。
云澈上马之后,与几名侍军奔入林中。
不久,帐外传来的谈话声令睡意深沉的凌子悦隐隐转醒。
“洛大人,陛下真不在帐中,您请回吧!”
“不在帐中?那公公您守在帐门口做什么?洛敏行既然在上林苑见到陛下的御帐,自然是要来行君臣之礼的。公公您这般阻挡也不通报,是为何故?”
男子的声音高扬跋扈,凌子悦不由得蹙起眉来,赶紧扯过外衫穿起。
“洛大人,陛下真的前去狩猎了!不信您可以问问这些侍卫!”
“问他们?陛下不在这里,他们不跟着去却守在这里做什么?”洛敏行冷哼一声,只道卢顺是在骗他,高声道,“臣国定候洛敏行前来见驾!”
洛敏行乃是洛照江的弟弟洛照河的独生子。洛照河在朝中无所作为,早年云澈登基封他为国定候,不消三年便因病故去。其子洛敏行继承其爵位,由于洛照江膝下无子,对于这个侄儿是相当厚爱,洛太后也对其溺爱有加,自然养成了他飞扬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
凌子悦倒吸一口气,匆匆系上腰带,正要将散落的发髻梳起,帐帘便被掀起。凌子悦背脊僵直,入内者正是洛敏行。
洛敏行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未及收拾的床榻,心想自己该不会正好打扰了云澈的好事,正欲低头请罪,却不见云澈,只看见不远处一身着男装的凌子悦。
洛敏行顿住了,唇上的笑容轻浮中更有几分令人不悦的意味。
凌子悦将所有的惊慌收起,微微颔首道:“国定候。”
洛敏行虽然在外戚中地位显赫,但论官职还是不及凌子悦的。
洛敏行顿时笑了起来,手指掠过凌子悦垂下的发丝,“陛下的品味果真脱俗啊!这位便是明妃吧!”
没想到他竟然将自己当成了明熙,凌子悦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话。
自己的身份乃朝臣,却卧于天子的营帐之中,于礼不合。
洛敏行一向声名狼藉,在他的封邑中只要他看上眼的女子,都会被强抢入府中受他摧残。此刻的洛敏行早就被色胆蒙了心,只觉得眼前女子与他往日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他的手还未及触上凌子悦的脸颊,凌子悦便向后退了一步。
“唉……在下也只是想将娘娘看清楚而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陛下与敏行也是表兄弟,大家是一家人,娘娘何必害羞呢?”
“洛大人!这位并不是明妃,而是当朝云光大夫凌子悦!”卢顺赶紧出言制止,希望洛敏行不要继续无礼。
“云光大夫凌子悦?”洛敏行哈哈笑了起来,“本王当然听说凌大夫是帝都城中出名的美男子。既然如此,就让本王看清楚些,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洛敏行根本不信卢顺所言,只当他是不想自己接近陛下的宠妃才胡乱编出的借口。
“大人,传言终究只是传言而已。洛大人又何必尽信。大人想必有要事与陛下相商,凌子悦先行告退。”
凌子悦正欲离去,却被洛敏行拽住了胳膊。
“有意思。怪不得陛下如此宠爱你,当真比普通女人有情趣的多啊!”
凌子悦瞪大了眼睛,用力要甩开对方的手,“国定候,请自重!”
“洛大人!这位真的是凌大夫!不是明妃!”
卢顺挡在凌子悦身前,洛敏行却一把将卢顺推开,脸上满是恼怒的神色,“不就是个女人吗?在朝中无权无势,我洛敏行面前却还如此矫情!我就要看清楚你是怎样的国色天香,自傲到如此地步!”
洛敏行要将凌子悦拉入怀中,却没料到凌子悦一个反手将他的胳膊拧到身后,洛敏行始料未及,疼到龇牙咧嘴,“你这个贱人!还不快快放开我!”
凌子悦一松手,洛敏行差点跌坐在抵上。卢顺赶紧上前去扶起他。
“你……”洛敏行目露凶相,他在自己的封邑蛮横霸道,哪有人敢如此对他,就连当朝太后都不曾训斥过他,洛敏行心中积压的怒火难以按捺,他三两步上前,手臂才刚刚扬起,便被人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洛敏行侧目,这才惊觉入内的正是云澈。
“陛……下……”
“洛敏行,你这是要做什么?”云澈的嗓音压的极低,强大的压迫感令洛敏行差点瘫软在地上。
“回禀陛下,洛大人见到微臣……”凌子悦不想将此事闹大,正欲替洛敏行开脱。
“朕没问你,朕问的是洛敏行!”云澈的目光如铁枪般钉入洛敏行的眼中,他肝胆俱颤,只以为云澈是要杀了他。
刚才凌子悦的那句“微臣”,洛敏行才明白卢顺根本没有骗自己。若这真是当朝云光大夫凌子悦,洛敏行于天子帐中无礼天子近臣,这是用什么借口都解释不清。
“回……回陛下……臣久闻凌大人声名……今日得见……便聊上两句……”
“聊上两句?那你这只胳膊是想干什么!”云澈眉梢一挑,洛敏行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乃朕的营帐,朕不记得曾传你入内!你是如何进来的!”
云澈的怒火犹如滔天江水,洛敏行在云澈的目光之中千刀万剐。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陛下,洛大人并无恶意,微臣蒙陛下恩准在帐中午憩,听得洛大人与卢公公正在说话,便请他入帐一叙。是微臣失了分寸,望陛下恕罪!”
云澈见凌子悦为洛敏行求情,眉头蹙的更紧了。他一把拽住洛敏行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下次让朕再看见你撒野,你的脑袋就未必还在你的脖子上!”
云澈松手的瞬间,洛敏行跌坐在抵上,仰着头肩膀发颤,身下竟然湿了……
94、家宴
“大人……”卢顺将洛敏行扶起来送出帐外。
云澈的表情依旧森冷,凌子悦低着头站在他的身后。
“他对你做什么了?”
“洛敏行并未对我做什么,阿璃……你别担心。”
“没对你做什么?”云澈骤然回过头来,手指触上凌子悦的脸颊,“想到那洛敏行竟敢碰你,我就想要将他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
“不要!微臣……”
面对云澈的盛怒,凌子悦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澈的手指嵌入凌子悦的发丝中,轻轻梳理着,也许就是这如瀑的黑发,令得洛敏行起了歹念。
他叹了口气,将凌子悦紧紧抱入怀中。
他厌恶洛敏行看着凌子悦时的目光,那样不加掩饰的亵渎。
“我为你束发吧。”
面对凌子悦,云澈是极有耐心的。他梳理着凌子悦的发丝,将它们握于手中,缓缓束起。一切都流畅而小心翼翼。
“阿璃。你不是说要猎火狐吗?怎么好似空手而归啊?”凌子悦微笑起来,手指轻轻覆在他的手腕上。
“你才舍不得那只火狐死。我猎了几只鹧鸪,可惜如今也没了兴致。”
“我就在你身边,怎么能说没了兴致呢。”
“还是回宫吧,让御厨给你熬点汤。”云澈将帽冠给凌子悦戴上,手指轻轻掠起她额角的几缕碎发,拉起她的手,与她一同上了马车。
云澈的车队驶过跪拜在路边的洛敏行,扬长而去。
洛敏行匍匐着不敢抬头,拳头却死死握紧。
不过一个士大夫罢了,却让他这个皇亲国戚颜面尽失。从小到大,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洛敏行越想,拳头握的越紧,咬紧的牙关颤动不已。
“大人!大人!起身吧!”
不知何时,云澈的车队已经走远了。洛敏行缓缓起身,阴着脸望向云澈离去的方向。
第二日早朝之后,云澈前去洛太后处请安,洛太后神色冷淡,眼中略有愠色。
“母亲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倒是想问问陛下怎么了。我听闻陛下对凌子悦的宠眷日益隆重,不仅让他乘天子御驾,见到了皇亲国戚也十分傲慢,扬长而去,何等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