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少年忍无可忍,终于咳出声来。少年慌忙回身,以袖轻轻擦拭玄衣少年的脸,遮住他一脸强忍的无比纠结的表情,柔声道:“哎呀,相公,你醒了,不要怕,不是什么强人,只是几位仙姑……”未曾说完,身子被那道姑推向一侧,那道姑低目细细打量车上躺卧之人,只见他病容满面,与师尊传下谕令中描述的样子并无一丝相符之处。
转身看向少年,“你夫君这是患的什么病,如此厉害?”
少年抽噎道:“肺痨,驿上大夫说活不过今年冬天了,但听人说州府的大夫的医术是极好的,只好变卖了薄田家产,但凡有丝希望,奴家也要相公好起来的……”言毕,掩面而泣,哭得梨花带雨,情真意切。
众道姑听得却甚是不耐烦,“走吧走吧,仙姑听着闹心。”
如是走了两天,再有一日便可离开魔云教势力范围,玄衣少年身上的伤已好了七七八八,两人一路行来言谈无忌,性情相投,遇到魔云教的教众,应对起来也愈发娴熟自如,尤其是那少年,说至动情处,每每尚能让良心未泯的小道姑掬一把同情泪。
太阳依旧很好,风依然和煦,就连鸟儿鸣啼也是宛转悠扬甚于平日,只是这一日注定不会是平常的一天。
玄衣少年本来悠闲地躺在骡车之上,看天边浮云聚散无常,驾车的少年兴致极好地哼着十八摸的小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连日来的相处,连斗起嘴来也是驾轻就熟。
“你还是个雏儿吧?”玄衣少年就这样突然问了起来,脸上虽然一副病夫模样,但唇角微微扬起好看的弧度,配合着清朗的眼神,在少年回头看去时,仍然夺去了春光的几许明媚。
少年心中暗骂,这小子即使这个样子,依然可以用微笑杀人啊,哪个说红颜祸水,这样的男人明明也是祸水。
鼻子中淡淡冷哼了一声,算是对玄衣少年这个问题的鄙夷与无视。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以你看女人的眼光便知道你还是个雏儿,不然如何会看上那个身量尚未长足的小道姑!”说这话时,玄衣少年将双手枕于脑后,坏坏地笑着。
少年连头也未回,只是反问道:“你这样说,自是你看女人的眼光很好喽?!”
未待他回答,劈面掷过去一个酒囊。玄衣少年抬手接住,哈哈一笑,举起那酒囊饮了多半,方抛还给前面的少年,少年接过“咕咚咕咚”几口喝完。
玄衣少年抬手抺去嘴角边残余的酒渍,又摸了摸缚于腿侧的长剑,不经意间唇边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女人,也许自己看女人眼光应该算不错,但如果接近你的女人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取你项上的人头,那即便是人间尤物,于他眼中也不过是红粉骷髅罢了。至少,到现在,陪伴着自己,常伴于身边的除了酒与剑,别无其他,又或者……思量间不由得抬眸看向前面的少年,他可以算做一个吧。而女人,也许吧,终有一日会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但那绝对与过往现在无关。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说。就像这连日来,即使是笑谈无忌,他们也从来没有问过对方的姓名与出身,离开北境,这一日过后,他们注定便要分道扬镳,相忘于江湖。
于是他说:“与你比起来,当然是好的太多了,你这般年纪肯定未曾去过柔然吧,那里的女子嘛,可以说是个个美若天仙,身材那叫一个好得更话说,凹凸有致,婀娜窈窕,风情万种,断然不是中原这些所谓小家碧玉比得了的。”说罢,摆出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
少年发出“哧”的一声,“说到这天下美女,怎么能与巫族女子相媲美,你可知道帝都的九公主?”
“九公主?被凤后囚于琅轩宫九重玄塔的九公主?”
“正是,传闻九公主容颜天人,才为凤后所忌,险些被凤后在尧光台上烧死,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赦免,才改囚于玄塔之下。”
玄衣少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神情颇不以为然,却不知若干年后,沣水渡口初遇,那人终成为他生命中的异数。
“还有啊,听说九夷族的公主也是天仙般的人物……”少年犹自滔滔不绝地品评着天下美女,玄衣少年唇边噙着一缕薄笑,只觉得心情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这样的日子竟是自己过往岁月中不曾有过的静好与安然。如果不是长剑在此际一声不合时宜的铮鸣,他倒愿这路长些再长些。
身后马蹄声响,终于由远及近,拦在了车前。
看着将骡车重重围住骑于马上的众道姑,少年眸心一黯,不由得变了脸色。
似是因为眼光太过耀眼,玄衣少年将长眸微微眯起,却将眸心中看到来人时带来的稍许细微的波动极好地隐藏了去。
容颜冷丽,眸心处戾色隐隐,老道姑被一众徒子徒孙围拥着,坐于马上,眼神冷诮,垂目看向二人。
“无知小辈,以为行了这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之计就可逃出生天了吗?”
少年蹙紧了眉毛,回忆这一路上到底哪里出了纰漏,竟然被这老道姑识破,最终功败垂成。
老道姑似是知晓他的心意一般,冷哼一声,自袖中取出一片金叶子,冷冷说道:“你怎么也想不到暴露你们行藏的不过是这片金叶子吧?”
少年一时恍然,原来为乔装打扮,他趁玄衣少年昏睡之际,到山下一农家拿了几件衣物和一些易容需用到物品,顺走了骡车,临走之时,将手中仅余的这片金叶子放在了柜头。想不到一时手软心慈,却也埋下了今日的祸根。心中暗骂,奶奶的,做人还是不能太善良啊,还真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万幸的是自己身后还有那么一个祸害,或许可以给自己转转运吧,想到身后的玄衣少年,少年的一颗心忽然安定了下来,脸上竟然带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清秀的小脸映着温煦的阳光,几缕发丝轻轻飘舞在颊畔,竟然生出别一样的媚惑。老道姑看着他心中竟然一跳,猛然惊醒,冷哼一声,“贼小子,想不到你易容之术倒也高明!”眼睛扫过车后已然坐起的玄衣少年,见他脸上一派淡然,静静地盘膝而坐,不言不语中却如一把静敛锋芒的利剑,自然而然生出凛然的锐气,眼睛不由轻轻一眯,沉声问道:“这位少侠剑术高明,倒不知你与天宗有何渊源?敢问师尊是哪一位?”
玄衣少年轻轻挑眉,嘴角冷酷的一勾,淡淡说道:“凭你还没有资格问家师的名讳。”
这话说得狂傲无礼,却也巧妙地道出了自己天宗弟子的身份,老道姑又如何听不出来这话中意味,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思忖,此地已渐渐进入天宗势力范畴,如果今日不能成功击杀了这二人,一旦树下天宗这样的对头,倒也是大麻烦。更何况就事论事的话,魔云教并不理亏,真要论较起来,似天宗这般以江湖正派自居的大门派,也定会给本教一个说法,倒大可不必与天宗结下什么梁子。
而她身边弟子却哪里管得这许多,见玄衣少年如此傲慢无礼,昨夜又有众多师姐妹因这二人或死或伤,只恨不得立时向前将二人乱刃分尸,闻听此话纷纷抽剑在手,就欲拥上前去。老道姑沉声喝道:“住手!”
众人闻言止步,恨恨不语,看向老道姑,目光中均有困惑不解之意。
那老道姑看向玄衣少年,说“既然少侠是天宗门下,我教素与天宗井水不犯河水,贫道也素仰天宗宗主渠弥国师并世无双之风范,今日之事,还请少侠不要插手,不然刀剑无眼不免会伤了两家和气。”以她一门教主的身份,对一无名后辈肯放下身段,以如此语气相商,当是实属不易,更何况言语之中根本不谈那一日死伤在玄衣少年剑下的弟子之仇,已是表明对既往之事,不再追究了。
玄衣少年闻言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眼睛却看向前面的少年,眸底清寂,静如一汪深潭。少年此时也恰恰回过头来,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有如实质地交汇在一起,少年轻轻眯起了眼睛,嘴唇紧紧抿在了一起,双手虚张着,短刃微微露出袖口,玄衣少年轻轻闭了下眼睛,似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再睁开眼睛时,冷俊的面容无一丝表情,只淡淡说了一声好。
话音刚落,那少年冷笑声中身形方动,玄衣少年出手如电,已把住他的腕脉将他制在怀中,刚刚要开口骂了一句“奶……”,哑穴也被点中。玄衣少年随手制住他身上几处大穴,将他扔在了车上,方徐徐在车上站起。
老道姑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微微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此甚好。”回手便欲让众道姑将那少年缚了。
玄衣少年抬手阻下众人,沉声道:“慢着!”
那老道姑不禁挑眉向他看来:“少侠,你这又是何意?”
玄衣少年微微一笑:“在下只想知道,道长要如何处置于他?”
“自是带回总坛在祖师面前活祭,似这般登徒浪子留于世上也是祸害。”
玄衣少年面有不忍之色,搓手叹道:“活祭啊,是鱼鳞剐还是剥皮揎草?”说罢转身看向躺在车上不能动弹的少年,那神情倒似是看着一头将被屠宰的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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