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犀利的剑气迎空而上,那渔网登时被破开,向四面散了出去,手腕被人拉住,稳稳落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之上,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仍然是一脸不羁散漫的笑容,夜雨之中看过去俊秀如神祇。
玄衣少年见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伸手打在他肩膀上,“喂,我虽然救了你,你也不必用这种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眼神看着我!更何况本公子可没有断袖分桃的癖好。”
少年脸登时红了,打开他的手,恨恨说道:“还真是祸害活千年,我早应该想到你这样的人本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咦,你脸红什么?难不成你真对本公子……”
“哈,是啊,人家睡也跟你睡过了,命也是你救的,有心从了你,你却推三阻四,这让人情何以堪?”
两人在树上笑谈无忌,浑不把树下环伺的众人放在眼里。
“两个臭小子,快下来受死!”
玄衣少年不耐烦地蹙了下眉毛,说道:“好吵!”
那少年闻言笑道:“是啊,扰了小爷的好情致。”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同时看向树下众人。
寒光闪过,少年手中已多了两把短刃,两人飘然落地。背靠着背,不再说话。萍水相逢莫问来路,在这样的一刻选择了信任彼此,以生死交付。
剑器破风声在身后响起,玄衣少年运剑回身,一下狠劈在对方的剑身上。此时大雨倾盆,天地间一片白亮,睁目如盲。少年同时旋身而上,瘦小的身子从玄衣少年的腋下穿过,一刀正中对方心口,刺入,横拉,而后用力一挑,鲜血飞溅中,尸身栽倒尘埃。
有人在凄厉地哭喊大叫着死去人的名字,只是这一刻无人再去理会,机械地举剑,不甘地倒下,本是一场势在必得的围剿,却在这一刻变成了血腥的杀戮,虽然他们的对手只是两个人,两个少年人。
雷电交击,夜雨滂沱。穿云箭再次腾空而起的时候,最后一个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两人依然背靠背站在一处,身姿挺拔如枪。
看着腾空而起的火焰,远处渐渐奔进的绰绰人影,交杂着利器的铮鸣,夜风吹过,掀起蒙面人的衣角,露出一方令牌,玄衣少年目光一凝,身形竟然颤抖了一下,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双目利如寒星,少年回头看着他,方才大部分的攻势都被身侧之人挡下,而自己却丝毫无损,此时见他面色隐见苍白,不禁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还好吗?”
玄衣少年依然是那个样子,勾起唇角,淡淡的说道:“还没死”,说话间随口吐掉口中的血沫。
“那我们……”两人目光同时都看向人群的来处,眸中都有狡黠的光彩滑过,然后极为默契地相视一笑,齐齐说道:“跑吧。”
“这些人看来不是魔云教的!”
玄衣少年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却答非所问地说道。
“你的轻功不错嘛。”
“呃,还行吧。”
“只是用来逃命有点可惜。”
“……”
“喂,怎么不说话?”
“小爷我心烦!”
“哦,本公子也有些累了。”
“嗯?”
少年终于回身看去,夜色中那人笑容依然散漫,但脸色却有些苍白,在他看去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第99章 第四章
清晨,雨收风歇,澄宇皆清,一夜的杀戮与血痕似被大雨冲刷得无迹可寻。虫鸣啾啾,鼻息里是青草的芳香。睁开眼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落峰山上。而入目是一个不大的山洞,微微一动,心中蓦然一惊,身体有些僵麻,似被什么缚着,手自然向身侧摸去,却一无所获。转目向身上看去,登时哭笑不得,他似被白布一层层包裹着一般,浑若一只蚕蛹。
“你醒了?在找它吗?”一个娇柔的女声传入耳际,他慌忙向发声处看去。
一个浓妆艳抹,穿着大红衣裙的女子,慢慢走近,半蹲在自己身侧,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的长剑,笑语盈盈,柔声相问,眼波灵动,那眼神竟然有一丝熟悉。玄衣少年一时错愕,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梦?
“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何人?”
那人看着他,一丝笑意从眸心渐渐漾开,然后滑至眼角,慢慢牵动了嘴唇,终于不可抑制地大笑了起来,渐渐笑成了一团。那笑声是熟悉的,玄衣少年心中一时恍然,骂道:“贼小子!”抬起右脚踹了过去,那笑成一团的人登时骨碌了个,却马上直起身形,指着他笑道:“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怎么说我们也算同生共死过的了。”忽然声音转柔,娇声说道,“昨日里还说什么让奴家以身相许的话,今日里便如此恶语相向,拳脚相加,奴家不要活了……”那眼神极哀怨,语气极凄婉。
玄衣少年皱着眉苦笑中摇头,问道:“你把我缠成这个样子,你这又唱的哪一出啊?”
那少年嘿嘿一声低笑,凑到玄衣少年身前,递过一面铜镜,“你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小爷的易容术是不是与那玉面狐狸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玄衣少年眉梢一挑,白了他一眼,接过镜子,不禁“噫”了一声。那镜中人除了一双眼睛仍然清朗明澈外,但见面色饥黄,一脸病容,分明是一个三十左右病入膏肓的男子。
玄衣少年挑了挑眉毛,问道:“你是让我扮成病夫与你逃亡?”
少年似是明白他的心思一般,说道:“你昨日伤了肩头,那兵刃是喂了毒的,幸亏小爷身上伤药还算齐全,但是你中毒后未及时拔毒,却是麻烦,此时实在不宜再强行运功,魔云教在北地势力实在是过于强大,我们只有向南去往邯璋,但路上总是少不了魔云教分舵的纠缠,现下乔装易容也是没法子的事,你若不同意,小爷……”少年咬了咬了牙,“小爷我拼了命也会报你的屡次相救之恩,大不了我们死在一起便是。”说着说着,眼圈竟然有些红了。
玄衣少年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过了良久,缓缓点头郑重说道:“想不到,你还真是天生演戏的材料。”说完扬声笑了起来。
“你这人还真是没有良心,讨厌!”少年故作娇嗔,挥起袖子带着一股浓烈的香气向玄衣少年胸前挥来,玄衣少年侧身躲过,抚胃假意呕吐。却不料那少年一击未中,身子一个趔趄,竟然扑倒在玄衣少年身上,玄衣少年举臂撑住他的胸口,眉心微微一皱,肩头伤处一阵刺痛,那少年看玩得过火,匆忙要起身,却见玄衣少年呆呆看着他的胸部,一脸的诧异。
“那里……”
“哪里?这里还是这里?”少年起身一脸的奸笑,手在自己身上乱指了一通。
玄衣少年嘿嘿一笑说道:“手感不错,不过我想口感更好。”
“……”
“不过呢,你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春意盎然的,却不似带夫就医的良家妇女,倒像极了忙着出墙的红杏!”
少年闻言翻了翻白眼,眼珠一转,退后一步轻轻一福,柔声道:“奴家知错了,奴家这就给夫君你变一忠贞少妇。”
“好啊,如此,为夫定会为你修一个贞节牌坊的。”
“我呸!”
鸡鸣驿南下的官道上,一辆骡车缓缓行进着。驾车之人以布蒙住头脸,看衣着打扮似是一个妙龄少妇,骡车上面似躺着一人,被厚厚的被子覆盖住,根本看不清颜面。因了昨夜的雨,路面泥泞而又颠簸,骡车上躺卧之人每每发出呻吟之声,驾车的少妇总是温言相慰,旁人看来二人甚是情深意笃。
这二人正是乔装逃亡的两名少年。
果不出所料,刚走出鸡鸣驿二十余里,便有十余名道姑拦住了去路,为首之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道姑,默默打量了二人几眼,沉声向那少年道:“你二人是何方人氏,因何至此?”
那少年故作惊慌道:“哎呀呀,可吓死奴家啦,却原来是几位仙姑啊。”说罢用手轻抚着胸口,娇喘微微,玄衣少年仰头间正看到他的侧面,只见那少年此时身材婀娜,凹凸有致,目光顺着少年的手停留在那巍然耸起的胸部之上,一想到衣料下面的东西,胸腹之中翻江倒海好一阵不舒服,但此时却只有生生忍了下去。
又听那少年道:“我夫妻便是这驿上人氏,只因夫君身染重病,需到州府寻名医救治,因此才会到了这里。”
“哦?”那道姑似微一沉吟,盯着那少年看了又看,忽然道,“取下的你的头巾,让本仙姑看看。”
少年听罢慌忙摆手,“不可以的,奴家答应过夫君,自嫁于他后,此生容貌只与他一人看,不可以的……”还待再说什么,眼前一花,头巾已被那道姑摘了去。
众道姑打眼看去,只见娇滴滴俏生生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儿,见众人望来,少年双手猛地捂住脸,面上两道飞红,晕染了脸颊,不胜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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