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娃娃摇头失笑,轻手轻脚地离开。
他们的缠绵,不看也罢!
月氏王的夫人引诱王子,当真有趣。
这个云夫人,也真大胆,她就不怕被人发现吗?不怕损毁清誉吗?为了欲望,可以抛弃一切?再者,云夫人勾*引王子,是乱伦。
难道月氏和匈奴一样,儿子可以娶后妈?
“谁?”屋中传出声音,是未蓝天。
未蓝天发现自己了吗?糟糕!
杨娃娃疾速飞奔,穿过一个又一个廊道,没察觉到身后有一个影子跟着她。
一直跑到花苑,她才发觉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心头一紧,她正要回身,却听到一道男子的声音,“阏氏好耳力!”
不是未蓝天!
此人说的是匈奴语,他是匈奴人?
杨娃娃思忖着,他认识自己,也许与自己有矛盾或仇怨,莫非他就是自己要揪出来的那个神秘人?
她转身,看见一个身量颇高的黑装男子稳步上前,拉下蒙面的黑布,嘲讽道:“多年不见,阏氏大概不认得我了吧。”
这男子的相貌平淡无奇,往人群里一放,很难找得到。唯有那双眼睛,有着鹰一样的目光,警惕戒备,犀利冷酷,带着一种邪气。
熟悉的目光!熟悉的容貌!
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他吗?挛鞮氏部落曾经的护卫队长鲁权?
对,就是他,即使事隔多年,她仍然记得他的眼神,记得那双阴险、诡诈的眼睛。
“原来是挛鞮氏部落昔日的护卫队长,如今你是月氏王面前的红人,恭喜恭喜。我在想,我来月氏游玩一趟,应该是拜你所赐。”杨娃娃笑眯眯道。
“阏氏还记得我,真不容易。”鲁权眉开眼笑,“要说感谢,我应该谢谢单于,哦,不对,是大单于。若非我们尊敬的大单于,我也不会流落月氏,并且成为月氏王的侍卫队长。”
“原来是侍卫大人,真是失敬。”杨娃娃含笑道,不无讥讽。
“大单于统一了南地匈奴,建立单于庭,当真让人敬佩。听闻,阏氏的功劳也不少。”
“侍卫大人也相信那虚妄的传言吗?”
夜风劲吹,苑中树木沙沙作响,枝影婆娑,凌乱而诡异。
两只飞鸟突地飞起,向夜空腾飞而去,惊破了花苑的沉寂。
杨娃娃不明白,鲁权为什么向月氏王说起自己?他以此报仇吗?而抓自己到月氏又打算如何?他会怎么对付匈奴?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中翻涌,无法理清。
“即使是传言,也有依据,阏氏为什么否认?”
“侍卫大人远在月氏,却对匈奴之事如此关心,你是不是想借月氏之力而有所图谋?”
“与阏氏言谈,当真劳心费神。”鲁权一笑,狡猾地转开话题,“阏氏如此穿着,看来疫症已经大好了。不过夜半露重,王宫守卫森严,阏氏小心为妙。”
“既然侍卫大人已经知晓我病好了,何不向月氏王禀报?”杨娃娃面不改色道。
“若我向月氏王禀报,这场较量如何进行下去?这就没意思了,是不是?再者,无需我禀报,大王迟早会知道,阏氏的妙计虽然高明,却不甚严密。”他笑道,眼中闪现狡诈的光。
“谢侍卫大人提醒。”
杨娃娃看见不远处的廊道有一个白影一闪而过,那身影挺拔,不似女子,会是谁呢?
在王宫后苑来去自如,除了月氏王、侍卫,还有谁?
是他?
她决定赌一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侍卫大人应该见过悠夫人,否则如何得知我与悠夫人有两分相像?”
鲁权没料到她已经知晓内情,解释道:“月氏有一个非常出色的画师,绢丝上的悠夫人栩栩如生,美如天界仙女,那种脱俗出尘的神韵,的确与阏氏相像。”
“因此,侍卫大人就向大王进言:匈奴大单于的阏氏与悠夫人长得很像,是不是?我不知道侍卫大人用意何在,是报仇,还是为月氏王着想,纾解月氏王对悠夫人的思念。不过,我应该感谢侍卫大人,若非你向月氏王进言,现今我仍然无法离开单于庭,无法逃离大单于的掌控。”
“阏氏此言令人费解……”鲁权隐在夜色中的脸微微抽动,眉头微锁。
“如果匈奴率兵攻打月氏,或者月氏灭了匈奴,都与我无关。而侍卫大人始终是匈奴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匈奴子民饱受战争的痛苦吗?或许月氏王对侍卫大人有再造之恩,然而,你的野心不会止于‘侍卫’大人吧,你真正想要的是匈奴广阔的草原,是‘大单于’这个尊贵的称呼。侍卫大人,我说的对不对?”杨娃娃笑盈盈地望着他。
“如此看来,有关阏氏聪慧无双的传言,的确不假,今夜真是大开眼界。”他的眼中闪烁着鹰隼似的光。
“侍卫大人缪赞。”杨娃娃讥讽一笑,“我再猜测一下,侍卫大人把我掳到月氏,不单单是献给月氏王这么简单吧……”
他承认道:“对,你是最关键的人物,大单于深爱阏氏,我很想看看,匈奴与阏氏,他会选择哪一个。”
她故作不解,“哦,原来侍卫大人已经作好打算,可是我不太明白,侍卫大人想如何把我带出王宫?如果月氏王知道是你把我带走,想必不会轻易放过侍卫大人吧。这昭武城能逃得出去吗?还有那茫茫大漠……”
鲁权赫然打断她,“夜深了,还请阏氏回飞雪苑。”
杨娃娃轻笑,“谢大人提醒。不过,既然我对大人还有利用价值,大人应该不会让我这么轻易就死了,是不是?大人应该好好保护我才是,除非大人不想报仇,不想要匈奴那广阔的草原。”
“你!”鲁权目露凶光,警告道,“阏氏,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她紧蹙眉心,嘲讽道:“怎么?侍卫大人还想杀人灭口?”
冷风肆无忌惮地肆虐,花苑中站立的一男一女一如风化的石雕。
他望着她,目光凶厉,像是噬人的野狼。
她看着他,毫不畏惧,姿态悠闲,目光轻慢。
然而,她还是怕的,在这陌生的月氏王宫,孤立无援,惟有她自己。
“阏氏最好不要想着逃走,有我守卫王宫,纵然你是天上的飞鸟,也飞不出王宫。”鲁权冷冷道,转身离开,丢下一句似是忠告的话,“阏氏应该担心的是大王,说不定明日大王就会忍不住去飞雪苑看你。”
杨娃娃心口一紧,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
月氏王不知何时突然驾临飞雪苑,这好比她身上绑着一颗炸弹,随时会爆炸,她应该怎么办?
而那个一闪而过的白影,是月氏王子未蓝天吗?他已经摆脱云夫人了?
他竟然追到这里,是否已经猜到方才偷窥的人就是自己?
她故作毫无所知地往廊道走去,恰是他藏身的地方,脚步轻缓,微低着头,默默沉思……
只听得刻意压低的叫声自左侧传来,“阏氏……”
杨娃娃“惊慌”地止步,疑惑而惊怕地举眸四望。
未蓝天现身,握着她的手臂,温言安抚道:“别怕,是我。”
“吓死我了。”杨娃娃夸张地松了一口气,捂着着胸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疑惑地问,“王子怎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未蓝天不答反问。
几日来,未蓝天没有来飞雪苑,也许是很忙,也许是他还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吧。
即使他喜欢她,可背叛的毕竟是他的父王,父子之情岂是一个外人能离间的?
她以美人计引诱他,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思,是否白费心机?
欺骗感情,很不厚道,她万般不情愿,可是,这会儿还要继续伪装。
杨娃娃低眉,轻声道:“我……我想摸清王宫的地形,以便……逃出王宫……”
未蓝天抬起她的下颌,俊俏的眉宇布满了怜爱,“我就知道你的疫症是假的,只不过是保护自己,你真想离开月氏?”
“我怕你父王突然来到飞雪苑……刚才那侍卫大人说,也许明日大王会来看我,我想……今晚必须要逃出王宫……王子,求求你,放我走吧。你父王一定会怀疑我的疫症是假的,他一定会再找一个医官来诊视我的病……”她楚楚可怜地祈求,目光惊惧。
“深雪,不要这样,你冷静点。”未蓝天安抚道,掌心贴着她的双腮,柔情脉脉地看她,“鲁权是匈奴人?你与他相识?”
他掌心的温热烫着她的脸腮,杨娃娃有点不安,想拿开他的手,听他问起鲁权,心中一动,便道:“他曾经是挛鞮氏部落的护卫队长。几年前,南地匈奴尚未统一,有一个部落叫做挛鞮氏,单于是立脱,单于的弟弟禺疆幼时流浪北地,后来成为北地英雄。那年,立脱把弟弟接回挛鞮氏部落,野心勃勃的护卫队长鲁权担心禺疆当上单于,布局谋害他。不久,鲁权的阴谋被揭穿,逃出挛鞮氏,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