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瞧得发毛,弱弱地问了句:“干吗?”
“你出去。”他低声说。
玲珑微怔,才明白过来,脸一红,扁扁嘴,扭身出去,关上门,嘟囔:“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家,这么不客气!”
她到厨房去看前天开始泡发的豆芽,正在给黄豆浇水,来福挎着菜篮子,嘟着嘴进来。她奉潘婷之命,今早去了村东头的集市卖菜。她将菜篮子放下,站在玲珑身后,愤愤地道:“姑娘,我要改名!”
“为什么?”玲珑专心致志地浇黄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大壮哥看见我都会笑,原来他家的狗也叫来福!”
玲珑扑哧一笑:“你想改成什么?”
“不知道,姑娘给我起个吧。”
玲珑捏起一粒黄豆:“那就叫‘黄豆’?”
“真难听!”来福扭着脸。
“豆芽?”
来福想了想,摇头:“不要!”
“那就叫‘豆荚’,再不要你就自己起。”
来福歪着脑袋想了一阵,终于做出决定,郑重点点头:“那我就叫豆荚吧!”
于是来福正式更名为“豆荚”。
两人做好早饭,潘婷回来了,让敏豪去酒坊叫回陈关飞,一家人在堂屋围桌吃饭。
玲珑看了看粥,又看了看杂面馒头,一直在找机会下手,眼神闪烁,连她自己都觉得贼眉鼠眼的。
“玲珑,瞅什么呢?饭都凉了!”潘婷注意到她诡异的表情,笑道。
“啊?哦!”玲珑嘿嘿讪笑,连忙低头快扒拉几口饭。
饭后,玲珑东张西望见没人,就踮起脚尖进了厨房,还回头瞅瞅。
“姑娘,你干吗呢?”正在洗碗的豆荚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玲珑吓了一跳,回过头,道:“哦,没事!”快速奔到灶台前,掏出俩馒头塞进怀里,一溜烟跑走了。
豆荚莫名其妙:“姑娘平时最讨厌杂面馒头了,怎么今天总盯着,还偷吃,难道肠胃出毛病了?”
玲珑飞奔回屋,关上门,走到水流觞面前,亮出馒头:“呐!”
水流觞看着两个杂面馒头,皱了皱眉,问:“这是什么?”
“杂面馒头,不认识?”
“怎么这个颜色?”
“因为是杂面的,多吃粗粮身体好。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拿走!”
水流觞接过来,瞅了瞅馒头,又瞅瞅她:“没菜吗?”
“你现在是在躲避追捕,拜托有点觉悟好不好,有的吃就不错了!”
水流觞扁扁嘴,拿着馒头放在嘴边,慢慢地咬了一口。玲珑看着他,暗叹,不愧是出身贵门,就连吃馒头的动作都能这么优雅,仿佛他不是坐在炕头吃杂面馒头,而是坐在高级酒店吃皇家甜点。
忽然,玲珑觉得小腹隐隐抽痛,不过她并没在意,包起夜行衣和染血的被单就要往外走。
“你拿那些干什么?”水流觞问。
“当然是去烧掉,这可是我窝藏逃犯的证据。”玲珑说着,大步出去了。
水流觞的眼底划过一丝赞赏,这丫头做事还挺周全的!
玲珑到后院去烧包袱,由于风过大,烧出的灰扑得她满脸都是,呛得她直咳嗽。毁灭证据后,她直奔浴室,快速洗去满头灰尘。
洗完澡,正在穿衣服,忽然,只听外头敏豪一边往她屋子走,一边叫嚷:“姐!姐!”
玲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耳朵里听着敏豪离自己房间越来越近,这要是他进去,那可就穿帮了,万一屋里那人再对敏豪不利……
虽然他未必是个坏人,可危险时刻逃犯是绝不会让自己暴露目标的。
她惊出一身冷汗,也来不及把衣服都穿上,披了一件小袄就砰地打开门,道:“小豪!”
“姐,你在这儿!”敏豪笑着跑过来,说,“卢小刀他们家已经回来了,你准备的点心呢,我给他家送去。”
玲珑恍然,“哦”了一声,这可是大事,忙像跑解马似的奔回屋里。上身只穿着里衣,外系小红袄,下身穿了条白色撒花紧腿裤,其实就是改良版秋裤。
卢小刀是敏豪的好朋友,他爹卢秀才是禀生,参加县试的人必须要禀生作保,所以玲珑一直让敏豪和卢家保持友好关系。这次卢家探亲归来,敏豪自然要携礼登门拜访。
玲珑让敏豪先回屋换件衣服,敏豪听话地去了。玲珑回到屋里,搬凳子放到衣柜前,站上去。她在镇上最好的点心铺子买了一盒点心,因为怕丢了或被偷吃,一直放在衣柜上。她踮起脚尖去够柜上的东西,由于个子不高,外衣又短,这么向上一用力,很自然露出了一小截腰身。
她虽然在古代呆了一段日子,可现代人的思维并没消退,露腰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事。
可水流觞不这么想,他看到她穿着亵裤进来时,就已经觉得够惊悚的了,现在她居然旁若无人地站在凳子上,将腰身暴露出来,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那雪白的纤腰晃花了他的眼,他只觉得喉头一紧,一边在心里谴责她,一边别过头去,暗自默念:非礼勿视!
玲珑压根没注意到这个他认为惊世骇俗可她却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手指勾住点心盒子,一点一点拿下来。底下的木头凳子大概是年老失修了,随着她的动作吱嘎吱嘎直响。她身子晃动,凳子竟比她晃动的幅度还要大。
玲珑心想,这凳子真该换了。
她这么想着,已拿到了盒子,可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凳子已然寿终正寝。她重心偏移,整个人随着脱离的凳子板向后栽去。她“哎呀”一声,手中的点心盒顺势向后飞去。
水流觞不敢看她,所以反应慢了半拍,等听见声音回头,也吓了一跳,急忙奔过来,可只来得及接住点心盒子。
玲珑坐个大屁墩,尾椎骨差点没摔断。她皱眉直哎呦,忽然,只觉下身一烫,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你没事吧?”水流觞问。
玲珑摇头,自己站起来跺跺脚,没事!
她扭过头,却发现水流觞正用一种很惊悚的眼神盯着她,不解地问:“怎么了?”
“你……你摔出血了!”他竟结巴起来。
玲珑仍未明白,低头一看,霎时,脑子轰地一声,整张脸爆红得能滴出血来。她这才反应过来那股热流是什么,尴尬得头顶冒烟,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水流觞还在那儿说:“赶快止血吧!金疮药在哪儿?”
玲珑只觉得头顶一群乌鸦飞过,满脸黑线,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二十八章 主动上门
玲珑飞快地跑到潘婷的房间找月事带,边找边暗骂自己白痴,连女子青春期会来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去茅厕处理好,这才想起没带干净裤子,只得偷摸跑出来,在潘婷房里披上一件长袍,涨红着脸回到卧室,迅速找出干净衣物,始终低着头,说:“我出去一下。”
刚要走,又想起忘了点心的事,头更低了,重新拿回炕沿上的点心盒,夹着尾巴快步出了门。
这让水流觞一头雾水。
玲珑到堂屋去换好衣服,敏豪过来找她,她忙把点心盒子交给他,打发他去卢家。
脸上红晕未退,正在这时,大可来找她:“少东家,东家让你过去,福运酒行的郭老板和周掌柜来了。”
玲珑微怔,随即想起现在离满堂红在福运酒行上架已过去一个多月了,小年刚过完,就急巴巴地来,看来鱼儿已经上钩了。她心下暗笑,问:“周掌柜没说来做什么?”
大可笑答:“满堂红已经脱销了,周掌柜私下里跟我说,这两天客人天天上门要买满堂红,郭老板没办法,只好上门来了。”
玲珑笑笑,叫上豆荚,往隔壁酒坊去。
酒坊有个小会客厅,也是大可算账的地方。这些伙计里,就属大可的财商最高,听说他爹曾是镇里米铺的账房,十岁时父病母亡,他才被接到乡下生活。他读过书,对做账也略懂皮毛。因此,他是玲珑的重点培养对象。
现在,酒坊的人也开始对大可改了称呼,他全名叫荣可凡,人称荣掌柜。
玲珑走到账房门口,只听郭老板在里头唾沫横飞地道:“你是没看见,陈老板,那场面可惨了!我跟高县令过去也应酬过,他也算是个好官,谁能想到,一夜之间,一家十三口全被灭门了!啧啧,整个高家被一场大火烧得只剩瓦砾,离老远就能闻到那股子糊味!惨呐!”
他唏嘘着,又道:
“后来听说整个衙门都乱了套,当时有目击的人看见火光冲天中,有两个黑衣人对打,其中一个受了伤,往南边跑了,衙门派人一路追赶,可到底没逮住。”
“难怪昨晚官兵挨家搜查,原来是这么回事。”
玲珑皱眉,低声问荣可凡:
“高县令是平安县县令吧?”
“是。”
“灭门了?”
“嗯。听今早从镇上回来的二拐说,整个平安县都戒严了,挨家搜查,弄得人心惶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