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微怔,但并没有惊讶。豆荚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姑娘,还真被你算着了!”
“来的是谁?”玲珑问。
“赵记酒坊啊。”如意婶被问蒙了,傻乎乎地答。
玲珑嘴角一抽,笑了笑,起身整整衣服,道:“走,去会会他们!”
赵记酒坊的主家并不在平安县,而是在南边的庆云县。赵家在整个利州都很有名,他家的酒几乎席卷了利州附近的所有县城,包括利州有几个酒楼也是他家供货,称得上远近驰名。
万福楼和赵记交往很久,过去赵记经常以各种名目涨价,销售商敢怒不敢言,因为酒坊只有他们一家。霍老板对赵记当家赵万海很了解,赵万海五十多岁,是赵记的第三代传人,下边儿女一箩筐,可惜没一个成气候的。
也不知这次来的是老子,还是儿子?
她心里想着,快步走到酒坊的账房前,只见大壮带了几名工人,正守在账房门口。她莫名其妙:“你们都站这儿干吗?”
“大可说了,让我们来保护少东家安全。”大壮昂起下巴,酷酷地说。
玲珑狐疑,难道里头那是个危险分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豆荚打起帘子,玲珑走进去。
好大一只乌龟!
这是玲珑的第一印象。
主座上坐着一名年轻的男子,面黄肌瘦,这种气色不是饿久了,就是纵欲过度。眼如绿豆,背微微有点驼。更滑稽的是,他居然穿了一件绿色的假绸衫,活脱脱就是一乌龟嘛!
他的身后站了两名凶神恶煞的家仆,嗬,是挺危险的!难怪大壮会带人在外头守着。
玲珑经过一年的保养,身体比从前抽高了不少,皮肤也润滑白皙多了,十二岁,正是花样年华。
乌龟男见她进来,一双小眼睛里顿时冒出豆绿的精光。
豆荚嫌恶地瞪了他一眼,这人登堂入室居然坐在主人的座位上,还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姑娘,欠抽吧!
她是暴脾气,上去就想抽他,却被眼尖的玲珑不着痕迹地拦住。玲珑上前一步,问:“你是赵记酒坊的人?”
“少东家,这位是赵记酒坊的大公子。”荣可凡的眼底划过一丝厌恶,耐住脾气给玲珑递话。
赵公子得意地一甩折扇,做出一种风度翩翩的样子。玲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动声色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淡漠地笑问:“赵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赵老大换了个位置,重新一展折扇,趾高气昂地道:“相信我们赵记酒坊的名号,你们也听过。本少爷之所以来,是为了要收购你们酒坊。”
此话如一记惊雷,在一众人中炸开,窃窃私语声开始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响起,让玲珑皱眉。
豆荚见状,忙悄悄溜出去,不满地指着那群人,低声训道:“素质!注意素质!别让人看笑话!”
屋里的玲珑听见外头没声了,满意地笑笑。赵老大为了突出自己的范儿,随手端起高几上的茶杯,含了一口,却立马皱眉吐在碗里,嫌弃粗茶伤了他的舌头。
玲珑看了觉得好笑:“我想赵记酒坊误会了,我们酒坊并没有想卖出去。”
赵老大冷笑道:“一百两银子,如何?”
一百两银子在这里可不是小数目,普通人家十两银子能好好地过一年,一百两会让很多人心动。
玲珑心下冷笑:你还真把我当成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了?一百两?老娘上一年就赚了不止一百两!
“赵公子好像没明白,不是钱的问题。这间酒坊是我和家人一手建立的,有着很深的感情,所以,不能卖。”
赵老大脸色阴沉下来,捏了捏拇指上的扳指,半晌,冷哼一声:“开个价吧!”
“不是价钱的问题,这酒坊我们不卖。”
赵老大更加阴沉,整张脸如同被乌云笼罩。他拳头握紧,手心泛白,过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带着威吓力,冷笑:“不卖?你们还想和我们赵记抢生意不成?小丫头,爷告诉你,我们赵记已经传了三代,不是你这在村里盖两间泥房就能比的。赵记肯收购你们,那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利州十三个县,还没有一家作坊敢得罪我们赵记!爷劝你最好别开这个头,否则没你们好果子吃!爷再加五十两,你们卖还是不卖?”
玲珑怒极反笑:“我们还真是谢谢赵记的赏识,可惜我们酒坊太小,配不上赵记的抬爱,所以,不卖!如果赵公子来就是为了要谈这个的话,那么很抱歉,我先失陪了。大可,送客!”
“你这贱丫头,我们爷跟你好说好商量,不识抬举的东西!”赵记的恶仆上前一步,拦住玲珑。
荣可凡见状,忙挡在玲珑身前,叫道:“大壮!”
大壮带着三四个工人,呼啦一声全进来了。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第三十二章 村里那点事
玲珑冷冷地看向赵公子,讥诮道:
“做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赵记可是老字号,赵公子,这是怎么个意思?”
“好!好!”赵老大用扇柄敲击手心,踱着方步走到玲珑面前,豆绿的小眼睛闪烁着阴鸷的光芒,“陈家丫头,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咱们走着瞧,得罪了我们赵记,你可千万不要后悔!”他整整衣领,一声令下“走”,带领人扬长而去。
玲珑冷着脸看着他们离开,荣可凡担忧地道:“少东家,赵家怕是不会罢休。”
玲珑哼了一声:“万福楼和鸿宾楼已经停止进赵家的货;福运酒行也因为赵记的酒卖不出去,减少了进货量。受了这么大损失,赵记自然不会罢休。这场仗迟早要打。”
“少东家,我说话直,您别见怪。我听我爹说,赵记可没人敢得罪,得罪了他们,不太好吧?”如意婶的儿子王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玲珑的表情,开口。
玲珑并未恼,而是笑了笑,看向屋里的几个工人:“所以呢?酒坊卖给他们,你们是想接着回去种地,然后天天吃不饱?你以为赵家买酒坊,还会连带着买你们这些人吗?别做梦了,赵家最不缺的就是老资格的工人,和专业酿酒工人比,你们比得过吗?除了大壮跟我爹学了点,你们剩下的,酿酒的哪一道工序不是我教的!”
“没良心!”大壮用力戳王鹏的脑袋,豆荚则用眼神鄙视他。
王鹏被鄙视得满脸通红,抱着脑袋道:“少东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咱们酒坊!”
玲珑扯唇一笑:“你们把我的话传出去,赵记这次上门只是个开始,咱们假若顶住了,早晚有一天会和赵记齐肩;若是被赵记吓退了,大家就只能回家重新种地去吧。都散了。”
“是。”大壮带着人离开。
“少东家,赵记上门也没什么,可怕就怕咱们酒坊当中有人见利忘义。一旦赵家得到酒方,做出咱们的酒,那咱们就没有胜算了。”
“酿酒的每一道工序,工人都是分开的,平时也不允许泄露自己的工作,一些工具的做法也只有我、爹、你和大壮知道。泄露出去的几率不大,但保不齐有人吃里扒外。最近你多点着他们点,你跟他们交情好,你说比我说更有效果。交代下大壮,叫他让人多注意最近有没有行为比较怪异的。就是秘方没泄露出去,咱酒坊也不需要叛徒。”
“是!其实你跟他们交情也不错,大家心里都很敬重少东家。”荣可凡笑道。
“得了吧!”玲珑一哂。
“是真的,大家私底下都说,自从少东家来到吉祥村,咱们村就越来越富,少东家真是咱们吉祥村的福星。”
“人云亦云罢了,只要我出了一点错被人拿住,一个人说我是灾星,那我就会变成全体人心里的灾星。你忘了上个月来旺婶的事了?多好的一个人,就因为他家虎子捡了一块兔子皮,就被眼馋的人说成了是偷,结果全村人说人家是小偷,还把人全家赶出了吉祥村。”
一说起这个,大家都沉默了。当时他们没在现场,后来也只是听说。来旺婶男人死得早,自己拉扯孩子,没想到却因为捡了一块兔皮,被胡猎户诬陷为偷,被赶出了村子。
“多亏姑娘好心,将他们母子介绍到霍老板那儿做工,不然他们可能就要饿死在路上了。”豆荚叹道。
玲珑冷哼一声,笑道:“这人呐,落井下石、人云亦云的功夫那可是天生的,只希望下次被落井下石的对象千万别是你和我。”
“少东家多虑了。”荣可凡笑道。
“希望如此。”玲珑哼笑一声,“马上要送货了,把货重新点一遍吧。”
“好。”二人共同去库房,开始点货。
黄昏时分,玲珑回到家,刚走进院子,迎头就见村西的快嘴婶喜气洋洋地走出来,水桶腰一扭一扭的,要是戴朵花,还以为她是老鸨呢。
“哟!这不是玲珑嘛!啧啧,几天不见,又水灵了!”快嘴婶扁着嘴,上下打量玲珑,“可惜啊,一个姑娘家,成天抛头露面的,你爹娘也不管管。哪像俺家如花,贤惠大方,难怪会找到好姻缘!玲珑啊,婶告诉你的是好话,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成天混在那个酒坊里,小心将来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