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伸出白玉般的手。摸了摸她乌黑的头发:“紫俏,等董嬷嬷被调出来,你进宫去替代董嬷嬷,并协助鸿霖好生监视皇后。”
鸿霖擅长易容。这次将由他替代蓝公公进宫。
紫俏扬起笑脸,甜甜一笑:
“是,紫俏一定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水流苏看着她,唇角上扬,温润一笑。紫俏的眼眸霎时闪亮了起来。颧骨处开始泛红,蜜糖般的小嘴微讶地张开,随即粲然一笑。忽然跃起来,像只调皮的小猫一样扑进他的怀里,贴上了他的唇。
水流苏一怔,紫俏是个令人无法抵抗的女人,她的身上能随着场景的变幻,散发出不同程度的性荷尔蒙。她的身体柔软甜香,他的手臂逐渐抱住她……
烛光映衬的墙壁上,两只水乳交融的身影,肆意孟浪……
与行凶者十分相似的女子终于被找到,并直接被押解前往夜郎国。然而,刚走到半路,边关战事突起,夜郎国于某天夜里忽然出动万名轻骑兵,轻松偷袭韶阳关,天亮时分,已经将韶阳关完全占领。接连几天更是势如破竹,打进关内。
“欺人太甚!”皇帝勃然大怒,当即遣调京城周边五万名精兵,并命老安庆伯之子潘美率领,前去支援前线。
土匪头子出身的老安庆伯正重病在床,终日昏迷,造成现在的潘家四分五裂,更不如前。他的长子、潘氏和云夫人之父、礼部尚书潘起前些日子忽然被御史弹劾,说他曾与夜郎国私交甚密。这是严重触犯官员守则的,更何况是在这敏感时期。因此,纵使没有通敌证据,潘起还是被皇上革职查办了。
尽管礼部的权利没其他几部大,但好歹也算是六部,如今潘起被革职,潘家真的就只剩下一个京畿营了。现在潘美忽然为将,无疑是喜忧参半:若活着回来,功成名就;若死在战场,就等于再输一局。
椒房宫。
墨莲拨弄着香炉里的灰,浅笑吟吟地问:“那五万人已经启程了?”
“是。”董嬷嬷恭敬地站在她身后,轻声回道。
“皇上还真是自信啊,将京城周边的兵调往边关,也不怕这只剩京畿营和御林军的京城出了什么变故!”她的笑声忽然略显尖锐,在空旷的大殿里变得很刺耳。
“皇后娘娘……”
“本宫等了这么多年,这一天终于被本宫给等到了!”她的唇角扬起得意又阴狠的笑意,随即沉声道,“明日子时,动手吧。”
“是!”董嬷嬷躬身退了出去。
墨莲拖着长长的曳地凤袍,走到窗前,推开窗扇,望向外面那清冷的夜色,良久,轻轻一笑:“父皇、母后,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又将会重新姓蓝,水家在蓝家身上施加的一切痛苦,儿臣定会一点一点地讨回来!那些伤害我、欺负我的人,我会让他们全部下地狱!”
她一字一顿地说完,唇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阴鸷凝于眼底,她冷冷地望向景泰殿的方向。
“皇后竟然是前朝皇室的人!”水流烈将一封密信啪地拍在桌上,脸上的笑容十分狰狞,“墨莲,水流苏,这一下看你们还如何与本王斗!你们给本王的屈辱,本王终于可以讨回来了!”
“殿下!”谋士南俊生紧锁眉头,起身提醒,“这个时候有人秘密给殿下送来这种消息,恐怕是陷阱!”
“本王当然知道这是陷阱,但这上面有证有据,只要稍加修饰润色,墨莲和老六必会死无葬身之地!哼,前朝的余孽加上余孽生下的孽种,这可是本王反击的最佳机会!老六上位后,本王在朝堂中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什么礼贤下士、什么心怀万民,那帮歌功颂德的马屁精都快把他捧成千古一帝了!连父皇的心也在向他倾斜,再不拉下他,死的就是本王!”
南俊生默默无语,烈王府如今是何等处境他知之甚明,太子爷表面上谦恭有度,实际上却心狠手辣。眼看着太子爷越站越稳,想对付他就像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这次的确是个好机会。可不安的感觉还是在心头缠绕着。
“俊生,不敢冒险的人永远难成大事。”水流烈说。
南俊生皱紧了眉头,望着他,沉吟良久,最终泄了口气。
如今的东宫,墨良娣已经以身体不适为由,搬到了荒芜的西北角偏僻的雨烟阁里。
水流苏推开清冷的门扇,刺鼻的烟直冲而来。室内极暗,他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墨蝶舞很随意地穿了一件黑色的袍子,正懒散地歪在卧榻上,手拈一杆烟枪,烟锅翻转地对着火苗,吸食着袅袅燃烧的烟雾。
他眉头紧皱:“这阿芙蓉又是哪儿来的!”
墨蝶舞仿佛反应慢了半拍,回眸望向他,慵懒一笑:“原来是殿下,妾身失礼了!您随便坐!”
她放下烟枪,口里说着,却依旧娇慵无力地躺在榻上,似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唇角含着醉生梦死的笑。
水流苏走过来,拿起烟枪,凝声问:“是小玉送来的?”
墨蝶舞的眼睛闭了闭,所问非所答:
“殿下突然将妾身囚禁于此,又突然前来,不会就是来问这个的吧?啊,也有可能只是问这个,阿芙蓉是禁品。殿下,您想找出证据扳倒太子妃吗?”她咯咯地笑起来,有点神经质。
水流苏深沉地望着她:“蝶舞,纵然结成夫妇非你情我愿,但你始终是我的表妹。”
墨蝶舞嘲讽一笑:“殿下,当初下药的是我,甘愿中计的是你,何来非你情我愿之说?现在是想用亲情来打动妾身的心吗?可惜啊,您这个表哥,妾身从来就没喜欢过。不过,你不愧是皇后的儿子,皇后当年也是一边温柔地说她是我的姑母,一边让我生不如死。”
她软绵绵地坐起来,理了理鬓发:
“你也不必浪费时间,我只是你母后用来监视你的一颗棋子,你现在查到的,也许比我知道的还要多。我虽加入了观音教,却也只是个傀儡,一个摆设,什么都不知道。啊,对了,你母后曾说过,若你将来脱离掌控,我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将你诛杀。你应该感谢你的太子妃,她在暗中废了我的武功,还让我染上了毒瘾,不然我早就让你上西天了,还轮不到你来囚禁我。”她的眼底,阴鸷喷薄而出。
水流苏从她的话里得到了太多微妙的信息,心变得很复杂,定了定神,坐下来,望着她,沉声问:“你说这些,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墨蝶舞看着他,忽然咯咯地笑起来,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仿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眼泪都出来了。可是水流苏听起来,却是一种讽刺,一种自嘲,一种从心底发出的绝望悲鸣。
她柔声轻笑道:“表哥,你真的不知道吗?你母后在我出生时就给我下了毒,我活不过二十岁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血腥。母子
水流苏心头一凛,他完全没想到。母后为人阴狠恶毒他知道,可是为什么?再怎么说,墨家对母亲都有养育之恩,墨蝶舞又只是个小女孩,她这么做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墨蝶舞冷冷一笑:“你在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她嫉妒、她怨恨!”
水流苏静静地望着她,似在等待她说明。墨蝶舞重新躺下,再次点燃烟枪,深深地吸了一口,抬头望着棚顶,缓缓地吐出一缕烟雾,就像一抹肉体不存在的幽魂。她轻轻地道:“我母亲睢阳郡主是皇上的表妹,也曾是你母后最好的朋友。你母后一直以为,是我母亲暗中动作,才让她嫁给当今皇上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真正让她被皇上看中的其实是爷爷。她明明是我的姑姑,却一直爱着我父亲,兄妹相恋,天地不容。父亲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皇上,又娶了我母亲。于是,你母后开始恨墨家,恨我母亲。”显然,她并不知墨莲非墨家人之事。
她冷冷一笑:“我母亲不是难产,是被你母后害死的。她给刚出生的我下了慢性毒药,只因为我是我母亲的女儿,她恨我。随着我越长越像母亲,她也越来越恨我。我要像一具尸体,永远不许反抗她的折磨羞辱,直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顿了顿,她望向他,飘渺地笑起来:
“呐,知道吗,她也恨我父亲!可怜我父亲那个傻瓜。直到最后还以为你是他的骨血,竟然听从她的劝说,让你娶了我,还想替你夺取天下!哈哈。真是愚蠢!他到死也不了解他爱的那个女人真正的样子!如果知道了,那时他会不会爱上我母亲?”
她极为神经质地陷入沉思,并诡谲地微笑起来。在昏暗的室内有些可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茗歌的声音:
“太子殿下,有急报!”
水流苏微怔,默默起身,就要往外走。墨蝶舞缩了缩脚,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歪着,望着他的背影。似笑非笑:“表哥,其实你也很愚蠢。”
水流苏的脚步顿了顿,不发一言,出去关上门。茗歌上前将两份急报递给他,他接过来。快速阅览了一遍,心一沉。紫俏的来信让他胆战心惊,烈王府的秘密动向又给他当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