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忽然。细微的沙沙声响起,一人单骑从丛林里缓缓而来。前头的士兵大喝道“什么人”,提起火把照亮了前方的一大片黑暗,紧接着眼眸一紧,来人竟是太子水流苏!
水流苏毫不畏惧地注视着眼前的上千名精兵,冷冷地道:“水流烈领兵入宫。意图谋反,皇上有命,将此逆贼迅速捉拿,如遇反抗,就地格杀!”
话音刚落,树林内忽然火光四起,大批士兵身穿铠甲,手持火把涌了出来,迅速归拢到水流苏周围。水流烈心头一凛,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后悔没听南俊生的劝告,但剑已出鞘不得不发,咬了咬牙,高声呼喊道:“本王接到消息,墨皇后为前朝公主,当今太子竟有前朝血统,与前朝勾结,意欲毁我水流国江山,复辟蓝氏王朝。本王今日是来诛杀前朝余孽,何来谋反之说!来人,给本王杀了这个妖孽,本王会奏明皇上,重重有赏!”
水流苏不紧不慢地听完,冷冷一笑:
“杀!”
随着一声令下,喊喝声响起,震天动地。水流烈此时对水流苏的愤恨已经到了极致,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抽出重剑,直直地劈向水流苏。水流苏举剑格挡,从容不迫。水流烈最恨的就是他这副假圣人的面孔,心中怒火炽热,冷冷嗤笑道:“你就不担心吗,本王的一千人已经往东宫去了,那里可有你心爱的小娘子!”
“三哥放心,你那一千人过了临湖殿就将有去无回。”
水流烈眼眸一震,重重地冷嗤了一声:“孽种,找死!”再次重重地砍来。
水流苏被迫在空中一个翻转,跃下马落地,依旧从容不迫地挡过水流烈的杀招,轻笑道:“找死的是你。平日里我就常想,三哥的火爆性子不改改,早晚会死在自己的莽撞里。”
话音刚落,水流烈忽然感觉到身后有点不对劲,身子错开用余光一看,大惊失色,水流岳的那几百个人竟然临阵倒戈,和他的人厮杀了起来,造成死伤无数。他眼眸赤红地狠狠瞪着水流苏,表情凶恶得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人拆骨撕肉吞下腹,他大喝一声:“老四居然投靠了你!这个无胆鼠辈!叛徒!”
怒气勃发,再次劈来重重的一剑。水流苏躲开,那喷薄的剑气已经将地面撕开一条裂缝。
水流苏悠然地笑道:“是三哥太不了解四哥了。他不会投靠谁,只会保全自己。”
水流烈心中的怒意更胜,哇呀呀地大声呼喝着,频频出剑。水流苏却左躲右挡,竟然轻松不已,这让水流烈更加愤怒。狠戾的剑气震碎了衣袖,水流苏的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淡淡地道:“这可是小玉给我做的衣衫呢。三哥,咱们兄弟好久没真正地打一场了。”
唇角一敛,眼眸中凌厉之气迸射而出,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冷凝阴鸷,连薄抿的唇瓣都是毒辣的。水流烈眼波一顿,这才是他吗?这才是真正的水流苏,不是假圣人,而是……
他的头皮有些发麻,咬紧了牙根,握了握手中的剑,狠狠地劈了过来。水流苏也不格挡,手中长剑一转,直接斜刺了过去,毫不犹豫的力道,又狠又准。水流烈吓了一跳,匆忙躲避,腰部被重重地划出一道血痕。
他震惊地望着他,仿佛从来不认识他。其实兄弟几个里,最让他关注的是水流觞,他的敌人也是水流觞,因为水流觞是帝后的爱子,是聪敏优秀的天之骄子。
至于水流苏,在他当上太子前,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几乎没人太关注他,只知道他喜欢读书,和老四一样是个书呆子,见到人总是腼腆一笑。连兔子都不敢杀,这种有妇人之仁的人他才不屑与之为伍。兄弟共同习武时,水流苏从来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每次输了只会坐在地上红眼睛,像个小姑娘。因此纵使听说水流苏人缘极好,他也只是嘲笑,那些人喜欢他是因为他是个娘娘腔吧。
然而,今天,他才见识到水流苏真正的武力。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身上被划下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忽然产生了畏惧,虽然他向来都是将畏惧化为勇气的人。他干裂着嘴唇,声音微抖地道:“你……你……原来你一直蛰伏这么些年!”
水流苏冷冷一笑:“三哥醒悟得太晚了!”
长剑直接刺向他的心窝,水流烈眼睁睁地看着,已经毫无招架之力。恼恨着自己的失败,他脸色苍白地闭上眼睛。“扑哧”一声,剑刺进皮肉的声音震动了他的神经,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缓缓睁开眼,却讶然地看见,南俊生正挡在自己面前,那把剑深深地扎进他的胸口,再鲜血蓬勃地抽出来,飞溅的血浆贴在他的脸上。
水流烈形容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是觉得痛,很痛,还有那痛入骨髓的寒冷。他紧紧地抱住南俊生,嘴唇无声地动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喊出一声绝望的悲鸣:“俊生!”
“殿下……快……快逃!”南俊生眼神涣散地望着他,语气苍白地说,胸口处的血流得像一条湍急的河。
“俊生!俊生!”
撕心裂肺般的咆哮恍若野兽,南俊生不仅是他的谋士,更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没人受得了他的坏脾气,没人受得了他的那些古怪的癖好,只有他默默地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二十几年。只有他是真正关心他,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是为了前程似锦,只是为了他。
水流苏盈盈笑道:“原来三哥身边也有这么忠心的人呐!”
水流烈双眼赤红地瞪着他,忽然,高声咆哮了起来,犹如丛林中受伤的猛虎。他小心放下南俊生的尸体,双手握剑,大声呼喝着扑了过来,招招狠辣,比刚刚下死手时的力道重了一千倍一万倍,剑影上下纷飞,每一招都充斥着已经到达饱和之外的戾气。
水流苏冷冷一笑,现在他已经没有耐心再跟他玩下去了,手中长剑反转,敏捷阴狠的招数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水流烈完全罩入其中没法反抗。最后一招,他错开水流烈的攻击,在腾身越向他身后的过程中,手中的剑重重地在他的身前一划,接着在他身后足尖落地。
水流烈的身上再次多出一道狰狞的血痕,从脖子直到腰部,成为一条笔直的斜线。血痕很深,仿佛再深一点人就会被劈成两半。水流烈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半分钟之后,身子一歪,扑通倒地,再也站不起来。
弥留之际,他瞪大了双眼望着天空中仿佛五彩琉璃般绚烂。没人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只知道,烈王殿下死不瞑目。
☆、第一百六十七章 自请出征
残酷的杀戮逐渐停止,朱雀门的树林旁,尸横遍地,血染暗影。水流苏手提长剑站在死人堆里,脸上冷漠如冰。茗歌踏血而来,站在他身后低声禀告:“殿下,对方已全军覆没,我们这边,非殿下的人也已经全部战死。”
水流苏满意地点点头,望向东方已经开始发青的天空,过了一会儿,淡淡道:“该去向父皇禀告了。”踩着尸体,向远处走去,青色的长袍上,竟然没有半片血迹。
水流岳的确摔断了腿,只不过是故意摔断的。他坐在铺着狼皮褥子的软榻上,双眼直直地望着面前的棋盘中黑白子交织恍若星辰。
宁氏悄然走过来,将一件外袍披在他身上。水流岳回过神,问:“什么时辰了?”
“快到卯时了。”宁氏轻轻回答。
水流岳低下头,不语,只是拿起银签子挑了挑灯芯,过了一会儿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轻喃了一句:“结束了么?”
宁氏的眉心拢了拢,有些担忧地低唤了声:“王爷!”
水流岳一怔,抬起头望着她忧虑的表情,意图让她放心地微微一笑,伸出手覆上她的脸,语气带着点落寞地轻轻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起游山玩水,远离这是非之地。”
宁氏闭上眼睛,头歪了歪,滑腻的脸颊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水流岳浅淡一笑。眼眸中流淌着淡淡的忧伤。
夜幕卷起,东方已鱼肚泛白。晓露润润,使周围的草木看起来十分精神。玲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偏过头,看了躺在她肚子上的水流觞一眼,对方正双眼炯炯地望着天空,淡淡说了句:“天亮了。”
“嗯。”她轻应了声。抬起头,望着头顶低垂的柳条,深深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叹道,“还真是!不管夜里有多黑,早晨永远是霞光万丈的!”
水流觞轻笑笑,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又信心满满地低声道:“接下来,轮到我和水流苏了。”
“水流岳呢?他怎么算?他是水流烈的人吧?”
“他没有成为威胁的能力。”
玲珑挑了挑眉,这句话好狂妄。是因为水流岳真的不具备一点威胁力吗?
八月上旬,随着皇后暴毙。慧妃被皇帝赐死之后,水流国的皇宫里再次发生流血事件:水流烈由于记恨母妃被处死,竟率领大批士兵进宫,意图谋反。太子水流苏及时察觉情况异常。英勇地率兵击败逆贼,保卫了皇宫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