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咱大姐是啥样的人,你们比我更加清楚。她平日里是咋办事的,又是因为啥被镇上老包家给休了的,这些还用得着我来说吗?”林初荷睁圆了眼睛,一丝不乱地道,“过去的事,咱就不议论了,你只想想,钱里正家那个大海哥,跟咱大哥大姐都是发小,关系好着哪,我不只一次瞧见他和大姐凑在一处有说有笑的。我姐走失,这么大的事,钱里正都来了,咋的大海哥偏偏连面都不露一个?”
“你是说……”简吉祥倒退了一步,脸色刷地白了,“妹子,你是不是听见瞧见啥了?大海哥和咱大姐……”
“我瞅见的东西可多着哩,哥你要是有兴趣的,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眼下,咱俩得赶在其他人之前,把大姐给找出来,这样,或许事情还能糊弄得过去。”
“行!”简吉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就不再啰嗦,接过林初荷手里的火把,有意无意地用胳膊将她护在身边,立刻跑向村子里。
小叶村说大不大,平日里走上一圈,至多只需要一个时辰,但真要找起人来,却也颇得花一番力气。林初荷和简吉祥从村西头出发,在村里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大圈,连那种压根儿没办法藏人的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却始终寻不到简如意的身影。
林初荷曾经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对于简如意的事,自己一概不听不问不理,简单点来说,就是管她去死。可是慢慢的她发现,自己的这样一种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
无论在哪个年代,一个家庭的名声、信誉,与家里的每一位成员息息相关。不管是谁,只要做了错事,就必然会连累着全家人被街里街坊戳着脊梁骨地议论,牵一发而动全身。简如意在镇上时,就已经做下不少腌臜事,那个时候,简家人还能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来为自己打掩护,然而随着简如意的被休,这唯一的借口,也从此不复存在。
今天这件事,从钱里正和季先生的表情、反应来看,十有八九与钱大海脱不了干系,甚至有可能,简如意压根儿就是和他一起失的踪。这种事倘若传了出去,村里的人口中绝不会说出好话来。简如意不守妇道,勾搭有妇之夫,简家人不说勤加管束,反而听之任之,可见,这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没人品,靠不住。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样的家丑,一旦传到镇上徐老爷的耳朵里,他又会怎么想?他还会帮着简家给那猴儿酒的生意牵桥搭线吗?镇上那些个酒楼,还会买简家的酒,还会让他们赚钱吗?天哪,越想越可怕,她林初荷明明已经看见了光明,决不能让简如意这个搅屎棍子,打破她所有希望!
她心急如焚,简直恨不得将小叶村掉个个儿,把简如意抖搂出来。然而偏生简吉祥又是个身子虚弱的,走了不上几步路,就开始气喘吁吁,叉着腰站在路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妹子,你脚程快,要不你往前赶赶,我在后头跟着你。”
“那行,哥你自己小心着点。这火把你拿着照路,我眼神儿好使,用不着。”林初荷急吼吼地丢下这句话,将火把往简吉祥手里一塞,立刻奔进了夜色之中。
=========
不知又找了多久,村里许多人家的灯都熄了,四周变得越来越安静,林初荷饶是胆大,在这样静谧黑暗的环境之中,也难免觉得有些发憷。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村子里东跑西颠,误打误撞地,竟跑到了村子北边,简家的六亩水田旁。
地里的秧子已经栽得七七八八,一棵一棵小小的水稻苗在夜风之中摇摆,绿油油,而又是脆弱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拦腰折断。
明知道简如意多半不会在这里,她却依旧是抱着微弱的希望,试探地叫了一声:“大姐,简如意?”
右手边一丛干草垛里,忽然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
“大姐?!”林初荷倏然转过身去,紧紧盯住了那草垛子,厉声道,“你要是在里头的,就赶紧给我滚出来!”
那干草垛里的动静儿更大了些,恍惚间,她蓦地瞧见一件衣裳散乱地扔在旁边地上,颜色花式,正是简如意今天身上穿的那件。登时气得肝胆俱裂,故意重重地跺着脚走过去,使劲儿往那草垛子上踹了一脚,攥着拳头低吼道:“你他娘的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爹和娘!”
“别……别……”草垛子里传来一个男人战战兢兢的声音,下一刻,钱大海那矮墩墩的身子,就从里面钻了出来。许是因为太过匆忙的缘故,他连衣裳都没穿好,已经站在林初荷面前了,竟还在手忙脚乱地系裤腰带。
林初荷根本顾不上他,用力把他往旁边一推,一步抢上前去将脑袋探进草垛子,拽着简如意的胳膊就把她扯了出来,不由分说,当胸给了她一拳,怒火冲天地道:“你还是不是人了?你不要脸,别让爹娘和姓简的一家都跟着你丢人!”
“妹……妹子,你咋来了?”简如意睡眼惺忪,脑子里还迷瞪着,傻傻呆呆地看着林初荷,“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
“出事,不就是你这个好女儿,给他们闯的祸吗?”林初荷冷笑了一声,“你给我送饭,然后便不知所踪,眼下家里都炸了锅了。里正、季先生,还有孙伯伯一家,全都在帮忙找你。嚯,你倒好,在这儿美滋滋儿地睡大觉!”
“你说啥?”听见这话,简如意还犹可,那钱大海却是一下子惊得跳了起来,“现在是啥时辰了?”
林初荷嫌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再瞅瞅简如意,恶心得只想作呕。看情形,这二人八成是趁着月色好跑出来私会,做了那事之后太过疲累,便搂着睡了过去,这一睡,便不知今夕是何年。
“大海哥,你有空在这儿发问,还不如赶紧回家去瞅瞅。这会子眼看着就要进子时,你猜猜,你爹和你媳妇儿,知不知道你也不见了?他们心里头这会子正琢磨啥呢?”她讥讽地对钱大海道。
“我……”钱大海吓得魂儿都飞了,慌慌张张穿戴好,转身就要跑。
简如意连鞋也不穿,噼里啪啦地追上去,一把揪住他道:“你干啥,你真就不管我了?咱俩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这头要是出了岔子,你也别想好过!”
蠢货!林初荷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就手把她一拽,钱大海挣脱了她的钳制,瞬间便跑了个没影儿。
简如意又惊又怕,抖抖索索地看着林初荷,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讨好地道:“妹子,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别把今儿这事儿告诉爹和娘。你看,咱们都是一家人,还住在一间屋子里,咋都有点感情,你可千万别……”
“少给我废话,简如意,你再多说一句,我立马把今天的事儿一字不漏地全唱出去!”林初荷恨恨朝地上啐了一口,脑子里飞速转动,喘着气道,“你这就跟我回家,就说你看今天月色好,想出来到处走走,一时兴起,想看看咱家秧子的长势,就来到了水田里。逛游了一圈实在太累,就不知不觉盹着了。”
简如意听林初荷华话里的意思,仿佛是在帮自己想辙,心中先是一喜,过后又愁眉苦脸地道,“这样说,只怕是他们也不能相信呀!”
哼,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懒货,绝不可能自动自觉地下地干活儿?林初荷转头冲她翻了个白眼:“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但你这头,咋都得想个法子出来,把事情圆过去。咋的,你是有更好的说法?”
“没有没有,妹子,你咋说我就咋做。”简如意打了个寒噤,讨好地上前想要拉她。
“离我远点,看见你就觉得恶心,赶紧把衣裳穿戴齐整了跟我回家!今儿这事儿,能不能圆满解决,不引人怀疑,可全都靠你自己个儿,谁也帮不了你!”林初荷一甩手,往旁边站了站。
简如意赶紧依言而行,拾起地上的衣服穿好,林初荷又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村西头去。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路,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凉浸浸的低沉男声。
“站住!”
=========
三更到~~~
第104章家丑
正文 第105章夜审
第105章夜审
林初荷脚步一滞,便觉得脑后落下一滴冷汗,迟迟也不敢回过头去。
这还真是“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啊,难道做了坏事的人,无论如何小心谨慎,最后也终究会露出马脚来,被人所察觉?方才从自家田里离开之前,她明明已四处打量过,并没发现任何人在身后尾随呀!
她不敢转身,便是因了那掩耳盗铃的心态在作祟,然而简如意可不管那些个,楞乎乎地迅速拧过脖子,定睛一瞧,立马给唬得一个倒仰:“文……文琛,你怎么在这里?”
季先生?!林初荷大吃一惊,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也偏过头,朝自己身后望去。
季先生就站在离她和简如意五步之遥的一条小道之上,一脸冷然地望着她们。他身上那件竹青色半旧夹袍的下摆,被春日夜里的凉风,吹得腾腾而起上下翻飞,发出“扑哧扑哧”地闷响。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眼神说不上是什么意味,只仿佛,隐隐含着一种浓至骨子里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