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夫人掩唇一笑,招手将林初荷唤到近前,和颜悦色地道:“小姑娘,今儿这事你原是好心替我端药,若不是我家朗儿毛躁,也不会将你搅得如此狼狈。错处都在我们身上,赔一件新衣裳给你,怎么说都是应分的。这中药汁沾在衣裳上便不好洗,怎么都会留下印记,还是做件新的吧,就只当是我和朗儿给你赔罪,好么?”
“是啊姑娘,请你不要再推辞了。”乔公子在旁也慌慌地接口道。
他们如此坚持,林初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回头和简吉祥交换了一个眼神,见他好似也并无异议,便点点头答应下来。朱大夫立即张罗着重新给乔夫人熬了一碗药,殷勤服侍着她喝下了,又给简吉祥配好药,一行人便立刻出了门,赶往河源镇西边小街上的恒瑞裁缝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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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恒瑞裁缝铺,是整个河源镇最有名的衣裳铺子,足足占了三个铺面,店里各样花色的尺头琳琅满目,站在门口望过去,就仿佛姹紫嫣红的一片彩云,又像夏日里盛开的繁花,看得久了,让人脑袋也有些发昏。
几人刚一踏进店门,就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迎上来,冲那乔夫人深深福了一福,笑盈盈地道:“呀,乔夫人啥时候来了河源镇,我们咋一点也不知道?这可巧了,铺子里刚进了一批新尺头,颜色特别鲜亮好看,您今儿个是给自己做衣裳,还是……”
乔夫人冲那妇人颔首一笑,道:“真是有日子没来了,你们生意挺好吧?不少字我今天过来,却不是给自己家里人做衣裳的。”
她一边说着,便将林初荷拉过来:“朗儿那莽撞的性子也不知几时才改得了,你瞧瞧,把这小姑娘一件好好的衫子弄得污糟邋遢,真真儿是没法说他。这不是吗?我就领着这姑娘上你们这儿来,想给她做套新的赔给她呢。”
那妇人眼光锐利地朝林初荷瞥了一眼,唇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既像是嘲讽,又像是轻鄙,表面上却仍旧是如春风般和煦:“原来是这么回事。姑娘,我们恒瑞裁缝铺在河源镇是出了名的料子齐全,你自己选一选,看可有中意的?”
不待林初荷答话,乔夫人已经走到一块银红色的绸缎尺头前,用手捻了捻布料,笑着道:“这个就挺好,那姑娘,你是姓林吧?不少字林家姑娘,你看这个色儿你喜欢不?”
林初荷朝她手里的料子一望,立刻连连摆手道:“乔夫人,这太精贵了,经不起揉搓。我在家天天都得干活儿,绸缎儿做的衣裳上身没两天,保准就给扯坏了,那不是糟践东西吗?”
她又看向那妇人,明知道她对自己是有看不起之意,却也懒得和她计较,一脸平淡地道:“其实我刚才就说过了,不是非得做一件新的不可。你瞧瞧,若是能把我身上这件给清洗干净缝补好,那大家都省事。”
“哟呵呵呵……”那妇人和乔夫人对望一眼,娇滴滴地笑道,“小姑娘还真是个俭省的性子,乔夫人都说要给你做新的了,你还推辞个啥?咋的,不想照顾我生意?好了好了,我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脸色都变了。我跟你说句实话吧,你这衣裳,袖子倒还好说,只是前襟上那一片中药汤,咋洗都不能完全弄干净了,反而费事呢。”
“林姑娘,这事儿全是我的错处,你要是不肯做一件新的,我心里头过不去。”乔公子也在旁帮腔道。
“那行吧。”林初荷实在懒得跟他们废话,点头道,“不要太贵重的,就我身上这种布料就行。”
那妇人撇了撇嘴,随手捞起一块樱草色的尺头,道:“这个就是最普通的布料,颜色也鲜亮,小姑娘穿刚好合适。我说姑娘,你也甭太挑剔了,我这恒瑞裁缝铺里的衣料都是上好的,要找你身上那种,只怕是比登天还难哪!”
林初荷下死劲瞪了那妇人一眼,在心里暗暗发着狠。你大爷的,等老子的猴儿酒大获好评,赚的盆满钵满,老子一准儿把你这整个铺子都买下来,让你狗眼看人低!
“我瞅着挺好,林姑娘,不如就这个吧?不少字”乔夫人对林初荷的腹诽自然一无所知,面上依旧带着温婉的笑意,甚至还拉了拉她的手,柔声问道。
“乔夫人,还有……那位乔公子,我就是个乡下丫头,你们就叫我林丫头就行。”林初荷心不在焉地朝那樱草色的尺头看了看,转身对简吉祥道,“哥,咱没时间那么多讲究了,就这个吧,你看行不?”
简吉祥摸着后脑勺憨厚地一笑:“妹子,你喜欢就行,我也不懂。”
林初荷就冲那妇人道:“那就这个吧,啥时候能做好?”
“咋的,小姑娘还很着急?”妇人笑着道,“你是乔夫人领来的,我们肯定不敢怠慢。但恒瑞裁缝铺名声在外,我也不能只图快不图好,随便糊弄你不是?紧赶慢赶的,咋的也得明天上午才能做好哪。”
“明天?!这可不行!”林初荷一下子着急起来。她和简吉祥今天来河源镇,最主要的就是给那徐老爷送酒,让他品评,家里人还心急火燎地等着消息呢。若是衣裳明天才能做好,她和简吉祥兄妹俩就得在镇上住一宿,这可把啥都给耽误了呀!
“林姑娘,你是不是有急事?我刚才听说,你是要去见什么人来着。”见她急得那样,乔公子便凑了上来,皱着眉头,仿佛很关心似的问道。
“嗯,是挺急的,我家离河源镇远,来一趟要走大半天,这……”林初荷简直想弄死他。老天爷啊,收了神通吧,你好好地把这家伙派下来折腾人做什么?
“……反正我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就这样去见那位老爷,他可能也不会挑剔个啥,这新衣裳,我还是不要了。”林初荷说着就拉住简吉祥要往门外走,“乔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咱还是就这么算了吧。”
孰料,那乔夫人居然让身边一直跟着的丫头赶上来拦住了她。
“林家姑娘,这祸是朗儿闯的,你宽厚,我却不能理直气壮地就这么算了。”她一脸认真地道,“这事儿要传出去,别人还不知会怎么议论我家。你若是怕家里人担心,我可以打发人到你家送个信儿,正巧我在这河源镇上也有亲戚,今晚,你和你哥就跟着我们去他家住一宿,明儿上午取了衣服,你再去办你的事,你看呢?”
她一直这样温柔有礼,林初荷就是满肚子火也撒发不出来,只得抬头求助地望着简吉祥:“哥,你看……”
“妹子,反正咱好容易出来一趟,要不就按这乔夫人说的办吧。”简吉祥呵呵笑道,“你老也拿不定主意,反而把啥都给耽误了。咱村里常有人到镇上行走,咱找人给家里捎个信儿,告诉他们得在镇上住一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娘不会说啥的。”
林初荷低头思忖了一番。一来,徐老爷那边确实不见得着急,二来,这事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乔夫人和乔公子都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中一片真诚,甚至还有两丝期盼。林初荷知道,他们倒的的确确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赔一件新衣裳给她。这娘俩是从县里来的,并且,从他们的穿着,以及方才在广德医馆朱大夫的态度,她也隐约明白,这两个人的身份一定是非富即贵,若一味推辞,保不齐还真会得罪了人家。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自己?
她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多做废话,那妇人立即便唤了两个婆子来给她量身。片刻之后,几人便一起离开了恒瑞裁缝铺。
“林姑娘,我娘的亲戚家离这儿不远,咱们这就过去吧?不少字”乔公子看向林初荷,笑得一脸讨好。
这家伙,笑起来真是各种好看,就算是干的事再可气,也令人实在没法讨厌他。
“不用了,我跟我哥住客栈去,明儿一早,咱们在这裁缝铺门口碰头就行。“林初荷叹了一口气,冲乔夫人咧嘴笑了笑,拉着简吉祥走了开去。
因为得在镇上住一宿,下晌时分,林初荷和简吉祥又去了广德医馆一趟,想请朱大夫帮忙把简吉祥当天的药给熬了。
朱大夫十分痛快,立刻让东子把药拿到后院去煎,自己则神秘兮兮地冲林初荷道:“林丫头,那乔夫人真个要把衣裳赔给你?”
“可不是咋的,怎么说也不行。”林初荷蹙起眉头,苦恼地道,“弄得我今儿有家回不得,还得麻烦朱大夫您帮我哥煎药。”
“嗐,她咋说你就咋办,可别使性子啊!”朱大夫将喉咙压得更低,“你道那乔公子是谁?
“唔?”林初荷抬了抬头,狐疑地看向他。
“他叫乔朗,他爹可是咱青怀县的县令,咱的父母官,乔文山哪!”
第94章县令之子
正文 第95章新衣
第95章新衣
县令的儿子?那么,那个乔夫人,也就是县令的媳妇儿了?
林初荷闻言,也是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怨不得今天朱大夫在替那乔夫人诊病的时候,始终陪着小心,一张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敢情儿他是打心眼儿里的惶恐,?也是,这事无论搁在谁身上,恐怕也都不能泰然处之,毕竟,县令这官说大不大,却掌握着全县百姓的生杀大权,万一一个不小心得罪了真神,往后,可别想在青怀县里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