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勇用眼梢瞟了瞟他,面上浮出一丝冷笑:“咋的叔,如意回去,没把话跟你们说清楚吧?我休书已经写了,因为顾及她的脸面,有好些事,我也没说的那么明白。您闺女是个有主意的,我高攀不起,从今往后,我们两家,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简阿贵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被谭氏一巴掌搡开了。
“你不中用,滚远点儿!”她挤到包勇面前,堆出一脸谄媚的笑,怎么看怎么别扭,“大勇,你咋还跟我和你爹生分起来了?连‘叔’都叫上了,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啊!依我说啊,这两口子闹别扭,那就是个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事儿,没啥大不了的。你和如意好好唠唠,不管心里有啥疙瘩,都把话说开了,日子还是要好好过嘛!”
“婶儿,我家庙小,容不下这尊真神。”包勇仍旧是执拗地不肯改口,“您也别说啥看笑话的事,我老包家的脸早就丢尽了!您出去打听打听,就您闺女做的哪些个腌臜事,现在整个河源镇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包勇虽没什么能耐,在旁人眼里,却还算得上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如今,我整个头顶都冒绿光,比那窑子里的王八还不如啊!”
“不是,大勇你看……”谭氏正要拿话搪塞包勇,却被他打断了。
“婶儿,前儿您在我家住了那么长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心里门儿清。我跟您闺女成亲也三年多了,一起搭伙过日子这么久,咋的都有点感情。当时我心里想着,只要她肯改,我不跟她计较,这世上谁还没有脑子长泡的时候?可你问问她,她有过一点悔过之心吗?您在我家那段日子,她算是老实了一点儿,您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又……”
他越说越激动,两手握成拳头,狠狠地在炉子边沿儿上砸了一下,手臂上的肌肉全都鼓了起来,转头对简如意道:“你有本事偷汉子,你就该有本事瞒住了,别叫我知道。再说,你好歹也挑一挑啊!你找的那是个什么人,赵裁缝哪点比我强了?瘦的跟个小鸡崽儿似的也就罢了,还他娘的是个瘌痢头!敢情在你眼里,我连个癞子都不如啊?!老子龙精虎猛,咋就满足不了你了!”
他们在门口吵吵嚷嚷的,就有许多镇上的百姓围过来看热闹,一听这话,顿时“轰”地笑了出来。林初荷也暗暗偏过头,使劲捂住了嘴。
太有才华了好么,是谁说古代人保守来着?这些话搁在现代人嘴里都不一定能说得出来啊!这包勇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揭自己的短,想必是真的伤透心了,他和简如意的婚事,恐怕很难再挽回。
“大勇,你这说的是啥话?你瞅瞅,这还有个小丫头哪,你咋能当着她的面就胡咧咧?”包力武朝林初荷脸上看了两眼,就手轻轻推了她一把,“丫头,你先往旁边站站,大人说话,小孩子可不能瞎听。”
林初荷反正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解的清清楚楚,也认定了包勇绝对不会回头,因此,也就无可无不可地朝旁边走了两步,冷不丁一抬头,忽然发现,在距离铁匠铺不远的一间露天茶档前,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材高瘦,穿着一件半旧的道袍,左手拿着一个签筒,右手则擎着一张蓝底白边的布幡子,上书“铁口直断沈半仙”七个大字。他就站在茶档前,无意识地盯着来来去去的行人,俨然就是个正在等待生意上门的算命先生。
可是,他不是黑狼寨的沈三爷,沈醉吗?
正文 第34章 讨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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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黑狼寨的业务,已经拓展到河源镇来了?可是,山贼办事,向来都是明抢,基本毫无策略,这沈醉又何必打扮成算命先生?
莫非,他这是在发展副业?
林初荷好奇之心顿起,暗地里思忖了一下,便回头对气咻咻地简阿贵道:“爹,昨儿个我听我哥说,他这两天嘴里没滋没味的。反正咱都到镇上来了,这会子你们大人说话,我插不上嘴,我想去给他买点梅子杏脯啥的,吃完了药正好用来过口,行不?”
自己的女儿在外头丢尽了脸,还被人给休了,这边厢,一个花五两银子买回来的小童养媳却如此懂事贴心,简阿贵看在眼里,颇有几分感慨。连忙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数数总有二三十文,交到林初荷手里。
“荷丫头你去吧,那糕饼糖铺好找,从这儿往前直走,拐两个弯就到了。你买了梅子杏脯,顺便也给宝儿买两块饴糖啥的,回头你俩分着吃。”
林初荷答应一声接过钱,就见身旁的简如意已经丝毫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声嚎哭起来,那张明明挺秀丽的脸,糊满了眼泪鼻涕,衣裳前襟也弄湿了一块,黏嗒嗒的,简直令人目不忍睹。包勇对此只当做看不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冷哼。林初荷在心里叹了口气,收好钱,转身冲着沈醉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桃花巷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但沈醉面前,却是空荡荡的,一个主顾也没有。他一个人歪歪扭扭地站在那儿,将手中的签筒翻来覆去抛到半空中又接住,懒洋洋的,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戏谑,对周遭的一切全不在乎,似乎生意好不好,也与他丝毫无关。晌午之后微微有些偏斜的太阳光照下来,在他身畔形成一圈奇妙的光晕,整个人看起来毛烘烘的,却自有一番邪异之态。
林初荷朝左右瞧了瞧,并没看见他那个名叫小芳的黑脸跟班,倒是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姑娘躲在一面墙后,偷偷朝他那儿张望。两人嘴里咭咭哝哝个不休,面上不约而同浮起两片红云,显然是被那个风姿俊朗的算命小哥迷得失了魂魄。
这种带着邪气的美少年,果然是虏获姑娘家芳心的必杀利器啊!林初荷在旁看得好笑,却也并不打算上前打招呼——毕竟,她可不想跟山贼扯上任何关系,于是放轻了脚步,像只猫似的悄声无息从沈醉身后掠了过去。转过两条小街,没花多大功夫便寻到了那家糕饼糖铺,在里面称了二斤杏脯,又花十文钱买了十块饴糖,再走回来的时候,那沈醉已然是消失不见了。
“这家伙,多半是生意不好呆不下去了。”林初荷小声叨咕了一句正要走,忽觉得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回过头,却见沈醉像个幽灵似的立在她身后,将手中的签筒摇得哗啦哗啦直响,然后随便从里面抽出来一支竹签,看了看,抬头道:“下下签。”
“无聊。”林初荷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喂,你没付钱哟!”沈醉在身后叫了一声,林初荷压根儿就不想回头,脚下步伐愈发快了起来。
沈醉面上浮出两丝玩味的笑意,待她走得远了,便打了声呼哨,那黑脸小芳立刻从旁边一个隐蔽的暗巷之中钻了出来。
”都办好了吗?咱们也该回去了。”话音未落,两人足尖一点,立刻想一黑一白两道旋风,顺着大路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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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荷回到铁匠铺门口,那几人仍旧在吵嚷个不休。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恐怕今天晚上,河源镇就会热闹得犹如过年,如此一来,老简家可实实在在的出了名了。
“爹,都买好了。”林初荷走到简阿贵身边,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将手中用粗黄纸包裹的杏脯和饴糖扬起来给他看了看,并把余下的几文钱都还给了他。简阿贵接过钱,冲她略点了一下头,接着,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简如意依旧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一边嚎啕一边拍打着地面,头发蓬乱得像个鸡窝。许是听到了风声,包勇的娘王氏也从家里赶了来,这会子正拉着谭氏在一旁叽叽咕咕地说话。那包勇却是已经进了铺子里,由着他爹娘二人应付,多半是气得太过厉害,又丢不起那人,干脆甩手不理。
“他叔,他婶儿,该说的我们也都说了,俩孩子没缘,就好说好散吧,这强扭的瓜不甜。”包力武眼睛盯着脚面,嘴里含含糊糊地道,“你家如意模样好,人也爽利,要找个好男人再嫁,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们就当……就当我家大勇没本事,攀不上这门好亲,别再把如意这么个好闺女给耽误了。”
林初荷在旁边听着,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
这包力武看着老实巴交的,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说起话来,却句句刺心。事情就摆在眼前,谭氏今天带简如意来讨“公道”,压根儿就是一招臭棋,经过这一番闹腾,这河源镇附近十里八乡,若还有人愿意娶简如意,那才是真是有鬼了!她这个当娘的,生生把自己闺女的后路,都给堵死了啊!
那边厢,王氏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木头匣子,勉强笑着塞进谭氏手中。
“他婶儿,你闺女嫁到老包家三年,也没过上啥富裕日子,算是我们亏待她了。我知道你今儿来这一趟,想给闺女讨个说法啥的,我嘴笨,那些个大道理也一概不懂,这事儿不管是谁的错,咱该翻篇儿的就翻篇儿吧。如意在我家住了这么些日子,里里外外也是个好帮手,没能跟我家大勇白头偕老,我心里也挺不落忍的,这有点小东西,就当是我老包家给如意的一点小小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