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也忒多了点。”曹广森立时有些无语,“再说,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咱酒坊里的秘密拿出来到处说给人听?你快去好好儿做你的事去,别在这儿胡想。”
“我就是没事可做啊!”林初荷耸了耸肩,“现在也就等着评判宣布结果了,我还能干什么?”
曹广森劈头给了她一个爆栗:“废话,去看看别家的酒到底长啥样,知道知道人家这一年的新酿究竟叫什么,有什么特点。小姑娘,你可不要怪我唠叨你啊,咱们挤进了品酒大会的门槛儿,即使拿不到任何名次,也肯定会声名大噪,今天在场这这二十间酒坊,便是未来三年咱们小山居的潜在对手,咱们是跟他们在一个碗里抢食啊,你不做到知己知彼,又怎能百战百胜?再说……”
他说着忽然噗地笑了出来:“再说,那沈五少爷不是在那边儿吗?你趁这机会,就该赶紧去跟他套套交情,保不齐能让咱们得个好名次呢!”
“你烦不烦?”林初荷明知他不过是满嘴胡吣,仍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倒想套交情,可惜你曹师傅不是那种人,我前脚要是去了,你后脚就能把我踹进护城河里!既如此,你又何必拿我开玩笑?”
“你看你看,还恼了,咱这不是闲得慌,聊聊闲篇儿吗?”曹广森拍了拍她的肩,“消消气,消消气,咱们可是奔着夺名次而来的,结果还没出来,咱先自己窝里讧,人家该笑话咱了。”
“哼!”林初荷白他一眼,别开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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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五位评判此时已经聚到一处,再次将二十万酒细细评鉴了一回,压低嗓门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次的品酒大会真是藏龙卧虎,不容小觑啊。”当中一位年逾七旬的老者捋髯道。
另一人点头接口:“的确如此,丹江府的玉泉酒坊和武成府的竹乐酒坊,送来的酒都很不错,比之三年前,又有了长足进步。虽未曾尝到滋味,可单看那酒色,便知绝对不是凡品,可见这三年里,他们也算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依我看,这两家虽好,却不及一人。”这是那杜先生的声音,“不知两位可有看见三号的武陵桃源酒?”
那二人俱是一怔:“你是说小山居送来的酒?方才我们还在讨论,这酒颜色澄明清澈,且十分粘稠晶莹,一望而知酿酒人必有真功夫。只可惜颜色过深了些,这便落了下风,委实令人惋惜啊!”
杜先生微微一笑:“两位品酒多年,在下作为晚辈,自是不敢造次。只是两位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小山居酿的乃是武陵桃源酒,所用酒曲也为百草曲,如果里面特别添加了一味东西……”
“你是说?”那两人立即睁大了眼睛,又走到三号牌前,仔细盯着酒碗中那剔透的酒液瞧了半晌,不约而同叹道,“果然,果然如此啊!”
正说着,胡泰保不知从哪里又钻了出来,站在会场中央清了清喉咙:“诸位,诸位,评判时间到,接下来,请五位品酒大师宣布第一场比试的结果。”
那七旬老者与杜先生对望一眼,点点头,走了出来:“我们五名评判一致认为,第一场比试,以小山居的武陵桃源酒为尊,获得头名。”
小山居第一?林初荷登时就愣了,好半天才木然用手肘撞了撞曹广森:“喂,老曹,我没听错吧?他说咱们的酒是头名?他们是不是疯了!”
并不是她妄自菲薄,只是,第一回参加这品酒大会,她原本便没指望能获得什么好名次,只要能增长见闻,多宣传宣传小山居,于她而言,目的便已经达到了。虽然她承认曹广森酿酒的功力的确很强,但这世间原本不就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吗?
曹广森却非常淡定,笑呵呵道:“怎么,你觉得我造的酒比不上他们那些?我早就跟你说过,咱们的酒虽有些发红,却并不意味着赢不了,你还没明白?”
整个会场中,这时候也都像炸了窝似的,人群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是在打听小山居是从哪儿来的,就是在讨论他们那武陵桃源酒究竟怎么样。一片嘈杂中,一个女人忽然清脆响亮地冷冷哼了一声。
林初荷回过头,便见发出声音的,正是那竹乐酒坊的女东家。她倚在一根大柱子上,满脸都是不屑,嘴角讥诮上弯,冷冷地瞅着那几位评判。
在这么吵闹的环境中,不过轻轻哼了一声,却能让整个场子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内力深厚啊!林初荷在心里琢磨,忍不住又想笑。
老者回过头,冲那女子遥遥点了点头:“孟姑娘,莫非你对这结果有异议?咱们品酒大会向来是以酒会友,虽说要评比出名次,却并不希望诸位同行因此交恶,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那孟姑娘眯了眯眼,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董老先生,小女子失礼了,还请不要见怪。我只是觉得,堂堂品酒大会,向来十分公正,怎么今天,居然也会行那蝇营狗苟之事?”
董老先生脸色登时就是一变:“你是何意?”
“嗬!”孟姑娘轻哼了一声,“咱们这会场之中都是内行人,谁也别想糊弄谁。武陵桃源酒以古法酿造,实属难得,但那又如何?酒色是品鉴一坛酒的头一个环节,如果连这一点都出岔子,那这酒就算再好也有限了。我年龄小,若是说错了话,还请多多包涵——明眼人都瞧得出,小山居的武陵桃源酒颜色偏红,在‘色正’这一要求上已是失格,怎么还能夺得头名?”
她顿了顿,眼梢就虚飘飘地从林初荷脸上略过,又看向远处的沈醉:“我也不敢妄言是有人徇私,但大家伙儿都是有眼睛的,自然看得清楚。品酒大会如果连‘公正’二字都失去了,今后威严何在?”
林初荷撇了撇嘴。果然这女人是因为沈醉随昭庆王爷入场时对她那一笑而心生芥蒂,恐怕没少在他们二人中间打量吧?别闹了,拿这个第一名,我比你还惊讶呢!
那董老先生听完孟姑娘的话,点了点头:“姑娘无畏无惧,肯直言心中疑惑,这一点很好。我早就说过,咱们品酒大会是一场公平的比试,走进来的人都有机会拔得头筹,这一点,对每个酒坊都是一样的。我也敢在这里保证,品酒大会的五位评判,绝对不会做出徇私之事。至于小山居的武陵桃源酒为何会夺得头名,还请杜先生来为你解答。”
杜先生立刻走过来,端起放在三号的酒碗,唇边带着一抹笑,不慌不忙道:“我估计大家这会子都是一肚子疑惑。小山居的酒颜色偏红,人所共知,但酒这东西,因为原料、药材的不同,原本会产生不同的色泽,我们向来以澄澈色正为上,但偏红者之所以更胜一筹,也有它的原因。一言以概之,这酒所用的酒曲之中添加了一样东西。”
“哼。”孟姑娘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
“口说无凭,曹师傅,少不得还是得由你来告诉大家。”杜先生说着便望向曹广森。
曹广森抓了抓头,嘿嘿笑道:“杜先生,你这心心念念的,还是想哄我说出来呀!不过没关系,我自夸一句,这东西换了别人,要想做出来,绝没有那么容易,你们也很难寻得着。”
他脸上忽然出现傲然之色,朗声道:“我的酒曲之中,添加了祖氏女儿红与赤小豆混合焙干的粉末。”
此话一出,场中立刻喧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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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正文 第255章心境变化
第255章心境变化
“祖氏女儿红?便是祖榕祖大师酿出的极品好酒?他老人家十几年前便销声匿迹,这许多年,人们用尽办法,却始终寻他而不得。难道……”
“祖大师其人,我随未曾有幸得见真容,却也曾听人说起他是个浮云性子,虽是酿酒的造诣已臻化境,却向来不收徒。这小山居的师傅是什么来头,怎会酿造祖氏女儿红?”
杜先生等众人议论得够了,方才捻须微微一笑:“我果然猜测不错。祖氏女儿红是祖大师自己研究出来的心血之作,滋味十分独特,在酿酒行业之中地位卓然。曹师傅,此处都是酿酒业的行家,祖大师在诸位心中,不啻于神一般的人物。你不妨将来龙去脉跟大家说说,也好让我们都见见世面啊。”
林初荷也转头望向曹广森。
人都说酿酒之人——尤其是技艺高超者,与酒在一块儿消磨了太多时间,身上便会沾染上酒气,自带一股仙风道骨的意味。然而曹广森这家伙,怎么看也是粗人一个,喏,即便是现在,他浑身上下依旧透露出混不吝的气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哪有半点仙气儿可言?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上却不知藏了多少让酿酒同行们趋之若鹜的绝学。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机遇?
“是啊曹师傅,你就说说呗,我们也不打探细节!”众人大声吆喝起来。
曹广森哈哈笑了两声,双掌一拍,操着大嗓门敞亮地道:“好好,说说就说说,反正这酿酒的法子,你们也学不去,我有啥可怕的?祖大师不收徒,这你们都是知道的,我也是因缘际会下与他结识,得他指点了一招半式的,这女儿红,也是他一时兴起,将酿造方法教给了我,并另传授了我将此酒蒸成酒膏,用以酿造其他黄酒的方法。我将这女儿红制成的酒膏混合碾成粉的赤小豆,加入了我这武陵桃源酒中,颜色自然会偏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