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吉祥啊,有日子没见,身子可见好了?”简阿福就跟变脸似的扯出一个笑容来,脚下疾走,几步窜进院子里搀住了简吉祥的手,“你大伯娘成天念叨你,说你憋在家里不是个事儿,来咱们田里走走,多看看花啊草啊的,兴许这病就大好了呢!喏,你瞅瞅,她还特地让我带来两只自家养的肥鸡,说是给你好好补补呢!”
简吉祥虽然常年卧病,对这个大伯的行径也是有些了解的,脸上的表情便并不怎样愉悦,只是微微笑道:“大伯娘有心了,我这些日子倒觉得松快许多。”说着,招呼林初荷道,“荷妹子你来,这是我亲大伯,你这个傻丫头,咋能叫叔?”
然后,又对简阿福介绍道:“大伯,这是……这是我妹子。你别看她年龄小,可能干呢!”
简阿福也就明白林初荷是谭氏买回来的童养媳,便打着哈哈道:“好个伶俐丫头,模样又好,我早说,弟妹那眼光就是毒,一看一个准儿!吉祥,保佑你病快快好,等这丫头大了,早日生个胖小子啊,大伯还等着喝你娃的满月酒呢!”
说着,又看了看躲在堂屋门边儿上的简元宝,满脸堆笑道:“哟,那是宝儿吧,你瞧瞧,我就说弟妹会养孩子,把这小宝儿养得是圆滚滚胖乎乎,一看就是个福相,赶明儿个是要挣大钱哒!”
简元宝也不言语,跑过来躲在林初荷背后,拽住她的衣襟。
林初荷见简阿福穿得寒酸,又只管说些讨好的话,再想想这些日子从简老爷子和简阿贵的对话中零星听来的讯息,心里也大概知晓了他的来意。
当初简家分家时,简阿福得了几亩地和老房子,算是占了大便宜,一开始,日子也算过得着实不错。然而他娘一死,他把简老爷子就赶了出来,自那之后他就跟撞了邪似的,家里的几亩田种啥亏啥,哪怕跟着村里人一起种麦子,也独独他那几块地收成最差。偏生他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得,这样连番的闹腾,家里的日子就愈发紧巴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自己弟弟这个酒坊颇为眼馋,三天两头就要跑来捞点油水。这既不过年又不过节的,多半是打抽丰来了。
简吉祥对此当然也是清楚的,虽不情愿,可该问的却还是得问:“大伯,我爹在酒坊忙着呢,你今儿来,可是有什么事?”
“嘿嘿,真没甚事,就是想来瞅瞅你咋样了,顺便的,也正好和你爹整两盅,这好长时间没见我怪想他的。吉祥,你爹啥时候能回来?”简阿福仍是顾左右而言他,可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却闪闪烁烁的,也不知藏着什么主意。
林初荷知道简吉祥为难,但她也很清楚,简阿福抱定了主意来讨便宜,不见着简阿贵的面是不会走的,索性看向简吉祥,道:“哥哥,要不我去叫爹爹一声儿?”
简吉祥身子虚,又实在没心力跟这个大伯纠缠,低头想了想,道:“那行,你去吧,就说我大伯来了,在屋等着呢,叫他赶紧回来,听懂了?”
林初荷知道他不过是想让自己提醒简阿贵有个心理准备,连忙答应下来,转身跑向隔壁酒坊。
正文 第17章 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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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简阿福就留在了自己弟弟家里没走,晚上,简老爷子在西厢耳房里赌气不肯出来吃饭,简阿贵开了一坛好酒,韦氏杀了一只鸡上锅蒸了,又炒了两样小菜,兄弟俩连同简兴旺,就在堂屋里对饮起来。
林初荷和韦氏在厨房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饭,轻易将外面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
“哎哟我的兄弟,我给你透个底吧,你哥我现在,真不是人过的日子。”简阿福一上桌,刚抿了一口酒就叫起了苦,“我那几块地的情形,你也很清楚,你侄儿良全今年都十七了,成天在村子里游手好闲。我跟你嫂子琢磨着,娶房媳妇说不定那性子就稳当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一来嫌我家地里没收成,女儿嫁过来要受苦,二来嫌良全文不成武不就,说他是个没出息的,都不愿意跟我结亲,我这心里真是……难受哇!”
简阿贵初初听说自己的大哥来了,心里登时就是一紧,如今听他这样说,只能端起酒杯敷衍道:“咳,哥你也别说这种丧气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日子嘛,混着混着也就过去了。你瞅着我现在能吃饱饭,就觉得我日子好过?嚯,你是没瞧见我那家里那个凶婆子,啥都要抓在自己手里,一点余地不留,我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哪!”
他这话的含义也很明显,意思就是,这个家他是做不了主的,简阿福就算再跟他倒苦水也是白搭。
那简阿福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听他这样说,将酒杯往桌上一顿,气咻咻道:“我说老二,你这是成心气我呢吧?弟妹那么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抓,你还不知足?就算她凶悍些,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我跟你说,你这日子啊,就算再不济,跟我一比,那都是在蜜里打滚儿!”
简阿贵素来是个怕事的,连忙道:“你看你嚷嚷啥,有话不能好好说啊!”
他哥这才重新端起杯子来,“吱溜”又抿了一口,终于拍着大腿进入正题:“老二,咱们一家人,我也不说两家话了。良全成天混着,我和你嫂子看在眼里别提多糟心了。我那地里头是没啥指望了,我寻思着,把他送到你这酒坊里,让他跟你学学手艺,你看咋样?”
听到这里,林初荷便和韦氏对视一眼,千万句话尽在不言中。听简阿福话里话外的意思,他那儿子可不是个省心的主,要真来了简家酒坊,非闹得鸡犬不宁不可。
“什么?”简阿贵闻言立时一惊,手里的杯子不由自主地“砰”一声掉在了桌上。
“怎么了,给吓着了?”简阿福再次面露不悦。
“不是……”简阿贵求助地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嘴里磕磕巴巴道,“大哥,酿酒这口饭你当是好吃的?你看我家兴旺,够勤快了吧?就这样,还三天两头的跟我抱怨,说累着了。良全那孩子你们疼得跟心头肉一般,这个苦他吃不了。”
简兴旺嘴笨,只能在旁边连连点头:“是,是够累的。”
“瞧你说的,你是他二叔,这是给他活路呢,他敢不听你的,你大耳刮子收拾他就是了!”简阿福丝毫亦不松口。
“可是……我这只是个小作坊,现在已有了六七个人手,良全要是来了,我让他做啥?”
“老二,你这是拿话搪塞我呢!”简阿福登时勃然大怒,“你堂堂一个酒坊老板,安排个人进去都不行?那可是你亲侄子!你想想,咱们小时候,是谁背着你去河边玩儿,是谁领着你上山摘果子,又是谁每次挨爹娘打的时候都把你拦在背后?你现在阔了,就跟我生分起来了,我……我真是寒心哪!”
说着,竟牵起衣角擦拭眼睛。
简阿贵见他来这一出,慌张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一叠声道:“大哥,你看你说这些干啥?你对我的好,我还能不记住吗?你……要不你让我想想,今晚就在我家歇,明天我给你个准信,行不?”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就等着!”简阿福跟唱戏似的,又扯出一张笑脸,端起酒杯来跟简阿贵碰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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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林初荷伺候简吉祥洗了脚,端着水盆从屋里走出来,正往外泼的时候,看见简阿贵蹲在院子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酒壶,不时仰头喝上一口。
她知道,这个公爹多半是在发愁那简良全的事情,那背影看起来简直有些凄凉,原本打算过去劝他一两声,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
简阿贵是个极没有主意的人,动辄便会被人摆弄。简阿福上门来给自己的儿子谋生路,这件事说穿了不过是简家的家事,与经营酒坊不可相提并论。她林初荷总归是个外姓人,对待这种家中杂事,话越少越好,否则,一不留心多了嘴,便很容易惹祸上身。
想到这里,她便静悄悄回了屋,把木盆搁在架子上,又端起在桌上晾了多时的汤药碗,对简吉祥道:“哥,我看见爹还在外面院子门口坐着呢,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闷酒。这大冷天的,回头把凉风都咽进肚子里,要生病的。”
简吉祥接过药碗,叹了口气道:“我爹那是在发愁呢,今天我大伯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爹心里装着这件事,那是肯定睡不着的。”
“爹不想让那个堂哥来?”她故作懵懂。
“傻丫头,你来我家没多少日子,许多事情,你是不知道的。”简吉祥将碗中浅褐色的药汤一饮而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那堂哥的行径我也不好跟你细说,反正,追鸡撵狗的荒唐事没少做。他要是来了,咱家这酒坊里就别想安宁。要是娘在家,一通乱骂把他赶走也就了事了,但我爹那性子,这种事哪做的出来,你说是不是?”
林初荷默默地点了点头。
简吉祥头冲着床里咳了一通,又接着道:“唉,我堂哥这一来,家里的事情肯定不会少。倘若他只是在酒坊里闯出些祸事也就罢了,我最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