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邢德全答完,他其实已经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是能过了,就是随后出来的邢忠,脸上也是带着笑意,看来也是心里有底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邢德全这个时候脑子里居然很是不着调的想着另外的一个问题:自己上辈子真是个傻子,早知道这样,怎么上辈子就不知道来考上一回呢!这不是白送的童生名分吗!怪不得听说有些地方还有□岁的童生呢,果然知道占便宜的人真的是不少啊!
这话要是让邢老爷听见,估计真的是要锤他了!什么叫白送的!真要是背书都背不好,背不全,这考不考得上还真是难说呢!要不是他现在有些出息了,他才不会让儿子来考试呢!这要是连县试都过不了,那不是丢人啊!
邢德全这是把这半年来他差点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全忘在脑后了呢!
县城里邢家的一处粮铺的后院,邢德全,邢忠两兄弟,还有好几个邢家资助的学子,同乡的考生都在一处坐着,神情有些紧张的喝着茶,今天是县试的第二天,也就是开榜的日子,虽然大家似乎对于自己的这次考试都很有些信心,可是这毕竟是考试,还是这里头大多数人的第一次考试,紧张还是免不了的。
要说,县试的成绩出来是最快的,很多地方,要是遇上了一个手脚快的官员,交了卷,基本上,这考官就已经把你是否中给批示出来了,就算是人多,这毕竟是相对简单的考核,批卷子也较快,第二天出榜那是稳稳的。
说白了,这其实更像是一种确定你是否读完,背完了专用书籍的考核,就和你有了保人,有了备案,就算你没有通过也能获得童生资格,表明你身家清白一样。是一种资格的认可。
“大哥,你的茶倒在我杯子里了。”
邢德全是这里头几个人里神情最为松快的,没法子,人家不是有个当官的爹吗!只要都填对了,还真是没什么太过担忧的,所以相对好些,其实就是邢忠,这一次也应该是这样的,只是个孩子比邢德全还老实,愣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还一个劲的恍惚着呢!
这不是,想倒杯茶定定神,结果倒到了边上的杯子里。顺带还让堂弟给鄙视了!邢忠脸都红了。忙不迭的又在自己杯子里到了一会,嘴硬的说道:
“这不是看你杯子干了吗!想着你多喝些。”
什么多喝些,这语无伦次的,心态真是差啊!邢德全暗暗的翻了一个白眼,不过面上还是要给邢忠留点面子的,便转了一个话题,说道:
“我不是让人去看了吗!只要一放榜,咱们就去,这里离着最近了,不过是几步路,也省的在那里傻站着了,多好,天都这么热了,人一多可全是汗味。”
这一说,大家都忍不住笑了。邢德全不过是在号房里呆了一天,这一出来,第一件事不是对答案什么的,竟然是直接洗澡,把大家都给愣住了。而理由是,身上有汗味,他难受!
可是这孩子以前没有洁癖啊!来这里住了几天了,也没见他这样喜欢洗澡啊!大家有点疑惑了,询问了半天,这才从邢德全的嘴里知道,这孩子这次真的是很倒霉啊!不是他有洁癖,也不是他讲究,而是他好死不死的和一个身上有着狐臭的家伙正好相邻,最要命的是交卷的时候,出来的时候,还正好走在了一起,直接把邢德全熏得,差点没晕了过去。这回来能不洗澡吗!考场里可是被折磨了整整一天啊!这味道,按照邢德全的说法,那是巡场的人都不敢靠近啊!
这时候邢德全一说,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估计这家伙是怕这去看个榜又遇上那一位呢!一阵的说笑打趣,倒是让这屋子里的气氛松快了好些。
没有多久,这外头一阵阵的大喊声响了起来,听着这声音,应该是这铺子的小二,负责盯着那县衙门口的布告栏的家伙,还没有听到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呢,一窝子人就已经急匆匆的往外走了。谁也不比是慢一些。可见这还是都紧张啊!
邢德全这个时候那是谁也管不了了,直接往那布告栏前头挤,眼睛还透过一个个大脑袋,往里头瞄,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也不往前头看,只在中间和后面找,看了半天,居然没有自己的名字,邢德全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只觉得天旋地转的,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邢忠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
“弟弟,弟弟,邢德全,中了,中了,第四名,弟弟,中了,真的中了。”
听到这话,邢德全的眼神才猛的往那榜单的前头几名看去,这一看,他立马就是浑身的热血都开始涌动了,只觉得这世上在没有这样欢喜的事情了。自己的名字果然就在前面,在第四个的位置上。
这时候他也想到了邢忠,忙又多看了几眼,立马就在第十名的地方,找到了邢忠的名字,兄弟两个同时通过了,他欢喜的心都要炸开了。猛的跳了起来,拼命的往邢忠所在的方向挤。兄弟两个狠狠的抱在了一起,叫着,跳着。欢呼着他们旗开得胜的欢喜。
等稍稍平静了些,他们才有功夫去看其他人的成绩,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县官的心情特别好,他们邢家资助的几个居然都通过了。那几个相邻也个个喜笑颜开的相互庆祝,不用说,都算是榜上有名了!
邢德全看着这欢喜的场面,不知怎的,这眼睛突然有些发涩了。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想要涌出来,他忙狠狠的揉了揉面颊,抑制住了那失态的样子,大声的对着那些个和他一起狂奔而来的人喊道:
“走,回去喝酒去,我们庆祝一下。”
随手扯下了身上的荷包,丢给了身边的小厮,
“好酒,好菜,快去弄来,让他们送到粮铺后院,一点要快。”
小厮似乎也感染了这一份快乐,那答应的声音,清脆,响亮,飞快的跑开了,邢忠拉着邢德全的手,抓的紧紧的,眼睛亮的吓人,一边走,一边喊:
“做到了,我做到了,我真的考过了!”
虽然只是最底层的考试,最然只是最简单的考试,但是这也是一种承认,也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肯定,这一天,大家都醉了。
22赏
一行人一起来考试,这自然也是要一起回去的,倒下一场府试还有两个月呢,这时间也不可能就直接往苏州府去不是!
再说了,这里离着苏州实在是近,提前个一天估计也就差不多了。大家说好了,到时候还是和这次一样,在邢家集合,然后一起出发,还在邢家在在苏州城里的店铺落脚,免得没有住宿的地方。
这样一来虽然麻烦邢家的事情多了些,不过这年头,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不少,不是一家两家的事,凡是有些善名的人家都有这样的事情做过。就是以前邢家没有起来的时候,邢老爷也曾借住过其他人家家里。
到了村口,那些同乡的自然都自己回去了,不过那几个受到邢家资助的自然还要到邢家老宅去,怎么也要感谢一下不是,不然也太不上路了!
邢大老爷今天那是眉开眼笑啊!一方面是自家儿子,侄子争气,得了个开门红,另一方面也是充分的体现了自己的识人之明,看看他选的几个,都是好样的。
看着行礼的那几个,邢大老爷笑眯着眼睛,厚厚的大手掌一拍,就从后面走出了好几个人来,拿着好些的包裹,每一个上头还写着签子,分送到了那些得到邢家资助的几个人手上。
“这里头是按着你们的身量做的袍子,方巾,正好两套,虽不是什么好衣料,只是细棉布,却是平日子可以穿的。如今你们也是童生了,到了府衙考试,总要有些体面,另外还有个荷包,是老爷我给的贺仪,且收着吧。”
说完便看着几人惊喜交加的表情很是得意。他这一手还是他媳妇给出的主意,这赞助银子什么的太□裸了,好歹也是官宦人家,怎么也要做点收拢人性的温婉做派,果然这一出手,立马就很有效果啊!
站在最后面的谢逊,是这里头年纪最大的一个,已经十八岁了,也是第一个在潭磊事件后找上门想要求助的学子,更是这几个人里底子最好,经历又最坎坷的一个。他拿着手里的包裹,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上前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身就回去了。不过从他紧握的双手上,谁都看得出他的心很不平静。
邢德全看着这个背脊挺得笔直的男子,眼中露出了一丝的深意,他很看好这个人,真的很看好,他的故事简直就是天将降大任的预兆,这样的人将来必然有出息。
说来这谢逊出生的时候,家境真的是很不错的,他祖父是个举人,在一个勋贵子弟担任的知县手下做师爷,不说月银如何,就是平常的油水,过年过节的赏钱也是一等一的。当时谢家那是三进的大宅,百亩的土地,家里也是雇着长工的。就是他父亲也是个秀才,十足十的好人家。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这勋贵子弟做官不好好做,还一个劲的瞎折腾,虽说有自家后台在那里,混了好些年没有出岔子,可是到底还是有疏忽的地方。等出了事,他自己倒是一走了之,回家了,连累的这个谢家祖父有了牢狱之灾,谢家那是卖房子卖地,才把老爷子给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