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初道:“想不到殿下为脱身,连王妃也牺牲做了替身。”
南王妃道:“我不过区区妇人,只要能助殿下成大事,死不足惜。”
投入感情的时候,总是女人最傻,雁初叹道:“王妃实乃贤内助,殿下之福。”
“雁初姑娘过奖。”南王妃岂会听不出讽刺之意,她只是微微一笑,看向车门,“外面这车夫是他最得力的暗卫,曾多次救他性命,如今他肯留给我,我已满足了,或者……我倒宁愿命丧今日。”
雁初听得惊讶了。
“活着,看他坐上那个位置,将来我还不知要应付多少后宫佳丽,诸子争储,能否保全地位都难说。”南王妃叹息,眉宇间隐有三分意气,“死有何惧?他会永远记得我,念在我为他而死,必能用心保护栽培我们的孩子,纵然将来他再宠爱哪个妃子,活人又如何与死人争呢?我还能留个千古美名,是最好的结果。
雁初沉默片刻,道:“王妃大义,雁初佩服。”
南王妃摇头:“其实除了我,不知多少女人都愿意为他赴死的,纵然他喜欢的是……我姐姐。”
“丹妃娘娘?”雁初想起来当初御花园见到的那个女子,苦笑。
连南王妃都被骗过,不得不说南王太会作戏,那个美丽痴情的妃子只是被南王利用,成为焰皇手里的一张假的底牌而已,南王兵反之日,她的命运难以预料,其实她才是最无辜最悲哀的那个吧。
两人各怀心思,都不再说话,然而马车前行没多久,陡然颠簸起来起来,加快了速度。
“王妃坐稳了,有埋伏。”车夫低沉的声音传来。
南王妃虽然早有准备,但她毕竟是女人,出身贵族,从未经历过这种惊险之事,闻言不由得紧张得握紧了双手,面色发白。
雁初微微叹息,轻拍她的手:“王妃定能无恙,母仪天下。”
“落到陛下手里,我务求一死,叫他起兵有名,无后顾之忧。”南王妃果断地反握住她的手,将一只镯子滑至她腕间,“稍后以拖延时间为上,倘若遇险,姑娘不必管我,自行脱身便是,将来代我照顾两个孩子吧,此镯是殿下所赠,教他们认你为母……”
这种时候还想着丈夫的大事,雁初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她忽然叫了声“小心”,猛然将南王妃拉倒,同时朝车后壁拍出一掌。
车壁飞出,已被一柄闪闪的长剑穿透。
终于动手了!雁初丢开南王妃,眨眼间人已高高站在车顶上,凌厉掌风将近处几名刺客逼开,右手在腰间一扣,弯刀再现,火光中几名刺客血溅当场。
许多刺客是初次见识越家刀的威力,惊骇之下出手放慢了许多,这也难怪,看她身形明显是个女子,焰国女人极少有习武的,想不到她出手就这么凶悍。
车夫不知何时也执了柄剑护在车前,与雁初前后配合,两人都称得上一等一的高手,然而焰皇派出的人又岂是寻常之辈?何况他们人数多出数倍,渐渐地两人都有招架吃力的迹象,围上来的刺客却不见减少。
嗖嗖声起,空中箭羽如织。
雁初将牙一咬,弯刀收起,玄功初运,双掌往前面一压一推,气劲爆开,形成一道竖立起的火色光幕,三丈外地面尘土飞扬,暗箭被扫落大半,旁边那车夫意外而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舞剑相护。南王妃仍在车内没露面,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拖延时间,好助南王平安离京,偶有箭没入车壁,虽未射中,也没见她惊呼出声。
两人合斗众高手,雁初毕竟年轻,修为有限,更觉支拙。
就在这关头,夜风送来一阵诡异的气息,紧接着,熟悉的热浪骤然掀起!围攻的几个人只来得及惨叫几声,眨眼便化作了枯骨飞灰!
他出手向来不分彼此,众刺客既惊又喜,慌忙退避。
“是焰邪元君!”车夫变色。
焰皇果然还是派出了他,雁初也只再难拖延时间,当下做下决定,足底用劲,马车板壁“砰”地炸开,南王妃闭目端坐于内。
“不好,又是计!”有人叫。
没找到目标,萧炎看着南王妃,毫无留恋地掠走。
“走西侧门。”任务当前,众人发觉弄错对象,生恐走脱了正主,哪里还敢耽搁,一时也顾不得追究南王妃的身份,紧追萧炎离开,只留下几名刺客对付三人。
南王的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了,雁初松了口气,伸手去扶南王妃,不料南王妃刚刚定了神就猛地抓住她的手,急急哀求道:“元君过去了!你不用管我,快去救殿下,西侧门!”
车夫道:“这里交给我,接应的人,马上就来了。”
雁初也清楚孰轻孰重,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施展轻功走壁而去,不是往西侧门,而是往北侧门。
不出所料,北侧门外火光映照,混战成一片,双方在京城内夫人势力终于交上了手,北侧门位于宫城旁,由焰皇的人把守,四面追截,南王偏偏选了所有人认为他最不可能走的路,果然令对方措手不及,连南王妃也被骗过了。
萧炎竟也寻到了这里,被南王手下数十名卫士团团围在中间,情况有点部队,只见他身上红白二色光芒交替闪烁,仿佛功体受制,邪力难以施展,纵然如此,周围仍不断有人倒下,死无全尸。
雁初一来就见到这般情景,惊讶失声:“凝雪石!”
凝雪石乃是极地冰国国宝,也是克制萧炎功体唯一的东西,连冰国也仅有寥寥几粒,极少外流,太祖皇帝曾出兵助冰国驱逐雷泽国大军,冰帝以一粒凝雪石答谢厚谊,后来萧炎转世时竟多出一条邪火灵,为了制伏他,焰皇便用这粒凝雪石封印了他的心,对外封印真相,雁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被关在地牢里,功体受制,因此雁初对凝雪石并不陌生。
握有凝雪石,难怪南王这么有把握,焰皇听说他离京,果然沉不住气了,派萧炎追杀,却不知道南王目的本就是如此——一是需要起兵的名义,名正言顺,有时候比雄厚的兵力更重要;二是对付萧炎,代表皇权的元君提前结束一世,不说别的,焰国人心就会散。
然而,这粒凝雪石是如何得来?他能耐再大,冰国也没有谁够胆子将此物偷出国库赠人的。
萧炎功体受制,力量仍不可小瞧,众人迟迟拿不下他。雁初看他负伤亦不退,十分担忧着急,正打算上去阻止,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拦住了她。
南王身着寻常黑袍,隐在角落里十分不起眼:“他的死,只是转世重生而已。”
不同的,雁初摇头道:“你的目的已达到,他不需要现在死。”
“你我大事必成,皇权更替,他迟早也会死,接受事实是为明智。”南王看她一眼,冷声下令,“放箭。”
雁初扣住他的手腕,冷冷道:“殿下莫要忘形,越军还不在你手里。”
“在我手里,”南王道,“本王未必非要越军不可,而把越军交到本王手上,对你对越军才是最安全的选择,越夕落,你活着是为了报仇,当年败在男人手里,如今还为了一个男人延误大事?愚蠢!”
雁初沉默,缓缓地、有些僵硬地松开了手,闭上双眼。
破空声响起,一道接一道,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刮得耳膜生疼,夹杂着许多惨呼声,听不出是由谁发出来的。
他的死亡原本就不由自己决定,生死对他来说没有区别,痛与不痛也一样吧。
“不,不要!”雁初猛然睁开眼。
形势已变,萧炎后肩中箭,箭簇仍留在身上,他好像根本不知道疼痛,手起掌落,按在一名侍卫天灵盖上,邪恶的力量下,颅骨碎裂,脑浆来不及流出,那侍卫上半身已经变成枯骨。
雁初倒抽了口冷气,只听身旁南王道:“好个元君,若不趁机除去,他日要夺皇印必然艰难!”
说话间,那边萧炎仿佛有了感应,猛然转脸朝这边看来,犹如发现了目标。
纵然隔着面纱,雁初也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暗道不好,一只手扣刀一只手推开南王:“殿下快走!”
对面几名黑衣人也留意到这种变化,眼中突现兴奋之色,纷纷挥刀朝这边扑来,出手狠辣,直取南王,这次任务关系太大,也难怪他们个个急于争功。
危急之刻,南王并不躲避,轻揪大麾,掌风凌厉,他竟一直深藏不露,几名黑衣人毫无防备,身在半空退无可退,毙命当场。
雁初虚惊一场,冷冷道:“原来殿下才是高手。”
“你还不打算出手?”南王道,“越家刀阳劲足却不过分,可以影响他身上的凝雪石,凝雪石躁动,必能扰乱她的真气。”
“这才是殿下今日要我相助的真正目的?”
“没错。”
雁初踌躇间,忽听得一片惊呼声,感受到熟悉的热浪,她连忙抬眸看。
萧炎已经站在二人面前,形貌越发妖邪,俊脸时青时红,睫下赤光闪烁,分明是真气散乱的表现,想不到他受凝雪石所制,竟然还能突出重围,目前距离太近,最近的卫士都援救不及,唯有眼睁睁看着他抬掌拍出。
南王微惊,退后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