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遥心头一跳,想起上辈子看的盗墓笔记,一时更加郁闷了。
姚遥知晓程承宇的无极堂据说是留给了纵儿,但山水从未让自己插手过,她也一向懒得过问,但那日大公子如此一提,反让她心头一动,此次问询山水,山水答,无极堂只做刺探消息买卖之途,堂下也有买卖,不乏大赚银钱的营生。姚遥问,山水也痛快答,但山水也极隐晦地提醒,无极堂待纵儿一至束发便让其着手,待束冠时自然归于纵儿,而她一界妇人实不方便涉入。
姚遥便没说什么,默认了山水的观点,也是,自己一没强有力的娘家撑腰,二没较高的社会地位,在程家的身份不过就是纵儿的亲娘,除此之外,还真没有旁的倚仗。
何况,姚遥这几年心神不宁,若非大公子的造访,她还脑子里一团浆糊,傻着呢。这日后,天下定了,也要给自己寻些资本安身,不能整天迷糊着了,孩子还小,自己还有十几年的活头呢。
好在,此次上山,大公子未曾同来,姚遥舒了口气,说实话,姚遥对着大公子总有些莫名的紧张,莫名的压力。那人,既便不是火力全开,身上的威势也颇为迫人。
山水,子夜,青夜及一众山庄仆役随着姚遥和纵儿的软杆向盛京行去,已是近三年未曾下得山来,姚遥抱着纵儿神情恍惚着,犹记得第一次与程承宇下山的情景,那会儿,即使酷冷严冬,也觉温暖宜人。却不料,仅过半年多些,便茕茕一身,神志不清地被抬上山庄。
怀里的纵儿小屁股扭着,颇有些兴奋。那日醒后知晓大爹走了,还颇有些不乐意,姚遥一说要去盛京与大爹同住些时日,他便抑制不住的快乐,这欣喜劲直维系了三日还未退减,姚遥真实有些不了解这娃的心里了。
路上树木青翠,微风轻过,却也有几片碧叶随之坠地,竟,已是近秋了……
盛京的程府还是老样子,那条官家街倒是有些肃条落寞,好些大门都铁将军守门,门上两条封条。
姚遥缩回头,这新朝刚立,朝堂未稳,府邸还未赏,可见,此刻能在这条街上落下脚的,应属开国元勋之流的。不过,能一直立稳的才算是真本事,这才哪到哪呀。
马车一路向西行去,路遇巡兵,见其车上标识,立时侧身侍立,竟是出奇的恭敬。
姚遥抱紧纵儿,心里开始有些不安,大公子如今怕是权势滔天,可这并非什么好事哇。
马车至程府百米之遥,门口抻脖守侯的侍卫便转身奔回府内,而其他守侍则两侧一分,阔大厚重的正门便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了,那门上纵九横七六十三颗铜制铆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顿时将姚遥晃眯了眼……
9、第8章
马车近了程府大门,姚遥便远远地见到大公子大步向此迎来,后头那些丫鬟婆子仆从一路小跑地跟着,还足足差了十米之遥,这情景颇有些喜感,但姚遥却笑不出来,她有些紧张。
马车一入门内,便停了下来,两扇大门又缓缓合上,姚遥透过帘子瞥见,心头紧了紧,从前程承宇在时,她迫切地希望逃离,如今,程承宇不在了,却又自投罗网的进来了,人间世事,还真是悖论。
有仆从拿了踏杌至于车侧,姚遥小心地下了车,正待回身去抱纵儿,大公子却是赶到了,一个错步抢到姚遥跟前,挤开姚遥,探手将纵儿荡到肩头,姚遥退了两步,听见纵儿爽朗的笑声,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让了开去。
后头的丫鬟仆役仆近到哪前,极为训练有术地齐齐屈膝施礼,老太爷的马车倒没在大门前停,直接被牵到了后院,老人年纪大了,经不起劳累,仆役报老太爷还在车上睡着,大公子便挥了手让人带到后院安置去了。
纵儿在大公子肩头笑得畅快,两腿荡荡地很是舒服的样子,姚遥便只好无奈地错后半步随在大公子身后进了前厅。山水几人一直跟在队尾。
大公子一入厅堂,先是架着纵儿四下转了转,一边转一边还聊了几句,什么这副画自哪来的,什么那副字从何家收罗出来的,什么弄这些东西时所发生的,诸如某家家主尿了裤子什么什么的,听得姚遥禁不住直皱眉,这教的孩子都是些什么呀。她轻咳了两声,大公子斜睨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小家伙倒喜欢听这类故事,听得认真不说,还极为捧场,时不时还来句,真的呀?那可实在太蠢了此类的评语。
姚遥有心开口制止这一大一小的谈话,又怕在屋门口侍立的二十几个管家似的人物跟前损了大公子的面子,斟酌再三,才开口道:“大公子,纵儿该喝些水了,一路上只顾着问东问西的,未曾喝几杯水。”
“噢。”大公子应了,一伸手将小家伙自肩头放下来,置于姚遥跟前,姚遥忙拉住纵儿带到桌旁,倒了杯温水递与他。
大公子人却懒散地斜塌在椅上,凤眼斜溜了门口众人一圈,吩咐道:“瞧清楚了,堂上坐着的是你们的二夫人,这个是小少爷正经的程家嫡孙,都擦亮了眼,侍候好了,若有何不妥当之处,想必大家都知晓结果,可非赶出门这般简单的了。行了,老李,你将程府帐簿及库房钥匙交于二夫人,日后内院的事寻二夫人便可。”
“大公子。”姚遥愣了一下,慌忙唤住要起身离去的大公子,道:“我
今日刚至程府,诸事不明,这内院事务先前如何现今还如何吧。”
“大公子半转了身瞧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倒想着清闲自在,不过,程府内院少人管理,你既来住了,便着手清理一下吧。”说罢,向纵儿挥了挥手,意思是要带他出去,纵儿看向姚遥,姚遥皱眉还要说什么。
却听大公子不耐地道:“我带他府里转转,伤不着他,你先跟着管事的谈事吧。”
姚遥见纵儿一脸的期待,只好点头应了,纵儿一见娘点了头,便欢快地一撒腿追大公子去了,到了门口,一众仆从屈膝施礼恭送,姚遥又见那能装的小人,腰背一挺,头一昂,步子也缓了下来,慢条斯礼地出了门。姚遥探脖瞧着大公子那随侍三人并山水跟上,才回了视线,有些发木地盯着堂下这批人。
话说,她真是刚来的,真是什么都不清楚来着。
厅堂如此静默半晌,下头仆从也噤声无语,姚遥瞧了瞧愈来愈高的日头,发现竟已至正午了,无法,再不说什么,真是把光阴都荒废过了。她清了清嗓,道:“李管事,是吗?”
当头那个被大公子点过名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拱手应声:“是,夫人。”
“您别客气。”姚遥在椅上摆了摆手,道:“李管事是府里老人,一应事宜都是懂得,先前如何办得,如今也如何办得便可。事事循例,不必向我详报。”
“回夫人。”李管事一揖手,道:“府里现下还没有先例可循,小老儿原在大少爷麾下任职,本应回了老家务田养老的,却被大少爷留在程府了,这些仆从均是这几日买来的,府内规矩未定,事务未分,一待二夫人来府才好安排。”
姚遥瞪圆了眼,一时竟无甚言语,这什么意思?敢情这程府刚开府不久哇。那是不是,老太爷和她不下山,这程府也不进人呐?
“那……”姚遥顿了一下,续问道:“大公子从前在京里时居哪?”
“这个……”李管事顿了一下,谨慎答道:“大部分时间自是在城郊守京营里,其他时间……”他思量了一下,回道:“随家胡同里。”
“随家胡同?”姚遥疑问一句,道:“大公子在随家胡同有宅子?”
“这个……”李管事又吱唔起来。姚遥疑惑地瞧着他,却见其他人脸上有些不自在。她突地恍然,原来那随家胡同竟是那个意思。她忙将话岔开来,问道:“听管事的意思,是说,程府刚开不久?”
“回夫人,是。”李管事见姚遥岔了话题,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那府里还有大公子旁的眷属吗?”既然大公子将话放出来,让自己接手程府,那他的那些个妾,侍,通房啥的,一定要把握清楚了,别夺了人家的权。
“回夫人,没有。”
“那好。”姚遥也松了口气,吩咐道:“既是没几个主子,也便用不了这多人,该谴得谴了吧。”
这一句话,便似热油里入了水,有些炸锅,堂下便嗡嗡作响起来,姚遥好整以暇地端了茶饮了两口。费话,一共就四个人,用得着百多号人侍候吗?而且,山庄里大部分的老人也跟着下来了,不减新员,难不成要减自己手旁的?何况,这些个仆人瞧起来训练有术,却分明是临时抱得佛脚,一句话,便试出这些人的深浅来了。
那李管事倒是有本事,只见他四下狠狠一瞪,堂下便慢慢静了下来。
姚遥见声音小了,便道:“李管事经手的人,自是知根底的,门上有大公子兵侍,留下两个看门的外加庄上的倒着班,二门,三门内的也各留二人并山庄上的倒着班,各个小门的婆子,并厨下的……”姚遥一一细细地数点着,留下个二三十人也便足矣。不过就是看门的,扫院的,倒水的,外厨此之类的杂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