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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恋]迷谍香 (惜夕西兮)


  此时近臣缪贤推荐其门客蔺相如为使,护玉入秦。蔺相如为人坚毅有智,但他毕竟是一届文臣,使其在明,必须要有人暗中相护,方能保全和氏璧。
  平原君闻知此事那日,虞从舟正在他府中。平原君疾步转去后园,远远看见从舟坐在亭中,他蹙眉喊道,“是不是、又是你去?!”
  从舟彼时正在饮酒,听见赵胜声音,稍一停顿,但仍是没有答他,只一仰头饮尽杯酒。
  “为什么你每次来我府上,都是为了离别在即?”
  从舟笑着给他也满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那下次不来了,可好?”
  “虞从舟!”平原君气恼地不肯接酒,“究竟是王兄想要你去,还是、你又主动请缨?”
  “有分别吗?王所想要,便是我想做的。我不想见王担心忧虑。”
  “那我想什么就不重要吗?每次见不到你,我都担心忧虑!”
  虞从舟神情一憷,面有尴尬,不知从何说起。
  “这事不能让廉颇去么,你是上卿,又不是暗人!”平原君急道。
  从舟笑了,“廉颇也是上卿。”
  见赵胜不语,从舟走近他,缓缓拉起他的左手,在二人间摊开,又跟着展开自己左手掌心,以掌缘靠上赵胜的手、低着头说,“你忘了?从小你总说、我们掌心的纹线是一样的,”他抬眸望着赵胜,笑容比月光更加清隽,“所以不用担心我,我会活得和你一样长”
  ……
  秦王催促甚紧,蔺相如与虞从舟一行即日便要护送和氏璧出发。只是与楚姜窈分别日久,她仍未回来,虞从舟心中焦虑,却无人可咐。
  还有几日就是清明节,虞从舟整理了祭物,到禾山为娘亲提前扫墓。之后,又行至楚氏墓园,祭扫江妍之墓。他坐在墓碑前,从府中新卉、到宫中逸事,都娓娓道来。唯独姜窈的近况,他心中有太多感受却说不出口,捱到最后竟一字未提。
  说着说着已是天黑,他一愣神、才发觉这几年来,每逢春分、清明,楚姜窈总是有事外出、不在邯郸。细数之下,她竟从未在清明节里来给楚氏墓园上过坟。
  他心中微微有种说不出的恼意,难道祭拜亲人对她来说就这么不重要么?即使她自幼与家人走散,但如今毕竟认祖归根了,怎么竟连最起码的孝道都不知守呢?
  可是他永远也不知道,姜窈此时、孤单一人瘫匐在几百里外的莫梨山谷中,浑身浸血,体无完肤。自从多年前、姐姐在她血脉中埋下‘命追’之毒后,每年春分至清明这十五日间,都是她的炼狱之劫。
  春花开的越烂漫,她身上的毒性便越烈、漫骨烂肤,叫她全失人形、如鬼如魅。
  她害怕被人看见,因而每年春分之前、就躲进空寂幽暗的莫梨谷中。那里野兽少、不会将她叼走,人迹更少、不会被她如鬼般凄厉的哀嘶声吓到。
  这一日始终有雨,雨水落在她的裂肤上、嘶嘶沙沙地痛。她早已无力挣扎,任痛意烧灼全身。呼吸之间、全是血腥之气、混杂着泥水的苦凉。毒性亦令她的骨骼多处断裂,她无法行动,勉强爬了几尺,抓过草丛中的几只蘑菇塞进嘴里充饥。
  待雨停时,已是深夜、山谷里漆黑无光。她左手指尖摸上一颗小石子,努力将它推到旁边的一堆小石块中。
  她又重新数了数,已经七块石头了,她僵痛发麻的脸上淡淡映出一点笑。毒发之痛常常令她的意识忽沉忽悬、难分晨昏,她只能靠清醒的时候、每夜堆叠一颗石头以记录自己熬过的日子。
  已经熬过七日了……过去一年她无大功亦无大过,主人总算赏了她今年的解药。她看着石头子、一遍一遍跟自己说,再熬八天、毒性就会消散了… 不知道小盾牌是不是也得到解药了呢?
  想来可叹,她与小盾牌相识于人间地狱、早看惯生死,但每年此时,却反而最怕让对方见到自己垂死凄苦的样子。
  这许多际遇她永远都看不懂。就像当初在魏国大梁,若不是为了救淮哥哥、她怎会被姐姐投入死士营?但若不是做了死士、负伤垂危,她又怎会被姐姐看见身上胎记、认回亲人?
  她涩涩地笑了笑,想起姐姐那张绝美的脸… 意识愈加痛苦沉沦。毒血缓缓从她溃裂的皮肤中渗出,染红了身下整片草坪。她像一只坠进陷阱的幼兽、呃呃哀叫、无人听闻。她双手深深抠入泥中,一遍一遍忍过痛意肆虐。直到天色微亮时,她仿佛被撕裂了全身的骨骼、终于再无意识、重又昏死过去。
  


☆、来势汹汹

  入秦的道路颠簸难行,这一日,蔺相如、虞从舟等人终于要过函谷关,众人都格外谨慎,不论军阶,皆装扮成蔺相如的随行侍卫,下马下车、一律步行。
  虞从舟欲与杜宾等人一道步行,被樊大头粗鲁制止,“爷您长成这样、就别出来招蜜蜂蛰了!车里坐着吧!”
  他见蔺相如也忍笑点了点头,只得坐进了马车。
  似乎所有过关的车旅,都被严格盘查。蔺相如担心秦人会以强抢璧,因而不敢用政客通行文书,而打算用普通的商旅通行文书。听见秦兵守卫向他们的车走来,虞从舟和蔺相如在车内皆微微紧张,不知是否会被守卫盘问出破绽,却忽然听见、在车头回答问话的不是驾车的晁也,而是一个说着流利秦国方言的人。
  蔺相如吃了一惊、脸色突变。虞从舟却心头顿暖,不由以拳按唇笑了起来。他见蔺相如怪异地看着自己,尽量忍了笑,向他示意不必担心。
  一盏茶后,果然全队车马顺利通过函谷关。待行的稍远,虞从舟终于忍不住,一掀车帘,拉住晁也身边那人的衣袖,笑道,
  “你总算知道回来!”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欲笑未笑,却身体发软,加上从舟的那点扯袖之力,那人忽然栽进车中,身体的重量压得车帘裂开坠下。
  从舟此刻大惊,眼前分明是女扮男装的楚姜窈,但她一脸苍白、唇无血色,全然不像往日那张红润明媚的熟悉脸庞。
  “你怎么了?你病了?!” 从舟扶起她,各种担心、理不出头绪。
  “快好了,” 她在他臂弯里轻轻地说了一句。
  她双眼沉重,很想闭上眼歇一会儿,若从舟他们再晚两日过函谷,她就不会让他发现这狼狈模样了……于是她强打精神,看着他笑了笑说,“见到哥哥,我就全好了。”
  但她终于还是沉沉睡去,一直到天黑了才醒来。烛火昏暗中,她看见从舟焦虑的眼神、紧紧凝视她。
  “得了什么病?竟如此来势汹汹?”
  楚姜窈早想好了借口,笑道,“春天容易得风寒呐。但我就快要好了,别担心。”
  “胡说,风寒怎么可能这般沉重?!”
  “越靠近秦国,这风寒流疫便越是厉害。秦国的东西都狠得很!和别国的不一样。”
  虞从舟正要开口,忽然一只绿头苍蝇飞进屋子,停在她的床架上,姜窈坏笑着对他说,“你不信?我赌秦国的苍蝇不怕人,就算你拍它、它也不会飞走。”
  从舟本来就闷恼,看见那苍蝇便更恼,一掌拍在床架上,床架震得厉害,但那苍蝇果然没飞走。
  姜窈得意地笑了,说,“凡我赌的,没有输的,哥哥你总不信我!”
  虞从舟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暗使内力,又拍了一掌,内力震荡,那苍蝇终于飞走了。
  他正要再问姜窈的病,那苍蝇居然飞来停在他脖子上,他抬手一掳,想赶飞它,没想到秦国苍蝇真的不怕人、愣没飞走,径直被他掳死了,搞得他满脖子都是虫虫肠肠。虞从舟本就是爱美爱干净之人,这一来,恶心得他一夜都吃不下饭。
  第二日起身,虞从舟再探姜窈,见她真的气色好很多,虽然眼神仍然疲惫无光,但整个人看来毕竟不是毫无血色了,他这才有些相信她只是风寒感染。
  从舟怕人多反而引人注目,于是让杜宾等人赶去茔城等待接应,他一人陪蔺相如赴咸阳。他本想让楚姜窈也去茔城歇息将养,正犹豫着说不出口,姜窈忽然耍着小性子说,“这么久没见到哥哥了,才一日又要分开呀?” 这话一下子戳到他的软点,他便假装沉着脸、默许了她。
  坐进马车,楚姜窈带着些试探地问道,“哥哥离开邯郸的那几日,小盾牌… 他可好?”
  虞从舟回忆了一下说,“好像那几日里我都没有见到他,可能是你不在,他嫌闷,出去玩了。”
  楚姜窈脸色倏地变暗,眼神略灰,溶杂忧虑之情。从舟起了疑惑,但见她愈发神思飘忽、不言不语,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数日后终于到了咸阳。马车驶入赵军的驿馆,蔺相如与虞从舟卸下行装,略拂风尘。正待入馆,忽听一阵疾奔的脚步声、打破周围静谧。他回头看去,是楚姜窈奔向驿馆院外一人,啜泣着喊了声,“小盾牌!” 她双眼水汪汪,急急抓起小盾牌的手,上下打量着他说,“你… 没事吧?”
  小盾牌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呢,还好么?”
  楚姜窈用力点了点头,额头触上他的臂膀,在他青袖遮挡后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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