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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恋]迷谍香 (惜夕西兮)


  从舟跪行几步,至赵王身边,耳语了几句。君臣二人对望一眼,彼此所想,至此了然。
  从舟双手将他朝服高捧过头,颔首道,“请王,更衣!”
  ……
  半柱香功夫,房门吱呀打开。姜窈转身注目,虞从舟果然一身蟒袍,玄红辉映,顿有王者风范。他一身英华内敛,却带着一种莫可抵抗的尊贵气势,仿佛他身体里另有一个暗涌气场、蓬勃慑人。
  赵王一瞬不瞬地凝着他,虞从舟略感不适,“王,有何不妥?”
  赵王道,“没有,反倒是,太完美了。仿佛你本就流着帝王家的血,本就该穿帝王家的衣。”
  赵王淡淡笑着,从舟却怵得双颊泛红,此话若被旁人听去,竟是君王戒他有谋反之意了!
  虞从舟噤口不言。往往杀身之祸、祸从口出。
  赵王走近他,细细看着他的容颜,“我怕魏人不会相信,一国之君,竟会生得如此俊美。”
  从舟哑然。赵王转身从香炉中捏了一把,用手掌细细揉搓一番,再伸起双手把那香灰匀匀抹在他的脸上,从舟白皙的皮肤转眼变得黝黑,虽然仍不能遮挡他五官的精致。
  赵王看着不熟悉的他,不禁笑了,一眼瞥向远方,“寡人的虞卿,岂容魏人觊觎?”
  楚姜窈酸得一哆嗦,这难道就是君王的妒心?所以说男人长得倾国倾城真是罪孽,女人要抢,男人也要抢,天下皆抢,这当然要生出许多事端了。而一般来说女人长得倾国倾城的话,至少有一半的天下人只持着羡慕嫉妒恨,这供需关系就还不至于太极端。
  想到此处,她忽然浑身一冷:众人皆知,虞从舟心爱姐姐,难不成,姐姐就是被这妒王所杀害的?
  她正头皮发痒地乱想着,忽听赵王说,“楚江遥,你扮成男装,今日也随寡人走一趟。”
  “今日安危难料,她个毛头小孩,不如让她留在这院里?”从舟探问道。
  “她懂魏语,若魏人有所企图,我们也好知己知彼。”
  楚姜窈当然不想去,她虽然不知道主人究竟会出何招以阻止赵魏结盟,但以主人一贯的狠辣,今日绝对不会是喜宴。但赵王既如此说了,虞从舟显然也不能再说什么..
  姜窈立马扬起一个笑脸,假装甚为高兴,“好啊,真好奇,我本就想去呢!我现在就去换装!”
  她蹦蹦跳跳转身离开,脸上却瞬间悲戚,笑起的嘴角轰然从新月塌成了拱桥。
  


☆、舍命相救

  跟着赵王、虞从舟来到云衢楼,楚姜窈对那亭台楼阁的华丽装饰毫无兴趣,只是四下张望,果然在左侧一个边门上看到一条绿色丝带。这是他们自己人惯用的标记,示意她经此门即可安全逃脱。
  她心神稍定,方开始打量周围的人。杜宾满脸严肃,一身戒备,立于“赵王”身后。但不知为何却不见晁也、樊大头、与赵王亲信侍卫等诸人,她心中略起疑惑。
  一声礼乐飘过,魏国诸臣簇拥着一位华贵少年入得楼中。楚姜窈满心疑惑,这少年是谁,看上去似乎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比赵王、从舟还小几岁的样子……魏王竟也找了个替身?
  少年翩翩走来,目光纯澈,步履优雅,腰间缀着美玉琅环,随步飘扬,满身散着玉般光华。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似乎早已习惯,却又没有一丝矜傲。
  “在下魏无忌*,父王特派我来相迎赵王!”他对虞从舟躬身行了个大礼,“赵王一路跋山涉水而来,我等未曾远迎,有失国礼,请赵王海涵。”
  原来是魏王的次子魏无忌。‘赵王’与他互相寒暄几句,那魏无忌步上高台,优雅从容地一笑,款款落座主席。虽少年模样,却丝毫不失王者气场。
  一轮敬酒礼罢,赵魏双方正要议入正题,突然间一阵疾风,竟将堂中烛火齐齐封灭。黑暗中,众人不由慌了神,一声杯酒落地,两边窗棂顿时全被击破,几十名黑衣人迅疾跳跃进来,如风灌窄巷、潮入钱江,一时间刀剑出鞘之声,主仆呼救之声溢满云衢楼。
  虽然姜窈早知会有一节“意外”,但这般场景下亦心有惴惴焉。黑暗中看不清敌我,她可不想被自己人误伤,立刻猫低了腰,迅速向左侧那扇边门逃窜过去。
  众人厮杀中,她分明听见晁也、樊大头等人的喝喊声,也听见那几名赵王亲信侍卫保护赵王撤离时以赵语交谈。不知他们都是何时冒出来的?赵人虽人数不多,但语音中却不见惊乱。难道他们早有准备,之前早已布置于楼外?
  楚姜窈心中好似一盘棋行到正盛、却被人掀翻、白子黑子全乱在一块,堵了头绪。
  凌乱中,她仍不由自主地向那扇边门爬去,只盼推开那扇门她就能重理呼吸。
  眼看那门已在眼前,她刚一抬手,却只差一步,一只大掌突然覆上她的手腕,紧紧握住,不许她有丝毫挣扎。
  她差点尖声叫出来,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嘴。
  “走错了!跟紧我!”那人声音深沉而又坚毅,竟然,是虞从舟。
  许多凌厉剑势如浪般跟随着他席卷而来,他一转身迅速提剑隔开。楚姜窈顿时犹如哑巴吃了黄连…
  明明自己就要逃脱了,怎么就被他揪回来了呢?
  明明自己会武功,偏生在他身边不敢显露一分,这不是白白任打么?
  明明是自己报信给“自己人”的,却眼看要被“自己人”当做是虞从舟的“自己人”而一块儿解决了…
  所幸虞从舟剑术甚高,左旋右刺,剑快而狠,那几名围攻他的黑衣人并不占上风。但他们也决无罢休之意,逼抢攻守,与从舟紧紧缠斗在一起,姜窈身边,不绝刀来剑往之声、肃杀狠绝之风。
  从舟左手始终紧握她的右手手腕,握力之大,真令她手骨隐隐作痛。
  只是忽然间,似有温温热热的液体流上她的手臂,夜色太黑,她看不清是什么,只觉得似比水稠,又比墨稀。
  那稀稀稠稠的液体愈来愈多,浸润她的衣袖,甚至顺着她的手指一滴一滴碎落。
  陡然间,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令她心头猛然一悬,突扯得她胸口发痛、脑中发闷。同样是漆黑无光的那一夜,死士营中,腥味的血液淹没她的眼眶,那一幕幕突然又浮现在她眼前。她朝夕相处的伙伴们一个一个倒下、压在她身上,鲜血破出他们的胸膛,流淌在她身上,她浑身无一处可以动弹,只能任由那铺天盖地的红色液体粘住她的眼睛、灌进她的喉咙……
  她恐惧难当,此时此刻,流在她手上的也是血吗?是虞从舟受伤了?这么多血,他伤得很重么?
  她越怀疑,越发觉虞从舟剑速渐慢,身形也渐凌乱。但他反而更加用力拽紧她的手腕,将她扯进他的身后。他身材高大,将那些生死缠斗都挡在她的视线之外。
  但声音却是阻挡不断,他的呼吸分明愈发散乱浊重,一个漏招,她听见两名黑衣人已剑指要害,疾攻而来。她来不及思索,以左手反手抽出她腰间夹藏的软剑,欲替虞从舟接下这两剑。
  她并不想伤了黑衣人,因为那可能是她死士营相识的伙伴;她也并不想流露武功,因为那绝对会让虞从舟对她起疑,但她只是觉得再无退路、仿佛一个崖边欲坠之人,若身有细鞭、必会挥鞭以救。
  刹那之间,她剑未出招,已听杜宾、晁也两声厉喝,剑起刀落,那两名黑衣人猛然倒地。而虞从舟亦摇晃中倒退几步,虽以剑支地,却终是不支、仰面向后倒去。
  隐约看见他身后是多阶白玉台阶,姜窈恐其会后脑相磕,遂翻身一垫,未及顷刻之余,从舟已重重坠倒压在她背脊上。
  杜宾惊喊一声“公子!”,迅疾奔上几步,再不言语,身形一蹲,使力背起虞从舟,直欲立刻赶回别院救治。怎奈虞从舟左手仍然兀自紧握着姜窈的右腕。姜窈赶紧收了软剑,乱乱藏入腰间,迅速起身。但此时,已有赵兵点上几盏烛灯,云衢楼内通亮,姜窈惊觉似乎有一束目光隐隐扫过她的软剑,她一抬头,却辨不出是谁
  ……
  大梁城西,璟川别院。
  血迹滴滴答答,一路从别院门口蜿蜒至从舟房内。进出侍卫络绎不绝,血色尽染巾帕与盆中温水。虞从舟所受剑伤颇深,所幸是伤在左肩之下,未及心肺。魏王遣来的太医已尽力为他止血。但他面色愈见苍白,显然失血时间太长。
  太医离去后,赵王沉默地坐上他榻边。众人皆退下几步,立于赵王身后,只有楚姜窈,因她的手腕仍然被虞从舟紧紧握着,她只得跪在他的床边。
  “他如何中剑的?”赵王终于开口。
  “禀王上,烛火被熄灭后,那群黑衣刺客第一剑便直刺公子而来,公子未及闪避。” 杜宾答道。
  房中又陷入长长的沉默。赵王方道,“你们都退下吧。”
  “王上,您… ”
  “寡人自然留在这里。这一剑,本是从舟替寡人受的。”
  楚姜窈心中惊讶,君为臣守夜,岂止乱了常纲。但众人却似乎早已料到赵王会如此,竟无一人再劝,只一并行了个礼,倒步退出。
  姜窈本就对着赵王跪着,此刻众人离去,她抬眼看了看赵王。他的眼神落在从舟脸上,柔仪如风,孤寂如月,但他双眉深蹙,似有扯不尽的纠结,道不明的忧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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