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将喋喋不休的云姿轰出了门,除了因为她很聒噪,还因为我的心实在很乱。我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记性太好,因为云姿的一些提示,一些往事很快就浮上了心头。
我记得在云州城的时候,师然和别云辛曾一同提议为我改换身份的事——
那对是一个陌生人的户籍资料,顾阑珊,年十八,明日城人,未婚。
我问师然:“顾阑珊是谁?”
他这么答道:“一个不存在的人,将来我会收她当义妹。”
义妹,后来义妹成了情人。
还有,在从云州城返回明日城的路上,师然问过我:“你在进城府以前,家里情况如何?”
我当时说:“哦,不如何,只是一般的家庭。我爹去世了,我娘撑了多年终于撑不住了,要改嫁,便把我送进城府,我家那个地方后来还被政府收走改建了。”
他又问:“后来就没有联系么?”
我说:“没有。有没有联系都不重要了。她改嫁了,也不需要我的照顾了,我也不用将每个月的月俸寄给她,自己存好了,将来好做嫁妆。可惜月俸也没了,我从启城出来的时候,和连伯一起搜刮了别人搜刮剩下的,只勉强够我们撑几天。”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那样的顺理成章,并不突兀,但如今拿出来一一对照,又难免觉得刻意。
我双手撑住桌面,忽然觉得头晕,只好坐下来,心神不宁的继续琢磨。
我多么希望这些都是我的胡思乱想,可是云姿说的故事也实在很逼真,让我不得不怀疑师然与我,并非偶然。
胸口蓦然一阵钝痛,仿佛被人用刀子割开一样,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摸,也不知是不是屋顶漏了,全是水。
我就这样茫然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刚要开门,却不防那门已被屋外的人推开,抬头一望,咦,这不就是那当初说要收我当义妹后来又不小心阴错阳差的培养出男女之情的男人么?
在昏倒前,我只来得及想这么多,仅此而已。
倘若我有更多的精神去思考,也许后来的事都不会发生,但可惜的是,我再没心没肺也总归是个人,是个人就有情感,就不能做到时时刻刻的理智和清醒,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不可能有更多精神去思考的,而晕倒,就是对我还是个人的最好证明。
我就那样落在面前男人的怀抱里,仿佛尘埃落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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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终于让这盆狗血浇了阿九一身啊!!!哇哈哈!!!
咳咳,周末不更新,但咱们还是很厚道的推个文,~~~~(>_<)~~~~ 都去踩shi小札吧吧吧吧吧吧吧——我喜欢妈妈煮的饭,不放葱的馄饨,清晨的山风,大海边挂着风铃的小木屋,不吵人的蝉鸣,橙色的毛衣,尹腾润二的漫画,吉卜力的动画,越吃越瘦的巧克力,王菲的歌声,永远不会变红的绿灯,甜的药丸,没有痛的注射,有冰激凌味道的KISS……我喜欢夏宁远。(师小札《云上的纪念日》)
卷三 明日篇+结局篇 一三
这世界上最虐的事莫过于你明明醒来了,却还要装作没有醒来,只因为不想被宿命中的那人瞥见你眼中的惊慌——如此文艺而忧伤的一句话在我脑中浮现,遂又被挥散,我慢慢睁开眼,正望见一道青灰色的身影走进内室,再往上瞧,还是那副眼眉,那个笑容,我不由自主的回了一个微笑。
我说:“我怎么晕倒了?”
为了避免被问“你怎么晕倒了”的来龙去脉,我只好先发制人,意思是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晕倒,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别问我,除非你知道答案。
师然轻叹了一声,将药碗放在一边,扶着我半坐起身,又端起药碗凑到我嘴边,道:“趁热喝。”
我“哦”了一声,抿了一口药汁:“苦的。”
他说:“药哪有甜的?”
我扭开脸:“我没病,为什么要喝药。”
他捏着我的下巴扭过来:“大夫说你气虚体弱。”
我又喝了一口,听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么弱的身子,以后怎么跟我走一辈子?”
我心里一热,立刻又喝了两口。
喝完了药,我再度躺回被窝里,师然并不走,而是将我往里挤了挤,半靠在床沿,垂下眼,顺了顺我枕边的散发,轻声说:“现在,咱们谈谈?”
我说:“我还是有点困。”
他说:“我看你倒是很精神。”
我不语,扭过脸瞅他,额头正迎上垂落的一个吻,心里一慌,只好说:“嗯,那就谈谈吧,谈什么?”
指尖滑过我的眼角,师然仿佛沉思的看了会儿,说:“白天怎么哭了?”
我道:“我哭了么?白天是屋顶漏水了。”
他挑起一边的眉:“那是水么?”
我别开眼,放弃挣扎的权利:“好吧,那不是水,是眼泪……可能每个姑娘在出嫁前都要哭一场吧,我只是入乡随俗罢了。”
仿佛又听到他在叹气,最近他总是叹气,不知道是因为我而叹气,还是因为我们两个的关系而叹气,我想他一定不知道叹气是个很影响心情的行为,他一叹气,我的心里就会随之一沉,如此你来我往,每天都要沉上好几次,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我沉浸在有关叹气的哲学里,师然好似也没闲着,离开床铺一会儿,又返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块儿玉,塞进我手里,解释说这是师家祖传的玉,只传长媳。
我摸着玉身,心道,果然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大家,都需要一件祖传的宝贝,不是传给长子就是传给长媳,师家是大家,也不能免俗。
我忙着欣赏祖传的玉,师然也不知从何时讲起了故事,讲得很慢,等我回转了心思听了进去,他已经说道:“爹娘还在世的时候,娘说明日城的下一任女主人一定要是让我真心守护的女人。”
我张了张嘴:“哦。”
他轻轻一笑,又往下靠了几分,说他之前还很担心云儿和我相处不来。
我说:“怎么会呢,我和云儿这么‘有缘’。”
有缘,和自己的表弟,自然是有缘的。
我忽然觉得,幸福就在咫尺,又忽然觉得,幸福很远,我想抓住师然,却又害怕抓住的只是一片浮云,但是若不抓住这可能是浮云的幸福,我又会失去一辈子的开心,也许,在我这种人心里,早就具备了宁为瓦全不为玉碎的素养吧,我宁愿就这样和师然过一辈子,也不愿意为了点滴的遗憾丢失唾手可得的“美满”。
思及此,我仰头望向师然:“师云的娘,是个怎么样的人?”
师然一愣,没料到我有此一问。
我说:“假如你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了。”但我仍摆出一副我很想知道,假如你不告诉我,我会很失望的表情。
仅仅是师然犹豫为难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回转了许多可能性,我害怕从他口中验证云姿曾说过的事,迫切的希望师然所说的故事和云姿的版本有天渊之别,但另一方面,我又担心那是师然故意骗我而编造的故事,于是想了这么多,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已经开始相信云姿说的故事了。
师然拨开我的流海:“云儿并非我的亲骨肉。”
是谁在我心里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眨了眨眼,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漏听一个字。
他说:“云儿,是个故人的托付。”
我干笑一声,问:“故人?我只知道你和莫珩、别云辛是朋友,云儿总不会是他们的私生子吧?”
他打断我:“怎么可能,难道我只有两个朋友么?”
我在被窝里攥紧了拳:“哦,那是谁呢?我认识么?”
师然眨眨眼,轻笑道:“可能吧,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
我说:“就是好奇,好奇你以前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可能还有点……嫉妒吧。”
师然将我更搂紧了些:“傻丫头,不用嫉妒,你就是你,别人是别人。”
我“嗯”了一声,乖顺的趴在他怀里,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喜悦。
师然的头发垂在我眼前,随着他的喘息一下下瘙着我的鼻子,我皱了皱鼻子,没忍住,还是打了一个喷嚏,他连忙低头看我,我正揉着鼻子抱怨,便被他顺势亲了一下。
我愣愣的看着他,问:“师然,要是突然有一天你发现我一直在骗你,或是有什么秘密瞒着你,你会不会生气?”
他深深望着我:“怎么会呢?”
我追问:“是不会么?”
他缓缓摇了摇头,刮了一下我的鼻头:“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我说:“哦,那假如我发现你一直在骗我,或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我能不能生气呢?”
师然仿佛被我问住了,半响不语。
我接着道:“我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你要是有什么秘密就要趁早说,瞒着我越久,我会越生气哦。”
师然好笑的反问:“那你生气会怎么样?”
我说:“我会躲起来。”接着又问:“你会找我么?”
他再次反问我:“那你希望被人找到么?”
我不语,撑出一个笑容:“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