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这才知是真,面色惨白,哀求的望着红嫣。
红嫣皱了皱眉:“将军,这是本宫的宫女,还轮不到您做主罢?”
她必须保护自己的宫人。
费衍哈哈大笑:“别以为自己披了层皮,就可以在我面前摆架子了,我费衍想怎么着,你还阻止不了。”
红嫣挺直了脊背:“临公公,您来说说,宫里有没有这样的规矩,一个外臣,敢随意拉了妃嫔身边的宫女去做人情?”
临公公垂着眼睑:“小的只知道听命。”
红嫣冷笑着转身:“那便去请太后娘娘做主,太后娘娘可是最讲规矩的人。”
临公公冷汗一下就下来了:这事闹到皇上那里都不怕,皇上顾忌太后,不好开口。旁的嫔妃对上费家人,那个不是避退三舍,偏这蜜妃就有胆子去请太后做主。太后面上是最讲规矩的,事闹大了,她一定会罚,这费将军她不舍得罚,必然要罚底下人撺掇了费将军,他就头一个跑不了。
57章
后宫嫔妃与大将军在慈宁宫前相争。
这事很快有人报予太后知道,红嫣还在与费衍冷冷相对,月容已是走了过来,屈膝行礼:“婢子月容见过蜜妃娘娘、费大将军。太后娘娘听说费大将军来了,急着召将军入殿问话……蜜妃娘娘若与将军有事,不如容后再议。”
费衍用目光一寸一寸的打量着红嫣。见她早不是第一次相见时的模样,此时披着件缂丝披风,粉面比花娇,眉目秀如画,乌发高挽,流苏垂在耳畔,说不出的华贵倾城。他便笑了笑,即便是宫妃又如何?
“蜜妃娘娘,那便稍后再议了。”这话意味深长,像蛇盯住了青蛙。
红嫣冷眉冷眼的,不为所动。
眼看着他走了才松了口气,再看向临公公:“临公公可还想着要将本宫身边这名宫女带走?”
临公公低眉顺眼的:“小的不敢。”
红嫣微微一笑:“那便多谢临公公了。”旋身领着宫人离去。
燕京守备换了人选,其手下军队就不能十拿九稳的为费氏所用,这当口召了费衍回来,难不成是另有打算么?
红嫣摇了摇头,这种大事,她懒费脑筋,还是留着给狄秋浔思量好了。
费太后拉着费衍问完话,只觉自己近来头疼的毛病愈来愈重。
费家年青一辈,竟如此不成器!
费家女儿便罢,倒有两个惠质兰心的,只是当年错估了形势,另嫁了旁人。
这费柔嘉倒是嫁对了人,却愚钝不堪大用。
男儿里头,似费衍这般纨绔都还算好的了,至少他有两分狠气。旁的子弟或流连花丛,或斯文性软,竟没一个扶得起来的。
无可选择之下,只得派费衍去边关掌兵,可他至今都未收服军心!
一时间费太后目光冷厉的盯着费衍。
费衍在她面前不敢放肆,微微垂着头听训。
“哀家早说过,这镇南军虽历代以来,都由费氏执掌,但前镇南大将军早逝,中途失去了对镇南军的掌控。军中必然新生出了许多派别,好在费氏亲信不在少数,你只要沉下心去,与军士同甘共苦,赏罚分明,必能重获军心。可你看你干了什么?成日里打架生事,赌钱喝酒!实是不成体统!”
费衍默不吭声,费太后亦拿他无法,他这是笃定除他之外,她无人可用么?
顿时恼怒的将茶盏往旁边小几上一搁,发出轻脆的碰瓷声:“下去罢!好好寻思,你是要像你三弟一般做个依附家族吃闲饭的公子哥,还是要像你父亲一样,手握实权,成为费氏一族的话语人。”
费衍谢了恩,往殿外走去。迎面碰上了柔贵妃。
柔贵妃笑着迎了上来:“兄长。”
费衍瞥她一眼,不出声。他自来是不将这庶出的妹妹放在眼里的。
柔贵妃在他面前,也不自觉的犯怯,但想到来意,仍是强笑着问道:“听闻兄长先前与蜜妃有所争执,怎么兄长与她有旧么?”
费衍冷笑一声:“费柔嘉,你想拿我当枪使,还嫩了些。”
柔贵妃面色一白。
费衍用指头挠了挠下巴:“不过,我对于拿你当枪使,还有两分兴趣。”
红嫣心中一跳,似有些不好的预兆,顿时蹙眉僵住,过了一阵才望向地下跪着的翩空跟宿雨,接着训话:“往后再不可如此鲁莽,你们言行无状,旁人也只会说本宫管教不严。往后无本宫指示,不得对人发难。”
这些宫人见她升了位份,一个个都免不了有些张狂,如今形势有变,正是紧张的时候,不能纵容下去,须得杀鸡儆猴。她不怕事,也不愿惹事。
翩空同宿雨听了,连忙称是。
红嫣见两人确实面色惶恐,便起身道:“跪满一个时辰便起来罢。”
她自往书房去习字,孙嬷嬷已是候着了。
红嫣笑着道:“多得嬷嬷指点,太后娘娘见红嫣这一手字,像是颇有感慨。”
孙嬷嬷私底下拿了当年费家大爷的字来给她临,要说她这短短时日就习得有三分像了,那是谎话。多半还是费太后的移情作用了。
红嫣一边拿了笔,一边向孙嬷嬷打听:“还想请教嬷嬷一事。”
孙嬷嬷立即防备的看向她,红嫣微微勾起唇:“与太后娘娘无关,嬷嬷不必紧张。红嫣只是想问问习太妃其人……听说皇上当年曾养在她膝下,不知后头为何又生了变故?也只有您这样的老人,才知道其中缘故了。”
孙嬷嬷松了口气,这个问题虽有些奇怪,但总归不违背她的原则,她也乐于讨好蜜妃,想了一阵才道:“习太妃当年颇受宠爱,只是入宫数年无子,费了不少心思,才将当时的七皇子抱在膝下,谁知道,抱去没两月,她便有了身孕。”
红嫣惊讶:“怎会如此凑巧?”
孙嬷嬷嗤了一声,习太妃当年讨喜,娘家亦势大,还曾一度危及费太后的中宫之位,她自是对习太妃没甚好脸的:“谁说不是呢,按说,也是七皇子给她带来了福气。谁知道她却以为自己怀了皇子,顿时就不将七皇子放在眼中,对他多方冷落,甚至还传出来隆冬腊月的,占着她宫室内的小厨房为腹中孩儿炖补品,却不肯为七皇子将从御膳房一路领来,已然冰冷的饭菜热上一热,哼,还是王昭仪看不过眼,接手了七皇子。习太妃满心期待,没想到——到末了只生了位公主!其后再无所出,如今,怕是肠子都悔青了罢!”
红嫣听了,默然无语。
孙嬷嬷意犹未尽:“虽说宫中之事,有时并不是面上所见这般情形。但习太妃有孕后,疏忽冷落七皇子,那是一定的。”
红嫣醮墨,久久不落笔,笔端的墨汁滴落在纸面。
孙嬷嬷清咳了一声:“蜜妃娘娘,这写字,最是要静心。”
红嫣嗯了一声,这才收拾了心绪。
第二日一众妃嫔花团锦簇一般从慈宁宫出来,柔贵妃拿眼看了红嫣一下,笑着开口:“本宫宫里头,开了一株双色牡丹,各位姐妹可要去瞧瞧?”
虽则红嫣近日风头极盛,但仍无人敢得罪柔贵妃。
纷纷凑趣道:“这可奇了,深秋时节,怎会有牡丹盛开?”
又有人道:“贵妃娘娘自是有法子,这般心思,咱们是猜也猜不到的,一定要去瞧瞧才好。”
红嫣见她们说得热闹,心知柔贵妃对她恨之入骨,还是别到柔贵妃面前去晃眼了,再说在她宫里,指不定被动些手脚,还是推了的好。
便福了福身道:“贵妃娘娘,红嫣另还有事,今日就不去了。”
柔贵妃面现恼色,哼了一声。
众人纷纷劝红嫣:“长日难消,有什么事推后不得?还是姐妹一起凑趣看花的好。”
红嫣见柔贵妃面色古怪,越发不肯去了:“自从上回落了水,始终没好利索,还得回去服药。”服药是真的,不过她早已痊愈,服了也不过是滋补一二。
好容易脱身开来,见着对方热热闹闹的一团簇拥着去了。红嫣方才转身回去,翩空便笑着提议:“迎仙亭边上,茶花开得正好,娘娘不去凑热闹,也自有地方赏花。”
红嫣想想也是,其实宫中女子确实是一日难以消磨,顺道去看上一眼,也是不错。
便教翩空引路,往迎仙亭去。翩空落后两步吩咐宿雨和宛青、宛翠:“这风突然就寒了,你们回去替娘娘寻件厚些的披风,再搬了炉子茶具来。”一幅忠心为主的模样,红嫣听了,也由她去。
宿雨素来是听命于她的,新来的宛青、宛翠更是没有二话。三人转头去了。
翩空便上前去伺候着红嫣前行。
迎仙亭地势略高,柱面绘着古时仙子下凡的彩画,因此得名。此时深秋时节,天已微寒,亭子四周便用绸布围着挡风。
红嫣走去一看,茶花早已谢了,不由皱眉。
翩空忙道:“婢子前几日路过还有的,不想今日便谢了。左右娘娘走了这一趟,不如去亭子里歇歇脚。”一幅惶恐的模样。
红嫣寻思,莫不是昨日罚了她,她心中不安?正好脚有些酸了,就歇歇也无妨。
于是便绕过绸布,举步进去。
却见亭中正摆着个小炉,上头煮着水,冒着热汽。石桌上还燃着炉香。
红嫣觉着不对:“这里头先来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