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喝杯茶,解解乏吧。”
弹琴的嫔妃壮着胆子,起身,拿起桌上正在煮的茶,给他沏了一杯。她每日都在这里煮茶,还是第一回得到这样的机会。
慕容安定又看她一眼,接过了茶,抿了一口。
这茶倒是好茶,若是换个人煮就更好了……这念头一出,吓了他一大跳。
他对云慕怎么动了这样的心思?居然是真心地惦上了,时时刻刻就想着那个人,不管脸是好看的,还是难看的,不管是歹毒的,还是冰冰的……
果然,他开始找虐了啊!
他拧拧眉,又喝了一口茶。
他是皇帝,是男人,怎么可能总围着那女人转?非得等她来求自己不可,冷她个十天半月,看她歇不歇了她的傲气……
想是这样想,他能过十天半月不想她么?
慕容安定心里发狠,嘴里也发狠,一连喝了两碗茶,这才看向那美妃。
“你叫什么名字?”
美妃怔了一下,满脸委屈。
“皇上,臣妾是瑛儿啊。”
“婴儿?”
慕容安定又皱眉,这是啥破名字?
“皇上夸臣妾肤如凝脂,像婴孩一样,因此赐名瑛,封瑛贵人,臣妾的父亲是工部侍郎崔岸。”
瑛贵人更委屈,怎么连名字都不记得了?初入宫的时候,她还侍过几天寝呢!
慕容安定想了想,还确有那么回事,当时和权醉菁斗气,权醉菁总是弄些乱七八糟的药,又和他唱反调,于是他故意又迎几美入宫。两个人其实不是没有感情,从小一块儿长大,只是时间久了,感情变了味而已,一个要抓得死死的,总玩些手段,另一个又厌恶这些手段,所以就越行越远。
慕容安定拧拧眉,权醉菁昨儿已经回宫,可并未来找他,暗中盯梢的人说,她只去各个亲戚家里转过,可亲戚们大都受了牵连,下了大牢,剩下的人都不敢理她,因此毫无所获。回宫之后,一直呆在宫里,不肯吃喝,形容憔悴。
曾为青梅,如今反目,让他感叹不已,忍不住就想去看看她。心想,如果她愿意,赠她良宅良田,金银珠宝,放她出宫,就算她想再嫁也行,好歹能让她过个风平浪静的日子。
“皇上。”
瑛贵人见他起身,连忙跟上来,小声说:
“皇上不如去臣妾那里坐坐,臣妾做几道小菜,再陪皇上下几盘棋,让皇上解解闷。”
慕容安定扭头看,本想说免了,可突然一眼就看见云慕正和画儿一起往这边走,脑子里顿想到云慕昨晚对太监们说的话,一气,就拉住了瑛贵人,大步迎向了云慕和画儿。
☆、【67】美妃之死
云慕和画儿也看到了这牵手而来的两个人,画儿看了一眼云慕,想拖她走开,可云慕却微扬了下巴,慢步迎上去。
“皇后娘娘吉祥。”
瑛贵人有些害怕云慕。
云慕的脸在白天是半黑半白的,加上她凌厉冷漠的眼神、和她大婚当晚打人的威风,让瑛贵人此时腿一软,就给她跪了下去。
“起来吧。”
云慕淡淡说了句,看也不朝慕容安定看,携着画儿的手,笔直往前走。
慕容安定心中更怒,她居然连礼都不行一个,比他还威风!
“站住。”
他低斥一声,喝住她的脚步。
画儿轻捏了一下云慕的手心,提醒她不要动气,大庭广众之下,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毕竟他是一国之君,太扫他的威风也不好。况且真激怒了他,责罚云慕也是有法可依的,这叫以下犯上,目无君主,
云慕不这样想,她不想和慕容安定过多纠缠,她要早早回宫做准备,去拦着权醉菁,自己夜探东方笑晴的寝宫去。
她这可不是为了慕容安定,她是为了自己心里堵的一口气,更不想求助于慕容安定,以免这男人又拿出他那骄傲的模样,迫她低头。
等她查明真相,挖东方笑晴一个稀巴烂,她就回五彩池,任他慕容安定独自去风|流,统统与她无关。
“皇上。”
她浅浅福了福身子,向他请安,画儿又轻轻拉她的衣袖,她就信口胡说:
“臣妾方才眼睛里进了砂子,没看到皇上。”
能有多大的砂子,能让她看到瑛贵人,却看不到他?
慕容安定知道她是胡说,可她既然愿意让步,他也不好继续责骂,只冷冷哼了一声,拔腿就往前走,把瑛贵人都给忘了。
瑛贵人怯怯地看了一眼云慕,低头就去追慕容安定。
可她慌张不已,一脚就踩到了自己的长裙,一声惨呼,摔了个五体投地,钗环也跌开了,鼻子也碰出血了,她又痛又怕,呜呜地就哭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
慕容安定扭头看了她一眼,不悦地骂了句,径自走了。
云慕拧拧眉,这什么男人啊?一点风度也没有。
她走过去,伸手想扶瑛贵人,可还没碰上她的衣角呢,她又吓得尖叫起来,满脸污血,瞪大眼睛看云慕,就像云慕是鬼,却不想她自己这样子才像鬼!
云慕也懒得继续好心,转身拉着画儿就走。
一边的奴婢们这才上前去,扶起了瑛贵人,匆匆地回宫去了。
画儿走了几步,又无声地笑起来,摇头云慕的胳膊给她比划……
“你说我厉害?”
云慕问。
画儿抿唇笑。
云慕也笑,这些天她私底下悄悄运功来着,可惜内功即散,已无法再修。或是还有武功傍身,她会更威风,她那条银链一定能把东方笑晴和慕容安定这对讨厌鬼打得鬼哭狼嚎。
送画儿回去,她独自去权醉菁的宫里。
以前这里人来人往,多的是人巴结,如今门庭冷落,比冷宫还冷,奴才们都懒懒的,不愿意多伺侯她。
进去后,只见她独自坐在院中,拿着一只鞋在绣鞋面。风森森的,穿过她身边的树,叶片沙沙作响。
她不常做这些女红,所以手有些拙,一针就扎到了指尖上,殷红的血珠子渗了出来,沾到了素锦上,她连忙丢了绣线,吮着手指。
“贵妃,皇后来了。”
奴婢引着云慕过去。权醉菁这才抬头看来,面容憔悴,不见当年艳容。
“你怎么来了?”
她微拧下眉,一脸愕然。
“来看看。”
云慕四处看,院子里打扫得也不干净,几株红牡丹都凋零了,花叶枯败地垂着,整个宫中一片颓势。
“不用看了,人情冷暖,自古如此,本宫失宠,奴才们自然轻视本宫。”
她低下头,继续做鞋,冷冷地说:
“送去洗的衣服鞋袜也弄丢了,多好的衣裳送去,都能破了洞回来,哼,这就是人心。”
云慕拧拧眉,权醉菁还是慕容安定的结发呢,现在却落到这样的下场,慕容安定的绝情真令人心寒。
“本宫这里没有好茶,你坐吧。”
权醉菁又说了句。
云慕在她对面坐下,看她绣的鞋面儿,是一只蝴蝶一丛兰草,也不知绣了多久,歪歪斜斜的,不太好看。
“本宫不是穷得要自己做鞋穿虽然权府抄了家,可自己的体已钱还在,就算他再不来了,也饿不死本宫,我只是找点事做而已,否则日子真难熬。你也不用同情本宫,今晚一过,谁知道本宫是死是活,本宫糊涂了一世,死也要死得清醒明白一些。”
权醉菁见她不出声,放缓了语气,把手里的活放下。
“我和你去吧。”
云慕沉吟一会,小声说。
权醉菁摇头,一脸悲凄,语气幽怨。
“罢了,你如今是他心上人,若出了差子,他又会迁怒于本宫,自古旧人不如新人好,你也别让本宫再挨他的骂,他的性子本宫最了解,当初为了本宫,也不知道责罚多少后宫美人,只为图本宫一笑而已,如今物是人非,也怨不得别人,只怨自己肚子不争气。”
云慕听她说得难过,也坐不下去,匆匆起身告辞。
看着她的背影,权醉菁的脸上露出几分冷笑,埋头继续做鞋,那一针一针,恍若扎进云慕的皮肉里。
她可不是好利用的,东方笑晴想利用她,还捉走她的父亲,以为她会妥协,如今她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身获重罪的父亲?反正是判了死刑的,她有心无力。
虽不知东方笑晴想让她做什么,可她不会坐以待毙,她要先下手为强,挑起云慕和东方笑晴去打架,她坐享其成。
云慕生活环境单纯,有同情心,可她没有,同情心在这深宫之中最不值钱,她自小看着母亲和姨娘们用尽手段争宠,早就明白心不狠坐不稳的道理。
今晚她会好好睡一觉,等着明天的好消息。
夜寂了。
云慕换了夜行衣,悄悄地摸到了东方笑晴的宫殿后面。
她这两天查看过了地形,东北侧有个角门,是供下等奴役们进出的,旁边有株梧桐树,她会从梧桐树上翻过去,看看东方笑晴今晚会不会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