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凝从马背上下来后几乎是虚脱了,额头和手心也已湿了一片。
从马的脖子上取下腰带,系好后来到车厢前,车厢内依旧是没有一丝动静。
“这是谁家的马车,不知道驶这么快会伤人的吗?”子凝试探性的问。没有回应……
忽然,从车厢内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手轻拨帏布,露出一张极为美丽的脸。
车中的女子轻施脂粉,发髻挽起,应是嫁做了人妻。
“郡主,我们又见面了。”女子的声音柔和,这声音……好熟悉……
子凝仔细的看看了那女子,努力回想,也没有想起是谁。
“我们见过吗?”子凝双眉蹙起。
女子轻掩双唇含笑,样子极为妩媚:“我们没见过吗?”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可这张脸却不存在记忆中。
“你是……”子凝刚欲开口,身后便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寒儿啊,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子凝转身一看,那老者竟是江东老臣陆绩!
那么,这女子应当是陆绩的女儿……?
女子的开口否定了子凝的猜想:“老爷,我好害怕。”声音充满娇嗔,腻人极了。女子一下子投入了陆绩的怀抱,竟哭了起来。方才还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会子怎么就……
“老爷,是她,她拦了我的马,我差点……差点就见不到老爷了。”说完便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陆绩忙心肝宝贝的安慰,顺眼看了一下子凝,不温不火的道:“原来是郡主啊,郡主为何拦我妾的车。”
这陆绩原本是主和气,是张昭以下的第一谋士,孙权也十分器用他。他和张昭一样陈旧老套,容不子凝,说话便永远不冷不热。
子凝却给了陆绩礼遇,和气地说:“这位姑娘的马车驶得太快。”
子凝的话还未说完,女子便又哭了起来:“我不管,我要她道歉。”
道歉?子凝鼻子冷抽一口气。
这叫寒儿的女子很奇怪,方才马车几乎要倒下时他在车内连喊叫声都没有,如果是一般人是做不到的,而马车停后她说的那几句话,令子凝费解,她们……见过吗?
陆绩宠溺的抱着女子:“忆寒啊,算了吧,人家可是郡主,”最后几个字特别刺耳。
子凝倒吸一口气,连看都没看两人一眼,便转身离开。
只听得身后女子嘤嘤哭泣。
子凝来到一家酒馆,开始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回忆刚才那几幕。和陆绩结仇远远不止是因为张昭等老臣的唆使,更是因为三年前,子凝被孙策拉去同他一起攻打黄祖报杀父之仇。
陆绩的儿子也在行军之中,那陆绩之子本是惧死之徒,在战争中欲归降黄祖,被子凝用军刑处死。但是杀了他之后子凝才后悔,这江东陆绩地位仅次于张昭之后,若杀了他儿子,无疑与他为敌。所以才造成今天这番局面。
至此之后,子凝对陆绩总是以礼待之,可陆绩却毫不领情。
思虑间,子凝朝打开的窗中处撇了一眼。正欲收回目光,余光却停留在了楼下集市的一个人身上。
子凝直起身子,那一身玄衣,手中的“黍”,是诸葛均!
子凝慌乱中拿起剑就跑了下去,楼梯口遇到小二“哎,客官你还没付钱呢!”子凝慌乱中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扔给小二,小二却一直拦着子凝:“客官,您给多了,我找您。”
“不用了”子凝一把推开小二,来到了店门口,着急的在街上寻找诸葛均,可放眼望去,却以是石沉大海。
他来东吴了?他没有回隆中?子凝蹙眉,怎么会一下子就不见了。
子凝欲跑到集市上,没跑几步就停了下来。
苦笑……见不如不见好,他应该很恨自己……那样的话让人胆寒,若是真见了,他也未必会原谅自己。算了,他也毕竟是孔明的弟弟,这层关系令人忌惮。
子凝习惯地捋了捋落下的发丝。
手指间竟是空的,子凝慌忙在头上摸索,步摇呢?怎么会,方才明明好在头上
子凝的心提了起来。这步摇很重要!
回忆,努力回忆!
对了在张府被张臣,抱到了他房间时一路挣扎的,难道是那个时候掉的?
子凝不假思索,又急忙向张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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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张府门口,众多大臣已经吃过饭要散场了,其中一个看到了子凝,上前作揖道:“郡主,当才为何不告而别呢?”子凝没有回答,只是急问:“张臣还在吗?”“额……”
之后众人一片笑声。
又有一人开口:“郡主这么急着见张臣,是否方才没有尽兴??戏谑的味道
子凝知道这些人并没有多大恶意,只是笑笑罢了,便没有计较,直接进了张府,直走到张臣房前。
敲门,无人应答。推门进去,急欲在床上翻找起来,子凝将被褥都扔到地。没有!还是没有!
正当子凝绝望时门口传来一个澄澈的声音:“床单在你走后,我就扔了。”
回头一看,是张臣,张臣斜靠在门上,脸都没有转过来,一脸不屑
子凝上前去,来到张臣面前:“我的步摇呢?”
张臣将脸侧过去,极美的脸庞依旧没有表情,难怪民间传闻“愿得张臣笑,何要甄与乔”他从来不笑。
“这样的态度?”张臣淡淡地说
子凝忍了一口气“请问有没有看到我的步摇?那对我很重要。”
张臣瞥了一眼子凝,眼神冰凉:“没有”
“可你没找过,怎么知道没有?”子凝蹙眉
“你求我,我就找”张臣又收回目光。
子凝的眼泪夺眶而出,挥起右掌,正欲打在张臣脸上,却谁知被张臣一把握住:“想打我?一次还不够吗?”
说罢,狠狠地甩下子凝的手。
子凝无力再与他争辩下去,死死地看了他一眼便愤愤离去,身后传来张臣的声音:“你还真是荒诞如我爹所说。”
子凝转过身来,怒意已燃,却硬生生吞了回去。
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家中已是黄昏时分,天气还是寒得胆颤。子凝走在回房必经的石径上,只想快点回到房中避寒。
快走到了石径的尽头,忽然看见了念遥。看到念遥并不奇怪,可奇怪的事念遥竟和念碧在一起。
念碧是子凝的老师顾雍的嫡生女儿,自幼娇纵,平日里绝对不会多看念遥一眼,从小便容不下念遥这个妹妹,可今日……
子凝躲到了一处隐蔽处,暂且听听两人在说些什么。
念碧要比念遥高很多,两人的眉宇间有几分相似。
“要我告诉你吗?想知道为什么我爹不认你吗?”念碧趾高气扬。胆小的念遥一直低头不语。
“我告诉你,你就是个野种!”念碧的声音中夹杂冷笑。
子凝正欲起身阻止念碧再说下去。念碧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子凝的念头。
“爹让我告诉你,以后别在人前说你姓顾。”
念遥抬起头来,神色极为惶恐:“为什么?”
“哼,为什么?因为我要成为孙权的夫人了,要是有你这么个穷穷亲戚,你让我的脸往哪放!”念碧神色冷淡。
念遥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什么?念碧要嫁给二哥?!这,怎么可能。这不像二哥的作风。像念碧这样的女子,他不应该会……
况且顾雍从子凝八岁起便教子凝兵法和四书,子凝对他一向敬重。不仅仅是因为他才学渊博,更是因为顾雍人品高尚,虽对自己的这个在外的女儿一向较为冷淡,但不至于不让他认祖。这恐怕也只是顾念碧的一面之词,只为了气念遥。可……念碧完全没有必要说谎……
这段对话让子凝一头雾水,若这是真的,那顾雍在自己心中多年树立起来的形象便会倒塌。
对面又传来念碧的声音:“不过若你真心想认祖归家那也不是不可以……”犹豫的声音勾起了念遥的欲望,眼神中又泛出了亮光:“什么条件?”念遥小心地问。
“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念碧将手掩在嘴边,俯身在念遥耳边耳语了一会儿。
只见念遥的神色极为慌张,一下子挣扎脱开念碧:“不行!不行!我……我不能这样做。”
念碧冷笑一声,极为戏谑的说:“这两者孰轻孰重,你自己估量一下。我也不强求你,可事成之后,我保证爹认你!”
念遥脸色惨白,眼神也没有了光影。
子凝从远处静静的看着,可几乎什么也没有听到。念碧的笑很可怕,她到底要念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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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急着回到房间,而是来到孙权的寝殿之前,
殿内孙权正半卧在软榻上,右手撑起身子,左手持卷,神色专注。这几日,联盟之事让孙权消瘦不少。听说今天的朝会已定下了联盟之事,如此一来,孙权肩上的担子更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