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鸿呆了呆,真是这个样子?不过可能性也很大,国子监那边,因为李约的关系,他们弄到了不少以往国子监的学生,还有从乡试到会试,名次靠前之人的范文,甚至还有翰林院那些庶吉士平常考试时的文章,里面应该就有不少是林如海的,要知道,林如海当年在国子监和翰林院都待了挺长时间的,只是史鸿拿到的都是抄录过的,自然很少有名字,一些印象比较深刻,合乎他的口味的文章,自然对他的行文习惯也造成了一些影响。
“叔父与我家表姑夫有些交情?”史鸿试探着问道。
郑学俭点了点头,说道:“林家与郑家都是世家,前朝的时候,两家也曾有过联姻,只是不是林如海这一支而已,如海当年考中探花,又在圣前对奏得宜,颇得圣心,我那会儿却是不如他的!不过,后来同朝为官,也曾一起共事过,这才有了些交情。只是等到如海外放之后,联系就少了!说起来,如海简在圣心,多年来主持江南盐政,想必这一任结束之后,也该回京任职了!”
也不知道是郑学俭**敏感性差,还是他当史鸿是小孩,不过,在史鸿看来,第二点居多一些,真要是第一点的话,郑学俭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上,礼部这种地方,也是很考验官员对于圣心的把握的。根据史鼎的说法,林如海如今简直就是如坐针毡,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江南那边的情况,实在是险恶得很啊!
史鸿回家之后,跟史鼎说起今天郑学俭说过的话,史鼎一怔,忽然抚掌笑道:“咱们家那位表妹夫,看起来如今快要撑不住了啊!不过,这种事情,怎么宁可跟郑家说,不直接与我家说呢?”
“父亲是说,郑家叔父是故意提起表姑夫的?”史鸿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文章或许真的与林如海有些相似,不过,按照郑学俭的说法,两人都快十年没怎么联系了,他哪来这么好的记忆力啊!看样子,还是林如海那边已经有些扛不住压力,又不知道出于什么担忧,不好直接跟史家言明,却拐弯抹角地送了信给郑家,让郑家从中转圜,郑学俭也是老狐狸,不肯直接跟史鼎说,反而又拐了个弯,跟史鸿东拉西扯了一番,不过,他又怎么确定,史鸿一定会如实跟史鼎说了呢?
“行啦,这事鸿儿你就别多管了!”史鼎想了想,说道,“此事为父自有主意,你尽管安心念书就是!”他琢磨了一下,决定回头找个由头,问一问郑学俭详情如何,林如海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是需要史家发动自家在江南的影响力,给他帮忙呢,还是想要提前回京呢?最关键的是,林如海如今是不是在别的上面有些什么危险!史鼎让史鸿先退下,想了很久,又找来了自己身边的幕僚,这一天,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
作者有话要说:想到明天又要星期一,要上班,就有些暴躁!
第46章
林如海确实遇到了麻烦,还不是一般的麻烦。
盐政上面牵扯到的人实在太多了,从上到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从这里面拿了银子,自愿或者是**充当着盐政的保护伞,林如海要彻查盐政,这简直是夺人饭碗的事情。本朝官员俸禄说低不低,说高不高,但是,一般的官员若是没什么外快,纵然养得活一家老小,可是,还有各处的往来交际,哪样是能随意糊弄得了的,自然,这些不能从俸禄中来,这就需要那些商人下官的孝敬了。林如海想要收拾掉一批盐商,牵扯到的官员数目就是一个叫人触目惊心的数字,其中不乏中枢的朝中大员,更让林如海头疼的是,江南一带,豪商大族林立,他们在朝中都颇有关系,如今林如海几乎是寸步难行。
林如海如今是不得不求援了,他掀开了行内一直捂着的盖子,那边已经商量好要对付他了,私底下对付其实没什么,圣上既然让林如海动手,林如海身边自然跟着几个圣上的人,一是保护,二也是监视。可是,那些盐商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如今干脆想着从官面上对付林如海了,以他们的能耐,捏造几个林如海收受贿赂,私卖盐引,甚至是更要命的罪名,将污水全泼在林如海身上,那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朝堂中发力,圣上跟林如海原本也没多少交情,如今也就是将林如海当做马前卒子,冲锋陷阵而已,林如海算不上怕死,但是,他不能背负着污名去死,那样的话,林家就全完了。毕竟,林家只有林黛玉一个血脉,林如海若是冤死,林黛玉一介女流,到时候,只怕会沦为官奴,贾家那边固然能让她衣食无忧,可是绝无可能帮忙奔走,将来连个伸冤的机会都没有。林如海如何能够甘心,他此生再无可能有子嗣存在,林黛玉就是他的命根子,为了林黛玉的安全,他甚至狠下心来,数年父女见不到一面,他怎么能让独女一生受苦。
林如海不敢耽搁时间,便决定写信求援,贾家是没什么好指望的,不说什么情分不情分的事情,贾家论起实权,还不如一个七品县令呢!就算有心也无力啊,何况人家还未必有这个心呢!
要找位高权重,在中枢说得上话的,自然,林如海很快想到了史家,其实也就是史鼎这一房,他跟忠靖侯府打交道也有一阵子了,一开始不过是照应着史家的生意,后来,史鼎也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让林如海在扬州有些便利之处。但是,一来,林如海对史鼎愿不愿意插手此事,暂时不清楚,二来,史鼎身在内阁,身边定是也有密探之类的人物,他不能在圣上的人面前表明,自己跟史鼎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惹人忌讳。因此,林如海直接修书给了自己在长安的一干同年旧友,写给郑学俭的时候,想到郑家与史家已经结亲,便在信中隐晦地请郑学俭从中牵线,郑学俭也是聪明人,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正巧史鸿休沐到来,他便东拉西扯了一番,扯到了林如海身上,让史鸿回去跟史鼎说,史鼎只要发现了朝中的不对头,自然会想到,林如海遇到麻烦了。
保住林如海,这也是圣上需要看到的,圣上如今可用的人不多,林如海是聪明人,要不然,也不至于因为圣上的暗示,不得不在盐政上做文章。这事明眼人都知道,若是林如海被人搞臭了,甚至因此枉死,圣上也会背上一个凉薄的名声,林如海得罪的人固然多,可是,在清流中交好的人也不少。清流固然权力不重,他们或许做不成什么事,可是,他们却有办法让你也做不成事!圣上哪怕是为了拉拢清流一派,也不能让林如海就这么倒霉!
加上史家跟林家勉强也算亲戚,史鼎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拉林如海一把。在他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保住林如海,并且让林如海立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功劳之后,离任回京,哪怕进京之后,担任一个闲职,总比在巡盐御史任上担惊受怕来得好。盐政上的弊端,不是林如海一个人能解决得了的。
史鼎跟手下的幕僚商议了一番之后,就直接修书一封,通过史家的商路发往扬州,让史家在那边的管事,暗中交给林如海,让林如海暂时稳住扬州那边的局势,最好能够拿到那些盐商勾结官员的把柄,他这边才好运作,见机行事。
对林如海的攻击来得异常迅速,以及凶猛。
大朝会的时候,先是几个御史直接出列,上本**林如海贪污受贿,私卖盐引,盘剥盐户……总而言之,一大堆的罪名都被扣在了林如海头上,一个个还言辞凿凿,恨不能直接就说林如海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万死不足免其罪。
林如海多年的人脉同样起了作用,一些林如海拜托的人同样站了出来,他们也不说什么证据不证据的话,直接拿了江南盐政这些年上交盐税的数据说话,不管怎么说,林如海上任以来,盐税一直在稳定上升,国库即便没有因此宽裕许多,但是也不至于干什么事都捉襟见肘。而且,又说什么林如海贪污受贿,林家也是开国功臣,三百多年的世家,家产素来丰厚,何须贪污受贿,说句不好听的话,林如海并非什么豪奢之人,他不过一个女儿,自妻子去世之后,连姨娘那里也不怎么去了,他贪污多少钱,难道死后带进土里享受不成!
当然,这种话,在朝堂上是不能说的,两边各执一词,各有证据,因此,圣上干脆就和了个稀泥,说查无实证,不必再谈。
那些人既然想要**林如海,又哪里只有这点手段,第二天,大理寺门口就有人喊冤告状,告状的是个衣衫褴褛叫花子一样的人,递了张用血写的状子之后,就一头撞死在大理寺的门口。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苦主据说是扬州那边的盐户,状告巡盐御史**盘剥盐户,他们几家人实在活不下去,便找到巡盐御史官衙告状,结果被林家的家丁一顿暴打,好几个当场没了性命云云。
这件事简直是笑话,对这些盐户而言,他们的上头压根不是什么盐政,而是盐商,林如海正等着拿那些盐商的把柄,又怎么会打死盐户,偏偏这么荒谬的事情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