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雯生得不差,打扮起来更显得美貌,两个全福太太半带恭维,半带真心地说道:“大姑娘生得可真好,姑爷真是有福气!”说得史湘雯脸再次红了起来。
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秦夫人拿了块帕子,包了几块不会掉渣且并不干的点心准备让史湘雯带上,想了想,又加了两个金桔,这玩意可以连皮吃,也没什么核,在花轿上吃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然后悄悄塞到史湘雯手里,让她藏进袖子里面,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要一直到入了洞房之后,才能吃到东西,万一饿得撑不住,可就不好了。
郑家那边迎亲的人也来了,郑荣看见史家门口的阵势,心里就是一阵苦笑。史家人口众多,即便大半都在金陵,留在长安的族人除了两个侯府之外,还有两房,这会儿族长嫡长女出嫁,哪有不过来的道理,何况史家在长安满打满算,也有近百年根基,姻亲故旧颇多,因此,这会儿站在门口等着为难新郎的人也很是不少。
好在郑荣事先也做好了准备,几个堂兄弟也跟着过来了,硬着头皮下了马,准备过五关闯六将了。
当然,这些所谓的为难也就是玩笑性质,总不能真的难住了新郎,让正在家里等候的新娘嫁不出去吧。
因此,尽管有些狼狈,郑荣还是顺利地到了最后,在门口作了一首催妆诗之后,里面秦夫人亲手给史湘雯戴上七凤的凤冠,又覆上绣了鸳鸯戏牡丹的喜帕,这才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说道:“嗯,鸿儿,送你大姐姐出门吧!”
史湘雯在全福太太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史鸿蹲了下来,将史湘雯背了起来,一直背着史湘雯到了大门口,送她上了八抬大轿,他这天的使命算是完成了。看着花轿上的轿帘落下,史鸿生出了迟来的怅然来,别看史湘雯比史鸿大两岁,但是因为上辈子的缘故,史鸿一直也是将史湘雯当做自己的小妹妹的,如今小妹妹要嫁人了,还不是后世那种情况,如今出嫁的女儿真的就是外人了,哪怕都在长安呢,等闲连回娘家都很难,日后还有各种各样的不如意之处。想到用不了几年,小妹也要出嫁了,史鸿心情就更加低落起来。
“姐夫,以后大姐姐就托付给姐夫了!”史鸿对郑荣说道。
郑荣点了点头:“我会的!”说句老实话,要不是生在郑家,还是长房嫡子,凭着他父母双亡的身份,在这个年代,还真不容易娶到高门嫡女。史家若不是想要与清流结亲,也不会选上郑荣。不过这年代,这种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婚姻本就是结两姓之好,史家郑家各有所求,自然一拍即合。
迎亲的人吹吹打打地往郑家而去了,史家人自然不能追上去,不过,作为娘家,这边也是要设宴款待一众亲朋的,这会儿就在院子里设了席面,宴请过来道喜的人,甚至在门外大街上设了二十桌的流水席,无论贩夫走卒,只要过来道声喜,就能随时入座吃个饱。
而郑家那边,花轿到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吉时,正式的婚礼开始了——
第45章
三朝回门的时候,史鸿才再次见到了史湘雯,史湘雯气色很好,脸上还带着点新婚的小甜蜜,看样子郑荣对她还不错。
史鼎对郑荣也还算满意,虽说年轻,但是性子并不傲慢轻佻,因为多年守孝读书的缘故,反而挺沉静。郑荣打算参加下一科的会试,询问史鼎的意见,史鼎对学问如何只是粗知,不过郑家世代书香,郑荣定是已经有了把握,如今局势还算不错,应考正是时候,若是再等几年,圣上真正羽翼丰满了,想要出头就更困难了。
史鼎跟郑荣说了一会儿话,在听郑荣说,郑学俭说他的文章已经能够在会试上一试的时候,自然也就明白郑荣的文章火候到了,夸赞了两句,又让史鸿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向自个姐夫请教。
“岳父大人谬赞了!鸿弟根基扎实,制艺娴熟,只怕鸿弟将来会与小婿是同科呢!”郑荣很会说话,恭维了自己小舅子一番,史鼎听着也颇为欣慰:“若是如此,自然最好不过,你们一个是我的独子,一个是半子,我倒是希望你们二人守望相助,如此,即便将来我致仕了,也能放心了!”
两人自然都是点头称是。
后院那边,秦夫人先糊弄了好奇地追问个不停的史湘霓,然后便带着史湘雯进了里间,一起坐在美人榻上,她拉着史湘雯的手,半天不松开,不停地问,如姑爷对你好不好啊,妯娌是否好相处啊,那边有没有丫头看着不安份啊云云,又叮嘱着,趁着两人如今好的时候,抓紧时间怀上一个,不拘男女,只要能怀上,郑家就没话好说。
史湘雯红着脸答话,仔细地听秦夫人说着一些饮食方面的禁忌,她如今嫁了人,通晓了人事,很多事情,秦夫人也就不必遮着掩着的了,可以细细地掰开来,给史湘雯讲清楚。连一些夫妻间的小情趣,也说了。
见史湘雯还有些羞涩,秦夫人拍了拍史湘雯的手背,柔声道:“这夫妻之间,人伦大事,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人前自然可以端着架子,拿捏着身份,但是,那是给外人看的!面子上的事情,过得去便行了,你不能为了面子,把里子给丢了!姑爷是个好的,可是男人不都是那回事嘛!你姑祖母家的二表叔,别人都说他如何端方正经,可事实上呢,你那位表婶之所以如今跟个木头菩萨一样,还不是因为你二表叔更喜欢姨娘么?”
史湘雯怔了怔,看着秦夫人,轻轻咬了咬下唇,这才点了点头。
等到秦夫人好好传授了史湘雯如何拿捏丈夫的手段,这才出了内室,跟在外面好奇得挠心挠肝,却只能坐在那里等的史湘霓一起说起了话。下人们送上了史湘雯在家的时候,喜欢用的茶点,母女三人一起说着些旧话。
中午的时候,因为也算是一家人了,并没有分什么内席外席,坐在一起用了饭,史湘雯听了秦夫人的吩咐,也没让丫鬟帮忙布菜,反而自己亲自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到了郑荣的碗里,郑荣一愣,看着史湘雯,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来,便将那块鱼肉送到了自己嘴里。
史鸿适时地嘀咕了一句:“果然有了姐夫,就不要我这个弟弟了!姐姐,你可没有给我这个弟弟夹过菜呢!”
史湘雯涨红了脸,随手夹了一筷子笋,塞到了史鸿碗里,压低声音说道:“食不言!”
史鸿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不管怎么样,史湘雯跟郑荣之间的气氛更加活泼了一些,秦夫人悄悄给了史鸿一个赞赏的眼神,史鸿露出一个略微有些得意的笑,史鼎在一边瞧着,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史湘雯与郑荣之间进入佳境,因为都在京城,住得比较近,加上史湘雯上头也没有正经的公婆,因此,尽管史湘雯并不能经常回娘家,毕竟,郑家那边除了郑荣所代表的长房,另外两房也跟他们住在一起呢,不过,史鼎和秦夫人对长女都比较疼宠,因此,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往郑家送上一份,交情交情,也就是交流出来的感情,亲情同样需要培养。郑荣原本养在郑学俭夫妻身边,他们有自己的子女需要照顾,固然不会亏待了郑荣,不过,能够给郑荣的感情很有限。而秦夫人那边,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想,对郑荣都非常关心,自然,郑荣对史家这边,也生出了跟对自己父母一般的感情。
如今史家跟郑家成了亲家,史鸿自然也有理由上门拜访。郑家虽说没多少实权,但是礼部这种地方,科举素来都是礼部负责的,郑学俭曾经做过学政,在礼部的时候,虽说不曾做过主考,也做过副主考,因此,在清流中还算有点名望。郑学俭当年乃是一科的榜眼,他的学问可想而知,这么多年做的也是相关的官职,自然没有放下,因此,如今学问已经颇为精深,史鸿便经常前去请教。
文人多半有些好为人师的毛病,郑学俭虽说也没多少时间指点史鸿,毕竟,他两个儿子,一个要考进士,一个也要考举人,都需要他帮着指点,还有郑荣这个侄子,作为长房嫡长子,继承族长之位的人,自然也得照应着,不过,他对史鸿还算尽心。史鸿不是什么喜欢耍小聪明的人,因此,根基很是不错,以前在格律上显得有些死板,但是在国子监这么多年,也差不多练出来了,八股文什么的,对他也没有太大的难度,欠缺的不过是些细节方面的问题。
这日郑学俭点评了史鸿写好的一篇八股之后,笑道:“说起来,你制艺的方式,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史鸿有些好奇:“不知叔父说的是?”
郑学俭脸上露出了一些怀念来:“你也应该知道的,算起来,跟你们家也有些亲戚关系,就是如今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
这世界可真小,史鸿在心里暗自吐糟,一边听郑学俭说道:“林如海算得上是少年成名!那会儿,林家那位老大人还在吏部任侍郎,**当年与你一样,在顺天府参加了童生试,一举夺得小三元,进国子监的时候,也不过十岁出头一点儿。那会儿,我已经是举人,因为第一次参加会试落第,便留在国子监念书!本来国子监的人都想着他能够做开国以来年纪最小的举人乃至进士,对他颇具期望,不过,那年长安出现了时疫,林老大人不幸染病,在任上便故去了。林如海不得不带着寡母还有家人一起,扶灵回乡守孝,好几年之后,才在金陵考中了举人,然后再次回到了长安!他的文章,与你风格颇有些相似之处,无论是用典,还是遣词造句,都有七八分相似,若非他已经外放了近十年,我都要怀疑,你是他的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