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菱是颇知道谢樱樱心思的,见她如此便道:“要不然小姐去送他一程吧?”
谢樱樱啜了一口茶,静默许久终是拒绝:“不去了,我并不是伤心,只是觉得可惜,若是王家没有王梦惜这个人,王元昭便是天下无两的王家嫡子,可惜王梦惜生在了这个世上,所以他永远都要活在王梦惜的光芒之下。”
“璃贵妃真是通透的人,只是够通透却也够绝情。”
谢樱樱惊讶抬头,却见来人是葛东门,于是又放松下来,道:“葛先生这是来为王元昭鸣不平的吗?”
葛东门十分洒脱地坐在了谢樱樱旁边,笑道:“怎么?难道娘娘不绝情?不薄情?”
谢樱樱眼中藏着狡黠,问:“圣上曾经问过我为何可以对王元昭那样绝情,先生猜猜我是怎么回答的?”
“娘娘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是因为王元昭并非是真心喜欢樱樱,他所喜欢的只是樱樱能给他的虚荣感,他死于自己的虚荣,非死于对樱樱的痴情。”
葛东门拊掌大笑:“娘娘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葛先生以后私下莫要叫我娘娘了,你我都明白我当不起‘娘娘’这两个字,以后先生唤我樱樱便可。”
葛东门也向来不是什么拘礼的人,所以十分痛快地应下了。
谢樱樱让春菱给他上了茶,继而问道:“先生这个时候来我这里怕是殿下有事情要交代了吧?”
葛东门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道:“几日不见樱樱而已,你竟然也终于知道揣摩陛下的心思行动了,有进步,有进步!”
谢樱樱却并无开心之色,只道:“早先是樱樱驽钝,如今开了窍自然会努力为殿下的大事筹谋。”
“我来是告诉你,殿下要率兵攻打泽州了。”
“殿下不是说不着急吗,怎么说打就打?”
“殿下说不急是在等一个时机,而今时机已经到了。”
“等什么时机?”
葛东门高深莫名地笑了,问:“樱樱可知道驻兵泽州的将军是谁吗?”
“听别人说是石庆。”
“这就对了,石庆乃是个心胸狭隘却贪图利益的小人,先前百里琅华答应登基之后封他个王侯当,他这才帮百里琅华,而今百里琅华答应的王侯不但没能兑现,反而还要与他一同分享泽州,一日两日还可以,时间久了石庆必不能容他。”
谢樱樱恍然大悟,问:“那陛下等的就是他们反目?可是近日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琅华的军队已经放在石庆那里养了五六年,人数大概有十万,已经比石庆自己的军队人数还要多了,石庆听了自己谋士的进言,害怕百里琅华杀他夺泽州,所以向百里琅华要这十万兵五六年里吃掉的粮食,想要以此为借口将百里琅华赶出泽州,于是他们二人便发生了矛盾,昨日他们两军窝里反打了起来,如今泽州七郡已经分成了两部分,正是攻打的好时机。”
谢樱樱想这出主意的谋士必定是百里乐正派去的,却是不知自己是否要一同去泽州。
50被俘
谢樱樱坐在马车里昏昏沉沉的,她已经在马车上呆了五六天,吃饭在马车上,睡觉也在马车上,耳边都是轱辘发出的“隆隆”声。
那日她问葛东门自己是否要同行,葛东门的回答是肯定的。让她同行有两个原因,一是可以当军医,二是配制九宝散所需要的血红珠和紫云香都可以在与浮端互通的日易关上找到,待收回了泽州之后她便可以到处搜罗一些珍贵的药材。
这时忽然有哨骑探听完消息回来,谢樱樱隐约听见了王梦惜的名字,急忙掀开了车帘,那哨骑却已经策马离去了。
“可是九郎出了什么事?”
百里乐正此时一身戎装,面色沉着淡然:“寄衣昨夜擅自行动偷袭石庆,却反而中了石庆的圈套,如今他人已经被石庆所俘。”
谢樱樱硬是压下了自己的惊讶,想了想百里乐正此番的所作所为,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
百里乐正见她不发问,不觉有些奇怪:“樱樱怎么不说话了?”
“我想到这都是陛下和九郎商量好的。”
“何出此言?”他虽然是问,眼中却已经有了点点的笑意。
“第一,九郎谨慎不会擅自偷袭石庆,即便偷袭了也不会失手被俘。第二,石庆身边已经有了陛下安排的细作,只怕九郎这次被俘是要劝降石庆的吧?”她问了却并不等百里乐正的回答,笑得灵慧:“我从离开容城开始便觉得奇怪,因为即便是要搜寻血红珠和紫云英,也不一定要我随军前来,如今才算是知道了陛下让我来的真正用途。”
“那你倒是告诉我我让你来是干什么的?”
谢樱樱眼珠转了转,道:“九郎虽然有细作接应,但是石庆的态度毕竟不好揣摩,陛下担心他会对九郎用刑,所以带我来以防万一。”
百里乐正眼中都是赞赏:“还行,你倒是不傻了。”
谢樱樱虽然知道王梦惜被俘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可就像她所说的,石庆的态度实在不明朗,要杀王梦惜也是可能的,所以她依旧是有些担心。
好在两日之后他们便到了泽州的边境,哨骑也没有带回王梦惜受刑之类的消息。
*
之后五日,百里乐正将百里琅华所在的四郡严严实实地包围了起来,然后告诉被围困的众位兵士,只要在开战前离开百里琅华便赦其罪,若是能带着自己长官的首级出来的,都可以获得黄金百两。
百里琅华的军队这几日便一直骚乱,被百里乐正如此一搅合更是军心动摇,杀了几个想要叛逃的士兵之后总算是暂时压制住了,但这样下去总归不是长久之法。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又忽然传来消息说石庆投降百里乐正了,为了表达他的忠心正准备攻打他们。
百里琅华大惊,因为这石庆一降他便要腹背受敌了,退无路进无门,当真是要被憋死在这里了!
他手下的官兵也不知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守城的不守了,都逃走投降百里乐正去了。
百里琅华大呼:“百里乐正你这卑鄙小人!”
他已经能听见外面那支军队是如何所向披靡地闯进来,几个忠诚的手下想要护着他杀将出去,怎奈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最终只能暂且在一个空粮仓里躲避,粮仓之外却已被团团围住,当真是插翅难逃!
一个人策马而来,正是百里乐正,他下了马似乎并不急着捉拿百里琅华。
“三哥,胜负已分,随我回京去吧。”
“回京做什么!你直接在这里将我的脑袋砍下来便好!”
百里乐正是这场争斗的赢家,所以他不在意这样的讥讽:“我不会杀兄,只希望三哥随我回容城,做一个闲散的王爷。”
百里琅华冷哼一声:“你不杀兄?你是怕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吧!”
“三哥总是小瞧我,我当真不怕这悠悠众口,只是觉得你我兄弟一场不必非要走到那一步。你虽然与我争夺皇位,对父皇却是极为孝顺的,所以你依旧是我的兄长。”
“你认我是兄长,我却没有你这样的兄弟!我今天定要你背上杀兄之名!”言罢举剑至颈,竟然是要自刎。
“三哥要我背负杀兄之名,那我便要三哥背负弑母之罪。”男子声音轻缓而坚定,让百里琅华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你说什么?”
百里乐正重复道:“若你自刎,我便杀惠贵妃。”
“你不会这样做!”
百里乐正寸步不让:“我百里乐正对天起誓,若百里琅华今日身死,我定杀其生母!”
百里琅华双目圆瞪,竟流出了血泪来,他仰天长啸:“我输给了你连死都不行吗!死都不让吗!”
百里乐正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卸下他手中的剑,拉着他走离了那破落的粮仓,走向一个华丽舒适的牢笼。
谢樱樱这时是佩服这个温润而凶狠的男人的,他有很广阔的胸怀,可以容下自己的敌人,他也有狠毒的心肠,可以把别人的死亡当做筹码。他固然是可怕的,但他因为这可怕而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晚些时候谢樱樱见到了王梦惜,他比离开时黑了些,身上却没有伤。
泽州刚刚收回,所有人都很忙,除了谢樱樱,她闲得恨不得爬上树去掏鸟蛋,好在今天一早有人来献宝,让她总算是有了点事情做。
那人领进来一看却是个女子,女子手中捧着一个朴实的木盒,谢樱樱没有打开盒子便已经闻到了里面紫云英的香气,不禁惊喜上前接过那盒子,掀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两颗珍贵非常的紫云英。
然后谢樱樱感觉到了不对,这股不对是源自谢樱樱对这献宝女子的熟悉感,她未经思考便连退数步,总算险险躲过了那女子藏在袖中的锋利匕首。
“谢樱樱你拿命来!”
“你是崔媛!”谢樱樱大惊之下拔腿便跑,一边跑一边呼救,可是院子里竟然都没有人,而崔媛已经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