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中道被这飞来横祸吓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却见蒋志这时候进了门来。
这蒋志见谢樱樱在百里乐正怀中,胸中怒火顿生,伸手便要去夺谢樱樱:“你这人倒是命大,不止命大还胆大,竟然到这里找死!”
蒋志的手在半路便被常青挡住,而蒋中道这时也缓过气来,上前便打了蒋志一巴掌,怒斥道:“你这不长眼的,你的胆子才是大,这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你不想活了不成!”
那蒋志一听便吓得嘴也合不上了,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谢樱樱说不出话来。
“如今证据确凿,不知州牧大人要如何处置呢?”
“犬子无知,惊扰了殿下,实在是罪该万死,但是琭州乃是将就法律的地方,必须要经过审理才能定罪,所以容许下官先将其收押,然后审理?”
百里乐正微眯着眼,像是警告:“蒋公是这琭州的州牧,自然是你说的算,只是若是蒋志从狱中逃脱了,蒋公想来是难辞其咎的。”
蒋中道急忙称是,若是他不能让蒋志逃脱也没有关系,只要百里乐正一走他便来个偷梁换柱的法子。
32歌姬
百里乐正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自然是住进了琭州府里,于是他们一行四人都被蒋中道好生伺候了起来,每日三餐精致,下人恭敬非常。
这蒋中道与蒋志交流过事情经过之后,越发觉得这本是太子殿下设下的套,只是目的却不太明确,若是为了杀蒋志实在有些声势浩大了。但蒋中道怕这太子殿下是动了真格的要杀蒋志,所以是茶饭不思。
这时他的一个门客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说这太子殿下是带着女眷来的,而且那女眷貌美,想来这太子殿下也是个好色之徒,若是以美□之,说不定能成功。
蒋中道死马当成活马医,立刻派人去寻找貌美的女子送进太子殿下的院子里,可是谁知都被那谢樱樱给挡了回来,这谢樱樱又是太子的爱姬,蒋中道即便忌恨却也是不能动的。
这样几次之后,蒋中道便有些心灰意冷了,那出主意的幕僚却说找到了一个名叫白风丽的歌姬,这歌姬声若夜莺,貌若芙蓉,乃是这琭州歌姬之首,若是太子殿下见了定然乐之。
于是蒋中道便又把白风丽送进了太子殿下的院子里,这一次依旧碰上了谢樱樱。
又说这谢樱樱连着几日在门外给当今太子殿下挡桃花,心中实在是有些厌烦的,如今又见蒋中道送人来,哪里能有好气。
“州牧大人又送人来啊,我还是原来那句话,太子殿下正忙不见外人!”
蒋中道对谢樱樱这种狐假虎威的人实在是恼恨,却不得不赔笑道:“那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能忙完,下官在这里等着也好。”
谢樱樱故意气蒋中道,横了他一眼道:“我们殿下哪里有功夫见你,你要是有时间就去管教管教你的儿子,免得上街专挑有妇之夫下手!”
蒋志的癖好一直让蒋中道觉得羞耻,如今谢樱樱丝毫不掩饰地说出来更是让他灰头土脸。
“州牧大人且去忙吧,风丽一人在此等候便可。”说话的却是跟在蒋中道身后的白衣女子。
这蒋中道正没有台阶下,听闻此话便赶紧溜了。
谢樱樱这才仔细打量白风丽,眼前的女子芙蓉如面柳如眉,艳丽中透着一股孤清,孤清中又透着一股脱俗,她怀中抱着一柄墨色的琵琶,虽然说是歌姬,却也是干净清爽的歌姬。
“这位姑娘,州牧大人向来坚忍,若是此路不通只怕会找其他路,若是方便便放风丽进去吧,风丽唱一曲便出来,与太子殿下没有什么妨碍,也可让州牧大人安心。”白风丽娓娓而道,善解人意却也不卑不亢。
“唉,那你跟我进来罢,只是不要多话。”
“多谢姑娘。”
白风丽跟着谢樱樱进了屋子,一路都未抬头,行至百里乐正面前时却屈膝行礼:“白风丽见过殿下,不知殿下想听什么曲子。”
回答她的是男子低沉平和的声音:“白姑娘随便唱便可。”
白风丽应声,微微抬头看了面前榻上的男子,这一看便惊住了。这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浅浅的琥珀色,通透却深邃,带着微微的悲悯与怜爱,让她自己变得卑微,变得不堪。
她却已经陷在了里面……
“白姑娘你走神了。”男子出声提醒她。
白风丽慌忙移开眼睛,跪坐下拨了拨弦,却再也不敢看男子的眼睛了。
“那风丽便唱一首平日乱填的小调,还请殿下不要见笑。”
她素手拨弦,声音宛若夜莺。
“水榭灯影,湖畔月、更无一点草色。
琵琶声声弦似断,着扁舟一叶游。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悠然心会,妙处难与人说。
应念美人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一夜鬓发忽胜雪,衣散袖冷泪残。
游遍江海,饮尽琼浆,依旧心中苦。
叩舷而笑,不知今夕何夕。”
一曲唱罢,百里乐正拊掌而赞:“白姑娘玉骨冰心,纯光领教了。”
白风丽这才抬起眼来,只是她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勉强:“殿下谬赞了,风丽只是一名歌姬,不要污了玉骨冰心这四个字。”
“白姑娘又何必妄自菲薄,姑娘词中自有冰雪之意。”
白风丽眼中一亮,却是转过头不敢看百里乐正了,她起身告辞:“风丽告辞了,还请殿下万事小心。”
“多谢白姑娘提点。”
白风丽离开之后,谢樱樱有些后悔了,她本是怕白风丽没有见到百里乐正就离开会遭到蒋中道的责怪,可是如今白风丽见了百里乐正竟然动了心,这于她来讲只怕不是好事,若是日后因此而遭到不幸之事,皆是因为她谢樱樱的过错。
蒋中道得知白风丽见到了百里乐正而且还唱了一曲,心中非常高兴,于是又去请白风丽,可是这回谢樱樱却是说什么都不让见了。
蒋中道不知其中缘由,于是想要将谢樱樱引开再带白风丽去见百里乐正,可是先前已经两次被拒之门外的白风丽却不肯来了,蒋中道怕这白风丽与百里乐正之间有了什么私下的交往,于是也不敢勉强,美人计便也进行不下去了。
*
百里乐正此次来琭州是为了追讨前两年的盐税,但是他并不去找盐商们讨要,而是让常青在一处荒废的管卡上收税,这处不是其他的地方,而是从晒盐场入城的唯一通道,常青在这里收税,每过一石盐便收一石盐的税钱,倒是一点也不会少收。
黎夏的盐税向来比例高,常青在这里设卡两天便收了千两银子,直收得盐商们哭天抢地。
于是盐商们买通了和常青一同驻扎的管卡的几个官差,让他们看着,只要常青如厕便跑去通知他们。
这日常青前脚一离开,便有一个官差跑去报信,早已经准备好的盐商们拉着十几车盐便从小树林里冲了出来,誓要一鼓作气地冲过管卡去,哪知他们刚冲到关下,便看见了悠然站在关上的常青。
于是这一天常青收获十分丰硕……
十天之后,盐商们终于受不了了,且不说城内的存货马上就要卖完了,那晒盐场的仓库可都要挤爆了,若是再不解决这事,他们的亏损可就大发了。
盐商会的人一商量,决定去给州牧大人送礼。原本这琭州收税之事便是由蒋中道所管辖的,但是之前蒋志所犯之罪不轻,他便不好与百里乐正争,如今他收了盐商会的礼,为了那丰厚的回报也是不能不管的。
但是怎么管却是一个问题,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百里乐正身为当今太子,世传他的武功又深不可测,所以最好是以好处收买,经过与盐商会的商讨之后,多半的盐商同意让出一成利给百里乐正,于是蒋中道便设宴邀请百里乐正,想要趁这个机会促成盐商会与百里乐正的协议。
可是这宴席没有把百里乐正等来,却等来了刘奋,与刘奋同来的除了五千兵士还有一名已死之人:杨凡。
且说这杨凡那日落下山崖之后为人所救,他伤势稍好便秘密回到军营去了,这刘奋想来爱护属下,更是看不惯蒋氏父子作威作福,如今蒋志为了占有杨凡之妻而设伏击杀,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于是携了兵士前来捉人。
这蒋中道害怕百里乐正却是不害怕这刘奋的,因为刘奋的钱粮都是由他供给,平日他从未给过刘奋好脸色,而今刘奋私自调兵,未受召而从边境回来,这是犯了军法的,是要治罪的。
那刘奋向他索要杨凡之妻,杨凡之妻却早已经放回家去了,连蒋志都被关押等着问罪了,刘奋这一次回来便实在是没有丝毫借口了,蒋中道问他藐视军法之罪,在众人面前打了他五十军棍,立刻刘奋的屁股便血肉模糊了。
但那刘奋既然已经来了,自然料到可能会如此,只暗自将那仇记在心中,领着自己的兵士走了。
于是这一次盐商会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只得各回各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