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樱樱胸腹冷如冰块,刚才又连喝了三大杯酒,这一冷一热在她胸中对抗,这一个血气翻涌没有压住便吐出了血来,这血淋了崔媛一身一脸,立刻便让崔媛面目可怖了起来。
谢樱樱呲牙对崔媛笑了笑,道:“没忍住,对不住你了。”
崔媛在这众人面前落得如此狼狈,眼泪都在眼中打转了,可是却对谢樱樱无计可施,只能心中懊恼非常地走了。
谢樱樱抬眼看百里乐正,心中愤懑一扫而空:“殿下,樱樱身体不适,还请准我先行离开。”
这三杯酒本是百里乐正逼迫谢樱樱喝的,可是他眼中并无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意,只是一手环住谢樱樱的腰,转身对众人道:“樱樱身体不适,纯光先行离开了,众位不要拘谨。”
他说完已经拉起谢樱樱离了座位,谢樱樱眼角扫了一眼王梦惜所在的位置,却见王梦惜手指紧握酒杯,面上却是波澜不兴的。
28三杯酒
谢樱樱出了殿门便压制不住血气了,也不顾是否是会吐在百里乐正的身上,抓着他的手臂便吐得天昏地暗。
她吐了一口又一口,先是吐红色的血,后来竟然已经吐黑血。百里乐正这才伸手抚在谢樱樱的后心上,一股暖意缓缓弥散开来,渐渐暖和了谢樱樱的胸腹。
百里乐正见谢樱樱已经好了许多,这才移开手,环着谢樱樱往她的住处走,谢樱樱回头看了一眼殿门前的那滩血,在灯火明灭中看得不太清晰,只像是一汪死水。
她喝了崔媛的三杯酒,想通了一些事。她之所以会心中有委屈,有不忿,是因为她对百里乐正是有一些隐约的期望的,但是她期望他有感情却又不相信他会有感情。所以她才觉得百里乐正会抛弃王梦惜,所以她才希望百里乐正可以谅解自己去寻找王梦惜的事。
她这样希冀着,而百里乐正却从不是这样的人,他因为她的感情用事而冷落她,而惩罚她,所以她委屈了。
现今她想通了这一点,对百里乐正便不再怨恨,也不觉得自己委屈冤枉了。
春菱和玉蝉都不在,谢樱樱关上门转身便跪在百里乐正面前,声音平静:“樱樱已经知道错了,以后绝不会再感情用事,请殿下原谅樱樱这一次罢。”
百里乐正却没有马上应声,而是踱步至榻前坐下,他的锦袍上都被谢樱樱的血染了,可是他的雍容贵气却一丝一毫也未折损。良久,带着冷漠与疏离,他道:“我知道你筋脉尽损,今日又犯了寒疾,饮酒入腹便如冷水入了油锅,必会血气翻腾,所以我才让你喝了那三杯酒,你可知那三杯酒都是为了什么?”
谢樱樱的病是每月初一都会犯的,她从未与东阳宫中的人说起过,而百里乐正却十分清楚,这让她有些害怕,而他明知那酒会让她痛苦不堪,却还是让她喝了,这更让她害怕。然而此时她只是害怕,却已经不觉得受了委屈,因为她已经不再抱有什么奢望。
“樱樱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第一杯酒是因为你怀疑我会弃王梦惜不顾,第二杯是因为你私自出宫,第三杯是因为你身为我的属下却不顾大局,这三罪换了三杯酒,你可觉得冤枉。”
“樱樱不觉得冤枉,殿下罚得对。”
“你知道便好,以后不可再犯。”百里乐正说完便离开,留谢樱樱一个人在屋里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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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一切都恢复如常,只是谢樱樱想起百里乐正那双透着悲悯却又盛着无情的眼眸便觉得背脊发凉。她知道世事难料,百里乐正既然要与百里琅华争夺帝位,血雨腥风在所难免,她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得到保全,于是向百里乐正求了一件事:让常青教玉蝉和春菱一些防身的招式,免得面对危险不能自救。
于是那日之后两人便跟着常青学些防身的招式,倒是过得十分充实。
年关将至,各州都向朝廷催要粮饷,而今年因为朝廷多次围剿秉州导致国库亏空,东挪西凑才算是勉强凑够了粮饷。
因为这国库亏空之事,当今殿下召集了朝中官员共同商讨对策。三殿下一派的官员主张提高税收,而太子殿下一派的官员则是提出应该轻农税,重商税,追盐税。
圣上对轻农税和重商税都没有异议,而最后一条追盐税却是不知该派谁解决。
百官正争论不休之时,三殿下推举了太子殿下前往琭州追讨盐税。这盐税追讨回来了自然是大功一件,只是这琭州实在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加上琭州又紧邻秉州,所以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当今圣上有意让百里乐正建功服众,便也依了百里琅华的奏议,年后让百里乐正前往琭州追讨盐税。
又说容城这几日发生了一件让众人激愤的事情,就是王家九郎遇刺,凶手竟然是王元昭,而王文昌却纵容王元昭,并不曾调查此事。
于是王九郎一怒而离开王家,暂时住在城外的一处简陋的院落里。这容城的男女都心疼他,每日都有人送吃的、送衣裳、送柴禾,还有人主动去给他扫院子。
另一面百姓都在骂王元昭手足相残,嫉贤妒能,王文昌顶着巨大的压力,却还是依旧不处理这件事情。
而王元昭却不如王文昌老练,他做了那行刺之事,如今事发却是不能善了了,长此下去难保王文昌不会因此而舍弃他,所以他必然是要与人联合的。而王崔两家因为争抢铁矿一事而关系紧张,此时自然是不会与他联合的,如今的容城之中,能帮助他的也只有谢家一家。
于是王元昭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与谢家暗中联合,而谢华的要求便是要迎娶谢婉宁为正妻,王元昭是有些踌躇的,毕竟上次那毒害之事还未有个定论。
期间他让东阳宫中的眼线送了一封信给谢樱樱,问她自己是否该娶谢婉宁,又答应以后也会以贵妾之礼迎娶谢樱樱。
谢樱樱从百里乐正手中接过的信,她读了信之后便挥挥洒洒地写了回信,大意是让王元昭放心去娶谢婉宁,她自己已非完璧是配不上他的,以后若是有缘能见一面说句话已经是天赐的恩典了。
王元昭看了那信,心中五味杂陈,更加坚定了自己以后厚待谢樱樱的决心。
之后又过半个月,在新年将至之时,王谢两家忽传喜讯,王元昭要迎娶谢婉宁了。
这日谢七小姐天未亮便打扮了起来,用的是浮端国的上等香粉,香味浓郁,香飘十里。
谁知当晚入洞房之后,却传出了谢家七小姐的尖叫声,众人冲进门后便见新郎官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王文昌急忙去找了御医来看,可是御医看过之后纷纷摇头说王元昭中了奇毒,他们无法医治。
在王家,在洞房里,王元昭中毒了。于是从这洞房之夜起,王元昭便不死不活地昏迷着。
王谢两家的关系更加紧张,谢婉宁更是被严密地看守了起来。
王家因为王元昭的忽然昏迷而陷入了混乱中,王梦惜还住在城外,王文昌终于有些顶不住了,派人去请王梦惜回王家。
一请,王梦惜闭门不见。
二请,王梦惜闭门不见。
第三次,王文昌亲自去请,王梦惜终于开了门。门外却站着许多来拦他回王家的容城百姓。
只见王家九郎玉面风流,一揖到地,朗声道:“九郎第一次不回王家是因为心痛嫡庶之别竟然已经到了不分是非的地步,第二次不回是心痛本是同根却要相互残杀,如今第三次九郎却是要回去了,因为我是王家九郎,即便世事不公,九郎却依旧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众人都被王九郎这一番话所折服,一直送他到了王家才各自散了。
王家门前贴着的喜字还没有揭掉,隐隐透出了王元昭成亲那日的隆重与热闹,只是这热闹于王梦惜却是没有一点干系的。他回了原先住着的屋子,有些疲惫地躺在床上,伸手一摸却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他一惊弹起,展开手掌,却是一个瓷瓶和一张字条。
那字条上写着:专治百针刺穴。
王梦惜一愣,许久才豁然笑了出来。这药是出自谢樱樱之手,而由百里乐正送进他的手中,谢樱樱这是关心他那陈年旧伤,也是告诉他她没有事情。
别处再热闹又如何,他要的不过是一点真挚的关心,而他已经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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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樱樱坐在宽敞的马车上,时不时偷偷打量对面闭目养神的百里乐正,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百里乐正并未睁眼,声音清淡:“去浊清楼。”
“浊清楼!”谢樱樱咽了口口水,上次她可是捉弄了那喻雪先生一回,这次怕是不会让自己进门的吧,于是提议道:“殿下您看我也没有什么真知灼见,要不我先回去吧,别给您丢了脸才是呀。”
百里乐正终于睁开眼睛,带着一抹审视:“樱樱和喻雪先生可是有什么渊源,喻雪先生特地交代要带你同去。”
谢樱樱于是把之前在浊清楼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再次请求先行回宫去,这时马车却已经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