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欣喜点头。
飞抵空中的时候,王父看向凡间结界已破的紫云仙涧,喃喃说了句:“怎的不像梦镜……”
我看着解封的结界,却更心慌。
结界解封,姨娘不就可以出得了紫云仙涧。这样一来,她还会上九重天大闹么?!她被困了这么些年,若我是她,一定被闷疯了。
姨娘破界天庭乱(2)
王父母后与我在太微玉清宫倾谈了许久。从被母亲打的魂飞魄散,一直到变成凤后之身。中间,我刻意隐去了姨娘。母亲看我的眼里,多少有些感激,脸上一直是会意的微笑。
最后,等我说完这段经历,她才问王父:“可否怪……”
“怎会怪你。”王父淡淡截断她,面无表情,“你我成婚这么多年,你是什么人,我怎会不知道?”
母亲倏地变了脸色。
王父瞥了我一眼,又低低声补了句,“我当真不会怪你。”
母亲脸色更差,似死灰。
宫外突然响起了众神的声音,“玉帝,臣等已经准备最好的琼瑶美酒。”王父猛然捉住我的手腕,与我齐齐出殿。他对众神道:“这是玉瑶,小公主玉瑶。”众神仿佛已经有了准备,齐齐跪下,高呼,“玉帝,此女是妖,不是玉瑶公主。”
我睁大眼,心里惶恐,又回到了那天,他们齐齐震耳欲聋似的在喊:请玉帝将公主放逐下界。
又是这样的结局么?
王父,你再一次将我放逐?将我抛弃?!
手腕上的手却突然更用力,王父淡定道:“众神休的再说,我儿玉瑶经历这样多的劫难,这一次……”他字字铿镪有力:“我再也不会将她扔在下界。”
我悬的心,终于放下。
母亲淡淡道:“西王母,已经身亡。”
王父点头,“西王母为救瑶儿已经身亡,可有神知道,如何唤醒王母?解开她身的万年蛇毒。”
太白金星上前一步,奏表:“解蛇毒还需蛇胆。”
我忽然对王父说:“父亲,我去取蛇胆。”王父担忧道:“瑶儿,众神去便是了。”我坚定摇头,“如今瑶儿是妖,才能对付那条万年毒蛇。神仙根本拿她毫无办法。”王父点点头。
我飞身下凡。
万贞儿,我们之间,终于要结束了。
那天,你说:主人,贞儿在人世的一切,都是你赐的。
如今,我便拿回这一切。
万贞儿忧郁成疾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朗朗的读书声传来,我飞下去一看,只见黄色琉璃瓦下,面容净白,脸色红润,一袭华丽锦袍的男孩在认真跟着老师读。我左瞧右瞧,实在瞧不出皇宫里几时多了这样的小孩,看装扮,应当也是皇子。
那老师问:“太子殿下,何谓民之父母。”
他是太子?朱佑樘?!
可是怎么看,也不太像当初的朱佑樘。
太子道:“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我突然生了兴趣,摇身一变,化成他母亲的模样,我在他耳边叫道:“佑樘,还记得我么?”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他忽然停下,不再看着书本,四处张望。他突兀对老师道:“太傅,不知怎的,头隐隐生痛,我疑心是今日上课太久,不知太傅可否容我早些下学堂,回太子府歇息。”
“不敢不敢。”太傅鞠着身子,“让太子受累,臣该死。”
“那学生便告别老师。”朱佑樘夺门而出,我追他身后,一路教训,“你小小年纪,竟然对太傅说谎……真的头痛么?本仙怎么看都不像。”
抵达他寝殿时,他摒退左右侍卫,突然身子往前一个踉跄,快要跌倒。我心下一急,现身将他抱住,他身子一转,反手将我抱住,他喃喃念:“梅花,我就知道是你……”他说,“梅花,我一直惦念你,可是这几年,你都不来看我。”
几年?!
我承认是有点长,可也不至于几年罢。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如此算来,倒也是几年。
他眉头扬了扬,努力抬头看着我,他纳闷道:“梅花,其实我知道你长什么模样,你也不用次次化成母亲的模子。”他松开我,跑到柚木柜子旁,抱出里面成堆成堆的画卷,他一张一张展开在我面前,上面的人,便是以前的我,一袭红衣,黑发在空中零乱飞扬。
他笑眯眯望着我,“梅花,这是你么?那天,我不是死了,反而看到了你。”他说,“梅花,我只见过你一次,可是,你仿佛一直在我心里。”
万贞儿忧郁成疾(2)
我蓦地凄凉,突然摇身一变,回复真身。
他张大嘴,看着我这张不一样的脸。他突然就哭泣,“梅花,怎么不一样了?明明不是这张脸。”他委屈道,“我不可能记错,不可能画错,明明就不是这张脸。”
心忽然紧紧一揪。
狐狸啊狐狸。
若日后你醒来,会一口咬定,我不是玉瑶么?
你会说,我不喜欢这张脸么?
我突然的惶恐,转头将身子一隐,朱佑樘急急叫道:“梅花,你生气了么?”我转身朝冷宫飞,他的声音在身后纠缠,“梅花,我错了,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他仓惶大叫,“梅花,你应应我成么?梅花,我真错了……”
飞抵冷宫的时候,只见那荒草深深,庭前满是残花枯叶。进去一看,万贞儿人影都瞧不见!只见室内用白布遮着桌椅,布上成堆的灰尘。
难道正如她所说,皇帝对她还有情根?!我大为生气,在皇宫庭院,每个角落寻万贞儿。寻到皇帝寝殿时,只见床榻在震震摇,床上的人仿佛在嬉戏。我转过头刚准备走,那万贞儿的声音却懒懒传来,“皇上,你真准备将皇位传给朱佑樘么?臣妾可不喜欢他。”
我停下脚步,透过红帐子一看,皇帝与万贞儿两人衣服都未着,搂在一起,耳鬓厮磨,刺眼的很。
凡人这码子情欲,我不大懂。
可是,惟有狐狸,才让我有疯狂的欲念。
我耳根一红,又想起了那晚。四周红红的屏帐,高高悬挂。屏帐外,数根红烛燃起,燃出满洞的明亮。我的唇,密密匝匝回落在狐狸脸上,唇边……
我窘迫地将自己抽回现实。
我轻咳了两声,道:“万贞儿,你可认得我?”
帐子掀开,她祼着膀子,手将被子揪在胸前遮住。我淡淡瞥了眼,耳腮子更红,仿佛火烧。她声音却是懒懒,“哪方妖孽。”
那皇帝赤着上身抱住她,在问:“什么妖孽?爱妃,这屋里可没人。”我晃身到了外头,面红耳赤。
实在……不能目睹。
反正,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拿出她的胆,救我姑姑。
万贞儿忧郁成疾(3)
万贞儿不过片刻便走了出来,我发现她极爱学我,一袭火红衣裳,头上高高束起的髻鬟,她高傲昂头问我:“你是哪方妖孽?”她细细打量我,突兀抿嘴一笑,“怎么的,仗着自己生着一副好脸皮,要来这里勾引皇帝么?”
她原来是这样疑心人。
我冷冷道:“我是来借你东西一用。”
她微笑的眼里满满的轻藐:“什么东西?我可不是你这种妖。”她扬了扬嘴,得意道:“我是快仙的妖,是神仙凡人都伤不了的妖。”
我笑了笑,眼里更冷,“是伤不了凡人仙人的妖罢。”我的左手速度似光一样掐住她的脖子,她睁大眼,身子在我手里慢慢幻成红色小蛇。我死紧掐住她,右手红光一闪,手上多了柄剑,往她头上挥去。
她却徒然又恢复成人身,直求饶:“你不要杀我,上仙,你不要杀我。”我用剑柄抵住她下鄂,提防她又用毒牙咬人。
她突然眼泪直流,“上仙,我其实也可怜的很,伤不了仙伤不了人,当只没有用的妖……”她悲伤说,“我想当人,可是,当人也被人玩弄,那些宫女太监甚至小皇子,齐齐骗我……他们将我玩弄股掌。”
我更掐紧她。
倘若这一次我放开她,她若是逃了,我可能永生都救不了姑姑。
我声音更冷响起,“别在我面前装柔弱,我只是须借你蛇胆一用。”
她哭出声来,“上仙啊,蛇胆没了,还有用么?蛇胆没了,我便死了。”
我嗤鼻,“万贞儿,我是玉瑶,被你害过千万次的玉瑶,你在我面前说这些,不管用。”我懒懒道:“如今,是你自己将胆吐出来,还是我将你活活掏出来?”
她急忙道:“我吐,我吐……”她张大嘴,胸膛里有一袭绿光在晃动,那绿色慢慢的破嘴而出,我将绿色的东西从空中一夺,松开她的脖子。她一得自由,马上化成一阵烟溜之大吉。我将手掌伸开一看,脸色大变,这绿色在我手中慢慢变成粉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