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用心跟着我,我和王爷都不会亏待你们姐妹的!”
真容又冲勃贴儿笑了笑,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
“好了,你赶紧去换衣服,等一下随我一起去参加盛典!”
大殿之上,集聚着哈努儿德文武百官,王族亲贵,还有许多锦衣华服,穿金戴银的诰命贵妇,以及各国来贺的使者。单等最重要的人物出场了。国君大汗王,和新敕封的王后,都还没有到。大殿上乱哄哄的,洋溢着喜气。
照例,这是各国使者们之间,和哈努儿的亲贵们之间,拉拢亲近的时间。
作为新后的娘家人,金盛的使者自然是满面春风,一脸喜色,兴致盎然地先端着酒杯先来到座位最靠近耶律才和耶律豹面前。
“大王子,二王子,同喜同贺啊!”
耶律才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浮出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勉强端了端酒杯,一口也没不喝,便把脸转向其他的方向。
“我劝你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说不定哪一天,啊……哈哈!”
耶律豹恶狠狠的挤出了一句,随后放肆地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声惊动了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坐在对面的耶律洪谨微微皱着眉头瞟了耶律豹一眼,很快调转了视线。
使者泱泱地摸了摸鼻子,端着酒杯又来到了金刀王爷面前。
“离京时,林相国曾经嘱咐微臣:两国成为姻亲之好,王爷功不可没!今日借此喜筵,微臣代表相国敬王爷一杯!”说完恭恭敬敬的弯了一下腰。
“你回去告诉林子然:如果不想两国兵戎再起,最好不要再插手我国内之事。至于王后……”
说到“王后”两个字,洪谨的眼神一暗,顿了一下,似乎心中淤积了一股无名之火,一字一句地把剩下的话吐了出来,仿佛在宣誓一般:
“她既然嫁了过来,就是我哈努儿的人,是好是坏,再与贵国无关了!”
虽然他这几句话颇具威胁之意,不过金刀王爷此时的心情,也十分能够让人理解。
毕竟今日的主角,正是自己昔日被抢去的新娘,寻常男人尚且无法心平气和的接受,何况是英名威震四海的金刀王爷呢。
使者一转头,又看到一个人一身郡王的打扮端端正正的坐在一边,不觉眼前一亮,不屈不挠地继续去拉拢关系:
“定郡王……”
“哼!贵使还是省省力气吧!”
使者还没说完话,耶律齐就轻轻哼了一声,别扭地打断了他。耶律齐转头看了看一脸肃然的洪谨,又看了一眼门口,神情间是无法错认的矛盾。
刚才还一团喜气的使者,顿时有些冷汗涔涔。看来,郡主未来的路,只怕是极不好走吧!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司礼官响亮的声音:
“汗王驾到!王后驾到!众人起迎!”
(请看下章:凤仪宫)
第四十八章 凤仪宫
生命有多少不能承受之痛?或许要等到真正经历了才知道吧!
随着司礼官那一声高亢悠扬的“王后驾到!”,大殿上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宫门口。
一身雍容华贵的王后礼服,头戴后冠的赫连真容,双手敛在礼服的宽袖中,一步一步地踏上高高的台阶,迈入殿堂。
一抬头,却看到穿着王袍的耶律洪德的站在王座前,笑吟吟看着她,王袍前胸金红两色绣着的五爪金龙,在一片珠光宝气中闪闪发亮,似乎在默默给她传递着力量。
她握了握衣袖中的手,稳稳地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姿态优雅而端庄,缓步来到了洪德的身边,接受百官的朝贺。
她下巴稍稍扬起,微昂着头,秀美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目光缓缓扫过王座下的大殿,却刻意跳过了离王座最近的几个位置。
从此刻开始,不管是曾经眷恋的,还是曾痛恨的,是令她快乐的,还是让她伤心,都该统统抛在脑后去。在未来的生命之路上,站在身边的这个男人,才是她的伴侣,她的归宿。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命运却跟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只不过转眼之间,一切又都将倒转过来。
钟鼓齐鸣,悠扬的乐声奏起,雍长而隆重的典礼开始了。
先是由来自祖庙的国师,率领九十九名巫师和僧侣为王后和哈努儿祈福。然后是汗王为亲手为王后加冕——为后冠上的凤目开眼。然后是赐受王后的碟文与玺绶,以及后宫嫔妃名册。然后是宣贺词,高歌贺曲。最后是文武百官和四方来客奉献贺礼。
再接下来,便是盛大的庆宴。
大半天的仪式下来,真容早已经觉得累了,这时几位贵妇上来敬酒,她空着肚子灌了几杯酒下去,头便开始觉得眩晕起来。
而王座旁那几道如利刃般刺向她的目光,更让她觉得疲惫乏力。
尤其是她几乎不用看,就能清晰地分辨出那几道目光分别来自谁,那些目光中复杂的含义又是什么。无论是左面的,还是右面的,都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向下看去,雍长的典礼之后,众人也都倦了,席间杯盘交错,有人开始来回地走动,许多人在斗酒划拳,气氛开始变得热烈而自由。
这就是哈努儿,规矩没有金盛那么多,君臣同欢少了些拘束,多了些随性。
一个风姿卓雅,神情忧郁的男子正席地而坐,星目微闭,一支长笛横置嘴畔,如天籁般的乐声从笛中涌出,仿佛如梦般的幻境正缓缓从那支翠绿的竹笛中流淌而出。
他正是重归宫廷的乐师维君。
她轻声向汗王告了退,便悄悄起身离开了大殿。勃贴儿紧随在后面。
外面清凉的风迎面吹过来,让眩晕混浊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只是身上还是乏力得很。果然还是爹爹说得对,空腹是不能饮酒的。酒劲儿还在身体里发散呢。
拐过几个回廊,真容扶着廊柱站住,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座高大巍峨的宫殿,那“凤仪宫”三个烫金的大字,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勃贴儿,你说,这三个字好看吗?……这是我的,汗王赐给我的,是我自己挣来的。……踩在死人的身上,努力得来的!”
她仰起手,眯着眼睛在空中描摹那三个烫金的大字,口中喃喃地自语着。口中叫着勃贴儿,说的却是金盛的语言。勃贴儿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你听不懂?真好!勃贴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侍奉我吗?哪怕知道你是他送来监视我的,我却依然坚持用你。因为你听不懂,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对着你说话,却不用担心你出卖我。你不许学金盛的话,知道吗?永远也不要学!咯咯!!”
手累了,落下来无力地垂在身侧,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那种纯真无暇的笑容,清脆的笑声,映衬着那眼底的一抹苦涩滋味,显得十分奇怪,令人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我连我贴身的侍女都不能信任了,这是不是很可悲?可是我若信了她们,说不定下一个沦落到萧妃那样下场的,就是我,就会是我你知道吗?……小齐到现在还是不肯相信我没有害死他的母亲。我不信别人,别人也不信我,这很公平,是不是?”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身子也仿佛突然脱力,顺着廊柱慢慢地滑坐在横栏上。眼睛眯得更小了,仿佛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一般。
勃贴儿感到有些慌乱起来,过来搀扶她,颤着声音叫她娘娘。
“不要叫我娘娘!叫我王后殿下!!”
“王后殿下!”
仿佛在回应她一般,一个略带磁性的男音突然在两人的身后响起。那“王后殿下”四个字,分明满含着讽刺和戏谑。
听到那深沉而浑厚声音,真容倏地站直了身子,转过身去瞪着来人。
“王爷?!”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
洪谨挥了挥手,勃贴儿犹豫了一下,躬身退下。洪谨的瞳仁突然收缩,目光锋利如刀。
“你很会收服人心吗,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居然就敢对我的命令表示质疑!”
“不好意思,我今天才刚刚见到她。”
“你是存心要气的我吗?”
洪谨突然向前跨了一大步,整个身影罩住了真容。那混合着淡淡醇香酒味的男子气息,让真容心中一悸。
“她会很快明白,就算是傍上了王后这棵大树,也不能违抗我金刀王爷的指令!”
“至少从现在开始,你不再信任她了!你想要把她放在我身边做棋子计划,等于泡汤了。”
真容悄悄向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自己走入了一个死角中。背后的廊柱和栏杆挡住了她的退路,抵在腰间的栏杆下,是一尺高的地面和一个陡坡。
“几天不见,你变得伶牙俐齿了,果然有了些王后的威风和魄力了。是我的大哥教育的好,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我面前装嫩?”
似乎看到了她窘境,洪谨露齿一笑,又向前跨了一步,真容要后背紧紧贴着廊柱,才能避免和他面对面地鼻息相通。
这算什么?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她就是他痛恨的那位郡主,干什么又跑来撩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