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阿图见她焦急慌乱。出声便道:“主子,不如我进城里去瞧瞧?”
景晨微微犹豫,如今在外,她不放心屋外的楚家奴仆,才摆了摆手,便见有人进了客栈的院落,匆匆朝她屋子而来。景晨觉得来人眼熟,认出是在楚家当差的小厮,便故作镇定地在桌旁坐下,然伸长的视线里却始终不见那抹期盼的身影。
来人只递过了封信件,景晨取过打开,看着白纸上的寥寥数字,右手微抖,茶杯倒下,水渍染湿了她绣了芙蓉的衣袖。
怎么会这样?
“主子,怎么了?”阿图小声关询。
景晨内心震惊,缓了片刻先同来人问道:“太太说何时将李姑娘送出来?”
“太太说近来怕是不成了,还请姑娘您想个计策才是。”
景晨冷笑,“呵,她这是想要挟我留下咯?”
那个哈腰的小厮不敢答话。
“我回封信,替我带给你们家太太。”景晨亦不顾对方意愿,转进内室桌案前就疾书起来,叠好封上递给对方,严肃道:“再给她带句话,告诉你家太太我没那么多时间陪她耗,别想着动旁的念想,可别拿整个楚家做赌注!”
来人身子微颤,忙接过不停点头,“是是,小的明白。”
待对方离开了屋子,景晨才喃喃回答起方才阿图的问题,“她醒了!”
闻者微有迷茫,转念才反应过来定是接进城的那位同眼前人模样相似的姑娘,她醒了?主子的计划曾听安宜提过,可安排中不就会有这个场景吗?继而回想着方才的场景和主子的反应,便明白那个“醒”字,并非字面上那般简单。
她不再痴痴傻傻了吗?
这可怎么办,对主子不利吧?
“敢问主子,现今城内情况如何?”
身边也就这么个值得相信的人,景晨自然愿意和他说说话,沉声回道:“楚家太太怕被人识破,已经灌下了安神药,现今儿正躺着呢。”
“那您的朋友?”
楚景涟居然阴差阳错反倒是记起了所有?唉,千算万算都没有回料到这个,她若是记起了从前的那些事,可不得对自己恨之入骨?何况,她们虽非亲生母女,然到底相处了十多年,彼此了解,她又那般多歪歪肠子,保不准反过来打压自己!
毕竟,如今她在楚家众人的眼前,想反制自己,如若运用得当,并非是件难事。
若是那样,德馨再留在那里就太不安全了!
她想让阿图进城接人,亦不愿再顾忌突然消失是否可疑,总觉得再留下去会出大事。然现今自己的落脚点都在汪氏的掌控之中,当初对她那般无礼,甚至命令教训她,如今有了机会,会不想报仇?
自己随知那个胎记,可拖延些时候尚可,哪里是长久之计?
景晨看着外面门口的两个小厮,脑中显现灵光,对旁边人吩咐道:“阿图,想法子摆脱他们。”
“主子您是要……?”
“不、等等。”
他们若是走了,回去通风报信可怎么好?
“擒住他们,先关着再说。”
景晨本担心阿图身手,想着他年纪尚小,谁曾想力气倒是挺大,竟然轻易就将两个成年汉子给制住了。当下便再要了见屋子,将两人绑起来捆住。趁着城门尚且没关,景晨就叮嘱道:“万事小心,如若被人发现了,你便要求见楚太太,她不会不放你走的。”说着近前,将自己身上没有胎记的事告知了他。
阿图虽对这主子不太熟悉,然毕竟跟着安浓安宜做了许久的差事,他很喜欢这等性子的主子,不会怀疑手下,亦对他们有着信心,给予的是绝对的信任。就像此刻,她轻易便将关键的秘密告知了自己。
当然,他并不知道景晨曾故意考验过他的事。
“那主子您一个人在这儿?”
听出了他的不放心,景晨浅笑,“放心,我一个外来的普通女子,有什么好让人惦记的?”
不得不说,当初从原仲轩处得来的那瓶药水,还是时分有用的。
景晨自己留了小半瓶,就想着不时之需。
“你早去早回,可以先寻了安宜,至于如何联系她,你应该还记得的。”
阿图颔首,“主子放心。”
“嗯,希望明早你和德馨可以顺利出城。”
阿图重重颔首。
望着渐黑的天际,景晨心道:但愿不要再处事故了,让所有的都回到原点,不好吗?从袖中取出薄纸,看着上面弯曲不断的线路,将视线锁在最高处的那个红点上。
是京都呀。
可是,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然说句心里话,她对如今的京都是何景象又是分外期待的。可是现在,那个地方对于自己,到底也算是个是非地了,她不能去、不方便去。闭了闭眼睛,合上了屋门。
与此同时,楚家的主院内汪氏亦激动万分,涟儿醒了?她记起了所有,那还是从前那个聪慧的女儿。现儿她不需要再期待楚景晨会给自己出什么主意,有了涟儿,难道君家的财产会到不了手?
近侍徐妈妈近前,“太太,那李姑娘?”
“仔细注意着点,那个丫头一定会回来接她的。”楚太太目露阴狠,“当初她倒是嚣张,可知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瞧她脸色了,我看她还怎么跟我摆架子?!”
“那太太,要不要通知镇上的人,将她带回来?”
汪氏虽想,却也明白情势,摆手就否认道:“还不成,如今君家处尚未有过交代,不能让她进城,否则教亲家看出点什么可怎么好?这样,你等明日让人再送个信过去,安抚下她的情绪,告诉她李姑娘我会还给她,不过真的得过上几日,最近君家的仆妇们盯得紧呢。”
“是的,太太。”徐妈妈话落,瞅了眼桌上摊着的信纸,仍有担心道:“那她心里说的区别?”
“管她做什么?”
楚太太丝毫不放在心上,直接果断道:“待等些日子,她整个人都落到了我手里,难道还问不出来?”
后者就忙附和着赞许。
次日,天色尚未大明,景晨因担忧着情况辗转反侧,便早早就起了床。推门而开,却见门口正站着个男子,她惊地连连后退两步。
第一百三十三章 糊弄
屋外出现的竟是相别数月的原仲轩,他就负手立在台阶下,目光直视着前方,即景晨所处的位置,表情似笑非笑,饶有兴致地如同打量猎物的猎者。
突然见到他,又对方如此的目光,景晨难免倒吸了口气,对方来的这样突然,脑海中念想飞速闪过,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现在又是为了什么?且平城里的楚景涟已经清醒,他俩是否见过,难道是为了替她报仇而来?或者说,是责怪自己过去的欺骗,后又写信威胁?
景晨深知自己得罪了眼前人,然亦明白无处可躲,思忖着就往前了两步,淡笑反道:“原公子,竟是如此巧合,别来无恙?”
原仲轩没有回答,径自进了屋子,而后撩起袍子落座了笑着反问道:“你觉得这是巧合?”
连表面客套都没有,居然如此直接。
“我自知不是巧合,恕小女子愚笨,不知您是为何而来?”
景晨说着,余光不由打量起外面的庭院,谁知晓对方有没有带人前来?如若是单独,倒也没有多么困难,逃离的本事终究还是有的。就是要叹声可惜,阿图若带着德馨回来,便无法碰面,且眼前人若是聪明,便能反要挟自己。
他到底想做什么?
眼前女子虽然面上从容,不过原仲轩很清晰对方周身竖起的戒备,语气惬意道:“没想到,你居然怕我?”
“怎么可能不怕,我不过自是个弱质女流之辈,原公子来意不明。清早就侯在这屋外,难道我不该害怕吗?”景晨大方承认,跟着开门见山就问道:“上回的事我可没骗你,她确实在我手中。且你若是消息灵通,亦能知晓现今楚府里可有位君大奶奶。”
当初以楚景涟要挟了原仲轩,没有在楚家同他见见面。亦对汪氏厉色了番。当初虽真不清楚楚景涟下落,可现在人由着自己送进了楚家,谁又能说当初自个是故意欺瞒要挟?不过明显是小觑了楚景涟在原仲轩心里的分量,对方居然为了她潜在平城周围,连京都家中的召回都没放在眼里。
楚景涟若是还有些许良知,就该珍惜男子付出的这等真心,毕竟难得可贵。
不过。她怕是不会理解的。
“是,可你不是亲手又将她送回了君府吗?”
原仲轩问这话的时候,容色终变,没有谦谦君子的平静与温和,近乎咬牙地从缝隙里挤出这话后。便往前两步,便似给对方施压。
“那才是她的真实身份,还给她,不对吗?”
“你!”
原仲轩近前就欲拽紧对方胳膊,哪知眼前人灵敏闪开,没有得手的不甘,让他心生愤怒,“可你不已经是君家的大奶奶了吗?楚二姑娘,你难道是想背弃夫家?你既然出嫁了便要明白出嫁从夫的道理。现今儿是什么意思?离开?”
“是有如何?”
原仲轩不妨对方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回应这话,脚步逼近了再问道:“是你自己要离开,还是楚太太逼着你离开?”
景晨听得这话,便察觉缝隙,原仲轩即使明白了自己和楚景涟的关系,亦洞悉了当初代嫁的缘由。却根本不知全部实情。在他眼里,自己是被迫代嫁,诸事都是汪氏安排,他虽恨心上人嫁做他人妇,但埋怨的应该是楚家,或者是辜负他情谊的楚景涟!